从来都有仇必报的人居然在温礼安面前束手无策,忿忿不平中扯了扯嘴角,最终从她口中也就只蹦出了“放手。”
而且,那句“放手”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极了在对谁服软。
碎碎念着:给房子主人一点面子是应该的。
次日醒来,桌上放着和上次一样牌子的袋装牛奶,梁鳕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的,可无奈肚子咕咕叫,再说了,那个牌子的牛奶她一直舍不得买,住哈德良区的小子还真舍得花钱。
咬着牛奶吸管,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原处。
站在自家门口时,那袋牛奶一滴不剩。
打开门,撩开房间布帘,直接拉开布衣柜拉链,找出换洗衣服。
走得太急梳子掉落在地上,弯腰捡起,起身时视线和躺在chuáng上的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梁女士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直起腰,木然朝着房间门口走去。
第18章 仲夏夜(03)
澡堂老板第三次出现在梁鳕面前,一比索让你呆一个上午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把梳洗用具放进包里。
站在澡堂门口,看了一眼日头,日光垂直,距离夜晚还远着呢,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呢?总不能回家和梁女士大眼瞪小眼,要是一不小心吵起来怎么办?
要是吵着吵着万一从她口中说出:“你要弄清楚,房租是我jiāo的,我拜托你花点钱去租一个旅馆房间。”“妈妈,我的chuáng位就在你上铺,你不觉得恶心我恶心。”“这个房间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天使城白天街道十分冷清,大多数人都在睡觉,恰逢工作日游人也少,路边冷饮摊的老板都打起瞌睡来了。
又花了一比索梁鳕在冷饮摊打发了数个小时。
站在树荫下,看着学校紧闭的大门,距离开学时间还远着呢。
这个下午,梁鳕还去了一趟公墓,斑驳围墙里墓碑隐藏在丛生杂糙中,不知道内qíng的人会以为那是荒废的菜园。
和之前一样梁鳕只敢站在围墙外,在静寂中像模像样忏悔着。
“你们看,我没有忘记你们,还有,你们看,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围墙里有梁鳕的两位熟人,妮卡住进去十七个月之后君浣也住了进去。
公墓距离妮卡的家并不远,穿过那片橡胶树林就是了。
妮卡的妈妈是这一带比较有生意头脑的人,从良后开了一家杂货店,由于地理位置好日子过得还不错。
梁鳕也是通过这家杂货店和妮卡认识的,后来变成同班同学,再之后顺理成章变成朋友,为什么会和妮卡变成好朋友的真正原因只有梁鳕心里清楚。
妮卡是天使城位数不多身家清白的人,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在别人眼中理所当然地你也就变成身家清白的人。
这个道理梁鳕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
每次梁鳕看望完君浣和妮卡后都会顺便去看一眼那家杂货店,妮卡死后,梁女士一次xing还清妮卡家的欠债。
至此,两家再无jiāo集。
杂货店生意不错,近半个钟头有十几人光顾,柜台多了一部公共电话,门口停着一辆二手三轮车。
正在往三轮车放油和米的是塔娅,塔娅骑上三轮车朝着梁鳕所站方位驶来,慌忙闪进香橡胶树林,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生意好是一件好事,人要是在生活上顺心心境就会变得平缓,怨恨也会变少。
学习成绩很好的妮卡曾经是杂货店老板娘的骄傲,她不止一次和邻居们说,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让妮卡像城里的女孩一样,留洋学习。
但那个叫做梁鳕白眼láng毁了她美好愿望。
网吧门口贴着不少房子招租的讯息,以前从这里经过时梁鳕都会看几眼。
推开网吧门时梁鳕清楚那几眼代表的是什么,也许在她心里早就打定搬出来住的念头,这种意愿还反应在上班时一旦听到有人谈论租房的事qíng总是会竖起耳朵听。
这是天使城唯一一家网吧,网吧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越南女人开的,越南女人还兼职充当房产中介。
一一浏览出租房讯息,梁鳕心里苦笑,价格最便宜的房子她也租不起,尝试和越南女人讨价还价。
几次之后越南女人露出极度不耐烦的表qíng。
第四次,梁鳕提出只要把房子租给她她可以每天白天时间抽出一个小时时间帮忙看网吧。
“NO!”越南女人gān脆利索。
有人拨开珠帘,在脆生生的叮叮咚咚声中室内光线一暗,修长的身影从面前越过,穿在那人身上的工作服她昨晚还见过,就挂在木梯上。
此时,越南女人声音变得甜美起来,问怎么不多玩一会,温礼安很受天使城女人们的喜欢,不分年龄不分国籍身份。
“我还有别的事qíng。”温礼安打开皮夹。
越南女人一改之前的散漫,看也没看温礼安给的钱否正确,收银柜都没关就从冰箱拿出芒果冷饮。
卖相极好的芒果冷饮递到温礼安面前。
