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念出这两个字,便见蔡茵唯的眼中突然溢出了泪水,迟迟盘旋不下,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才看向孙回:“她爸妈还在赶来的路上,何洲的朋友在处理了,外面警察也来了,回回你别哭,别再哭了!”
孙回没有觉得自己在哭,只是眼角湿湿的,有什么东西慢慢滑了下来,渗进了耳朵,眼前模模糊糊。
警察上门,谭东年在外主持。
他的手机已响了好几次,都被他摁断了,刚跟民警说到尾声,便见江兵从前方走来,他顿了顿,最后道:“就是这样,我赶到的时候,肇事车子已经不见了。”
民警奇怪道:“那一带向来住外地人,地方又这么偏僻,你们怎么会往那里跑?”
谭东年回答:“我朋友跟他女朋友吵架,qíng侣闹矛盾,谁知道两个女生怎么跑到那乡下地方去了!”
录完口供,谭东年让何洲的手下送民警离开,这才转头看向江兵:“来了?”
“你不接老板的电话!”江兵道。
“你看见了,刚才一直在录口供,什么事?”
“老板让你马上去见他!”
谭东年jiāo代几句,理了理衣服便要走,见江兵一直望向病房,他嗤笑:“怎么,你想呆这儿?”
江兵动作一滞,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谭东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从他应下何洲的请求开始。
今天这场对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何洲与孙回只是夹在当中的赠品,谭东年太清楚这一点。
何洲对他说:“我想起回回还在念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几个混混拉了我进巷子,打得正凶,突然就听见了警笛声,后来才知道是回回手机里的录音,她专门拿来唬人的!”
何洲点到即止,谭东年心领神会,也清楚何洲是在利用他,他只是一个挡箭牌,挡在何洲面前,承受他父亲的怒火。
果然,一进书房,迎面便是一个砚台,谭东年不躲不闪,下巴上遭了一记重击,砚台滚落在地,谭老指着他,怒气冲冲:“好啊,你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装警察,哈哈哈哈,我养了一群废物,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谭老怒火攻心,气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早晨的火拼两败俱伤,梅亭山没有得逞,他也没有得逞,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圆点,反而还闹出了人命,动静闹得这样大,势必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而他有一段视频又如何,没有拍到任何要害的视频,只能拿来做做幌子,他不得不佩服何洲当初的谨慎,以及现在的狡诈,而他偏偏还有一个处处与他对着gān的儿子,谭老气得站不住,扶着桌子道:“我已经是半只脚要踩进棺材的人,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打下的江山将来不都是你的!”
谭东年面无表qíng:“我大二的时候已经自主创业,现在公司品牌早就已经打响,我赚的钱足够我吃喝一辈子,不需要其他的!”
“所以你要bī死你的亲生父亲,让我余下几年在监狱里度过,是不是!”
谭东年望向他,“不,我在尽可能的,让你不再越陷越深!”走私、军火、杀人,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连进铁窗的资格都没有!
医院里,何洲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医生建议他去拍几个片子:“这么多淤青,还是仔细一点儿好,别舍不得几个钱!”
何洲摇了一下头,皱着眉,穿上李伟鹏递来的外套,问他:“回回呢?”
李伟鹏道:“已经醒了,她同学一直陪着她,另一个女同学去接符晓薇的爸妈了。”
何洲顿了顿,慢慢起身走出诊室,边走边问:“九江仓库收拾的怎么样了?”
“早就让兄弟清理了,两间呆过人的仓库,还有弹壳,基本上都弄gān净了,一整天都在下雨,路上的痕迹很容易清理,怕就怕那些枪子儿,太乱了,万一落下什么就遭了。”李伟鹏一件一件jiāo代,“还有,车祸地点改成了那一带的一条路,没说仓库,反正那里没摄像头,附近也没人,还是幸亏下大雨,什么都好办!”
雨势似乎越来越大,病房里的电视机上正在直播新闻,南江城几处地方积水,jiāo通堵塞,路边的广告牌还掉了下来,短短一个上午,数起意外发生,而这起“jiāo通意外”,何其微不足道。
李伟鹏继续说:“谭老的好几个手下都受伤了,送去了徐医生那里,之前被抓的十个保镖也从仓库里救出来了,被人一直喂安眠药,跟死了似的,另外梅总他们已经跑了,好几个人被吴文达抓了回去,就是没抓到梅总!”
走到病房门口,何洲抬了一下手,李伟鹏立刻噤了声。
病房内的蔡茵唯在小声说话:“你眼睛都肿了,睡觉好不好?闭上眼睛睡一觉,什么也别去想!”听见动静,蔡茵唯转头一看,正见何洲走到病chuáng边,径自看向孙回。
孙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泪水断了线,她似乎没在哭,两眼无神,表qíng也并不哀伤,可偏偏有水不断从她的眼里流下来。
蔡茵唯解释:“她的喉咙不好了,嘴巴也有伤口,医生说她最近只能喝粥,要少说话!”
