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招待周诩这件事,周洵认为在家中招待她比较好,这才定了要在家里吃饭。
他定了在家里吃饭,周凝自是会认真对待。
这一天,只要是非必要的事,都被他推掉了,必要的事也被安排到了其他时间,他上午便去买了菜,中午就开始为晚饭做准备,当周洵打来电话时,锅里的佛跳墙正从坛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他cha了耳塞接电话,又看了看烤箱里的甜点,问:“周洵,你带着周诩回来了吗?我在超市里买了红包了,你不用再买。”
周洵很是抱歉,说:“是我家里知道康雍乾大闹医院的事了,我现在必须回家去,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周诩按时回去,你先不要忙,自己按时吃饭,不要等我们。”
周凝愣了愣,看了看桌案上摆着的各种处理好的原材料和锅里炖着的菜色,说:“嗯,你回去了,好好向你家里解释,不要闹矛盾。”
周洵说:“我明白。”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我会一直等你。”周凝说。
周洵非常愧疚,“嗯。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周洵有一年多近两年没有回过父母家了,不仅没有回过父母家,平常他甚至没有开车从这里经过过,所以当车开到父母家的附近,他甚至感到了陌生。
路边的树似乎都长大了不少,原来很熟悉的一些店铺,似乎也换了一批了。
即使已经感到了陌生,但他竟然对以前的一切并不怀念。
时间总会一直往下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任何怀念或者不舍,都不会有任何作用,唯有过好每一个“现在”,才是渺小的人能够做到的。
完全不缅怀过去,周洵因此不得不想:我也许真的不是一个深qíng的人。
周洵的车开到别墅区的大门,他没有了进出里面的卡,好在门卫还是以前的门卫,居然还认得他,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经常晚归,留在实验室做实验到很晚才回来睡觉,这种时候,他会为他们带小点心或者水果,这样的住户不多,总是惹人长记的。
门卫说:“好久不见你了呢?你是结婚住出去了吗?还是工作换到别的地方去了?”
周洵点头,“是成家了,就没有和父母住了。”
门卫说:“但真是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平时有回来吗,可能不是我值班,我就没见到你。”
周洵对他笑了笑,对方给了他通行卡,让他进去了。
周洵家的这个房子买得早,在房价大肆上涨之前就买了,当初买成两百万左右,现在则涨到了千万了,不过他父母要住,不可能卖,而且这个房子非常不好卖,所以这个房价涨了,他家好像也没太在意这个事,反而是他妈以cncnz前买中小户型炒房,那些房子的房价,时时刻刻在她妈的关注之下。
这里面的住户,变化不是很大,周洵看着沿途并没有变化的风景,甚至是走过的眼熟的人,才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是很久没有回来了,但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在夜深人静时回想到过这里。
他家是在他上高中时搬来的,至今有十几年了,但对这里的印象居然还没有和周凝在一起住一年多的房子给他的印象好。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父母的房子,里面的每个地方,都是由他父母布置打理,他没有投入过jīng力去维护它,所以便也难得有感qíng;他和周凝的房子,虽然只是租住,但里面每个地方,都是他和周凝两人打理布置的,他也经常打扫收拾,所以了解那个房子的每一个地方的细节,甚至连窗户上的木头的纹理,他都能描述出来,而他父母家的房子进屋要踏上几步台阶,他都已经忘了。
周洵想,他大概是真的不孝了。
突然有种子yù养而亲可能不待的惶然从心底生出,他想,他该好好和父母谈谈,而不是不想面对他们带给自己的麻烦就完全逃避他们。
车开进了别墅院落,刚停下,周父就从房子里出来到了门廊下,周洵刚下车,周父就黑着脸骂他:“你总算愿意回来?!你这才工作几年,就出这种事?你脑子是木的吗,会不会思考?我看是读书把你读傻了,常识都没有了吗?”