看着温礼安拿着芒果冷饮离开,越南女人眉开眼笑,目光恋恋不舍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消失不见,等轮到梁鳕时嘴角笑意如数收起。
冷冷看了她一眼,打开电视机。
梁鳕黯然离开网吧,来到对街。
对街的垃圾桶里放着越南女人的献殷勤之物,看到jīng心制作的芒果冷饮和脏兮兮的烂果皮混在一起,梁鳕心qíng好了一些。
最好越南女人也能发现这个垃圾桶。
连续走了几家房子中介所,按照中介所老板的话:你那么一点钱连一张chuáng位也租不起。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qíng,在连续从中介老板那里受了气之后梁鳕给麦至高打了电话。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餐厅很好,从厨子到服务生都是法国人,这里的服务生不会因为你穿的衬衫是地摊货而有任何懈怠。
餐厅位于天使城最热闹的区域。
huáng金时间,很多人都看到她和麦至高离开餐厅,坐上停在门口的那辆进口车。
衣着花花绿绿的女孩们朝她投来羡慕目光,这已经是梁鳕第三次gān这种事qíng了,在一种极为复杂心态的驱使下。
麦至高也许觉得她迟早会主动爬上他的chuáng,最近也不像最初阶段那样一到周末就出现在德国馆,也没有天天晚上等在她下班的地方送她回家,目光更是肆无忌惮。
“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说这话时麦至高目光在她胸前巡视着,从左边到右边。
笑了笑,梁鳕打开车门。
回家路上,梁鳕走得很慢,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个把钟头,绿色屋顶房子房门打开着,温礼安斜靠在门槛处。
心里细细数着,她让他睡了两次沙发,她弄坏他家的电风扇,他代替她垫付一笔不小的医药费,她还两次吃了他买的早点。
还有,便利店的六十比索。
停下脚步,梁鳕从包里拿出一百比索。
一比索比递到温礼安的面前:“温礼安……这个先还给你……剩下的等……”
横抱胳膊,温礼安一动也不动,往前一点,把那一百比索塞进他工作服口袋。
“你在找房子?”温礼安的话让梁鳕打消赶快离开的念头。
想必,在网吧那会儿被誉为美好化身的安吉拉gān起闲事qíng来了。
“光你什么事?”冷下脸,“把别人窘困当成乐子很有趣吗?对了,不久前我好像从你口中得到‘你也不过如此’评价,现在我原话奉送,温礼安,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这句,梁鳕一丁点时间都不想耽误了。
刚迈出脚,身体却不停使唤往后仰,温礼安的行为让她又气又恼。
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他可以任意拉住她的包吧?
“放手。”手也没闲着,一股脑扯自己包,但她双手还不及他单手,又急又窘,声音提高数倍,“温礼安,你想gān什么,快放手——”
尾音泯灭在半空中朝着她的飞来物中,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她脚边,看清楚之后大叫着,下意识想寻个地方躲。
梁鳕最怕的两样东西是老鼠和蛇。
眼睛死死闭着。
“知道为什么从那家窗户里每次扔出来的都是老鼠吗?”温礼安问她。
摇头。
“你也知道,天使城的人蛇表演很受欢迎的。”
点头,这个梁鳕知道。
在天使城有三类消费者,第一类消费者兜里有钱,他们在有冷气的包厢里喝最贵的生啤看才艺兼备的姑娘表演,第二类消费者来自于中产阶级,他们也喝生啤看姑娘们的表演,但提供他们看表演的环境极为嘈杂,为他们表演的姑娘一个晚上就值二十美元。
第三类人消费者只买得起低廉的入场券,为他们表演的都是江湖艺人,人蛇表演最受这类消费者欢迎,让巨大的蟒蛇缠住自己,一边和自己养的生物逗乐一边伸手和现场观众要小费。
“这家房子主人家里养着一条huáng金蟒蛇,老鼠是他用来喂饱蟒蛇的,哈德良区老鼠多得是。”
她最害怕的两样都筹齐了。
这次,连叫也不敢叫了,就生怕她的尖叫声会惹来房子主人的不高兴,说不定下次从窗户里丢出的就是温礼安口中说的那条蟒蛇了。
一想到那身躯庞大不断在扭动的生物,梁鳕拼命往着某一个方向挤。
那一瞬间,一种久违的qíng感迅速发酵、蔓延。
脸颊贴在质地粗糙的布料上,轻轻蹭着,一心只想把那僵硬的躯体变得和另外一具身躯一样柔软,温暖。
但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和主人的身体一样,冷、硬。
那只手掌把她的身体往外推,小巷尽头响起脚步声。
恍然醒来,倒退。
手去触鼻尖,眼睛左右张望,嘴里说着:“我最害怕老鼠和蛇了,好奇怪,我小时候并不怕来着,温礼安,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原因?”
好吧,她好像问了奇怪的问题。
手垂落下来,脚小心翼翼避开躺在地上的老鼠。
“梁鳕。”
梁鳕做出洗耳恭听的表qíng。
“你想搬出去住?”温礼安这话细听好像没有半点嘲笑的成分。
点头。
“我们修车厂的一位师傅几天前有事qíng回家,他离开前让我帮忙他照看房子。”
温礼安口中的房子就在克拉克度假区附近,距离天使城不远坐落区域治安也不错,近两米高的平房屋顶采用隔热材料,五十坪左右有房间和洗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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