何洲弯下腰,贴了贴她的脸,感觉脸上凉飕飕的,那是孙回的眼泪。他也不说话,只把头与孙回靠在一起,这个姿势很累人,他身上都是伤,只一会儿便痛得麻木了,何洲毫不在意,大掌探进了被子里,牢牢抓住孙回的小手。
不知过了多久,孙回终于动了动,眼珠子转向何洲,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摸向何洲的脸,这张脸已看不清五官,孙回只能看见青青紫紫的颜色,倒在血泊中的符晓薇,是红色的!
孙回病倒了,天黑时发起了高烧,她听见病房外有源源不断的哭声,符晓薇的父母就在那里,她很想起chuáng去见他们,但她的意识模模糊糊,根本睁不开眼睛,哭声如此悲恸,她似乎已血ròu模糊。
何洲躺在她身边,不问外头的qíng况,只自顾自地照看孙回,他一夜未眠,替孙回擦汗,喂孙回喝水,小声在她的耳边说话,他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何洲含去孙回眼角的泪水,闭着眼睛,埋在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孙回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梦境光怪陆离,她一会儿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高中,一会儿高考结束,她得到了姐夫奖励的三万元,乐得合不拢嘴,她认识了三个好姐妹,谢娇娇活泼,蔡茵唯是学霸,符晓薇又酷又拽,神出鬼没。
后来她满身伤痕被赶出家门,她一边哭一边跟何洲撒娇,转眼符晓薇问她:“周峰是谁?”
孙回着急解释,可突然间一阵云雾,符晓薇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她醒来,符晓薇已经不见,她的父母将她带回了家乡。
孙回再一次恸哭,这回她压抑着哭声,抱住膝盖埋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无数针尖刺向她的身体,她感觉到符晓薇的触碰,在那个yīn沉的雨天,她的手如此冰凉,用力推向孙回的肩膀。
孙回小声叫着符晓薇的名字,一声一声如此凄凉。
何洲打开灯,他们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公寓,可卧室里再也没有孙回的笑声。
他抱住孙回,孙回叫符晓薇的名字,他便叫孙回的名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痛得无法呼吸,他听见孙回小声哭泣:“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牵连晓薇,那些警车呢,那些警察呢!”孙回猛地抬头,用力推开何洲,脸上泪痕满满,眼神却利如刀刃,“走私还是报仇?你们在走私,你们有枪,你们在杀人,你们还演戏,你们没一个好人,混蛋,混蛋!”
孙回突然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何洲跑了出去,何洲心头一紧,立刻追上前,一把抱住孙回,将不断挣扎哭闹的孙回抱回了chuáng上。
孙回醒来了,她想起了一切,想起她被抓的原因,猜到了符晓薇被抓的可能,她还想到之前种种,何洲不让她去通知符晓薇,符晓薇约她出去见面。
孙回从来都不傻,她只是一直不闻不问不想,她要做何洲喜欢的女孩儿,可一场大雨,终于将何洲喜欢的女孩儿冲没了。
孙回不再与何洲说话,她将自己关在卧室里,也不接同学朋友的电话。高烧已经褪去,咳嗽鼻涕却不止,她偶尔缺纸巾,打开房门出去取,总能见到何洲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见她出来,立刻就将烟掐灭了。孙回被烟味呛到,咳得愈发厉害,何洲急得要带她去看医生,孙回却不理他,取了纸巾再次关上房门。
她的喉咙仍旧沙哑,嘴唇和舌头上的伤口还没恢复,孙回从来没有病得这么厉害,短短一周便瘦了一圈,眼睛愈发显大,却如此暗淡无光,何洲怔怔地站在卧室门口,捏着门把的手不停颤抖。
这间公寓,从前充满欢声笑语,何洲在这里拥有了孙回,这个小太阳一般的姑娘永远都散发着热热的光源,他在严寒中看见生机,他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向光明,可如今,孙回要将一切都剥夺回去,只因他的欺骗,他对符晓薇的无动于衷。
何洲觉得,再多一刻,他就要疯了。
他终于先孙回一步走出了公寓,十月中旬的夜晚原来这般寒冷,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一路上都在大口喘气,车子失控疾驰,驶达网吧一条街的公司,他铁青着脸冲了进去,将自己关在了漆黑一片的办公室内。
一小时后,沈洁接到电话匆匆赶到,站在办公室内略显不安。
办公室里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映在何洲的脸上,添了几分诡异和yīn森。
何洲慢条斯理道:“你学武术十几年,还学过侦查?”
沈洁一愣,听何洲道:“孙回被周峰带走那次,你最先发现车辙,也立刻判断出了方向!”
沈洁当时并未开口,只是顺着判断转移了视线,她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却听何洲道:“几个人会看这种东西,我当初根本没有马上看明白,我是根据你的表qíng,才得出的结论,所以——”一份牛皮袋抛到了沈洁面前,何洲说道,“市公安局,沈捷?”
沈捷呼吸一滞,不自觉的紧绷了神经。
何洲道:“刚出警校,确实不太好查,我也是费了大力气才查到,你跟着我这两个月,一直没查到东西,不如我帮帮你——”他指了指牛皮袋说,“有一份视频,关于海山堆场的,你带回去,我另要求!”
沈捷懵懵地拿起牛皮袋,立刻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叠A4纸和一个MP4,她抽出一张A4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海山集团”四个大字,沈捷不敢置信:“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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