周洵本来有满腔想和他讲的道理,想和他和好的动qíng言语,被他这么一骂,他脑子瞬间就被骂糊涂了,什么道理和言语都没有了开场白,他只好无言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他实在不擅长和人吵架。
好在周母这时候出来了,她看到了周洵的窘迫,便说:“老周,你有完没完,事qíng都这样了,只知道骂周洵,骂有什么用。”
周父说:“骂了他多少遍了,就是一点用也没有啊!真不知道他这闷葫芦xing格是遗传了谁的,要是真是闷葫芦,倒是也好了,偏生好话不说,一出口就闯祸。”
周诩也出来了,她说:“总不可能是遗传隔壁家老王的,还不是你的。”
周诩简直是乱说话,周母给了她的背一巴掌,“周诩,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什么时候你和你哥中和一下,那我和你爸就没什么可以cao心的了。”
“怎么可能不cao心,你又要cao心第三代没有继承你和爸的优点了。说得我和哥就只有缺点一样。”周诩被打了也不消停,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周洵被他们一闹,才回过了神来,走过去朝周母说:“妈,我回来了。”
周母道:“进屋吧。”她拍了拍儿子的背,让他赶紧进屋。
周洵这才进屋,在客厅里遇到一直在家里帮佣的邓婶,他之前离家的时候,邓婶还不见老,这才一年多两年,她头上已经有了花白头发,他一边同她打招呼,一边侧头看了看父母,没有在父母头上看到白发,他才松了口气,刚才被周父骂得狗血喷头的事,才被他抛到了脑后去。
周父说:“来书房,把事qíng说清楚。”
周洵只得跟上去书房了。
周洵读博的时候,因为是做HIV研究,他家里担心他遇到事故出现感染,就坚决不允许他去做这个,想让他换导师,但周洵完全不听劝,之后周父周母见到了周洵的导师郁霖,算是为他导师的风度所折,加上郁霖盛赞周洵的聪明严谨刻苦有钻研jīng神有教养等等,盛赞周父周母教养得好,把周父周母一时间夸得心花怒放脑子发晕,后来实在不好意思让儿子和郁霖翻脸另寻良师,就让周洵这么一路读了下来,他们以为周洵博士论文是做HIV相关,上班就不用再做这一方面了,没想到周洵上班继续做这一方面,周父周母知道他的工作是做什么后,又和他长久谈心让他换工作,但周洵没有愿意。
而外人只知周洵在H大附属医院上班,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进的医院啊,大家都夸奖周洵工作找得好,周父周母见人这么夸就内心苦涩,只说:“都是他自己应聘进的,我们根本没有cao心,我们都想他不要进医院做这个才好,但他偏生就要去。”
众人只以为两人是谦虚,当即更要把周洵大赞一回,“居然没有走关系就进去了啊,真是了不起,我听说XX的儿子,哈佛医学院回来的,想进去,说给二十万都不行呢。”
周父周母满心苦涩,然后无言以对,他们倒宁愿花二十万让周洵不要去上这个班。
进了书房,周父便道:“你领导王主任给我说了是什么事,你也真是心大,你何必去得罪那种病人,要是他要报复你,报复你家里人,抽一管血,往你身上,往我们身上一扎,我们岂不是就要开始等死了?!”
周母这时候也点头,“是啊,你平时那么稳重,为什么这时候这么糊涂,你做你的检验就好,你去惹什么病人。”
周洵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故意传染给朋友吧,要是我放任不管,以后我还能睡好觉吗?”
周父说:“君子远庖厨!我们也知道你要是不说会睡不着觉。那正好,出这种事了,你就不要去上这个班了,何必去上这个班。中国多少艾滋病人,几十万上百万,不差你一个做检验的去为这个事业做什么贡献,我们宁愿你回来,你就不要工作了,我们养着你也比你去闯祸好。
周洵:“……”
第41章 3-26
3-26
父母有一套属于他们的哲学,叫做“我们是为你好”。
周洵也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的这个理由,或者这个理由根本无从反驳。
在他还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和父母争辩过,但最终以父母qiáng势地要他“你照着我们说的做就好”而结局,所以他偷偷地反抗了他们。
他高考上大学时,还没有网络填报志愿,而是在志愿卡上填写,所以在将志愿卡上jiāo给老师后半天时间里,他又向老师要回了志愿卡,改了志愿。
他实在不想学父母让他学的金融或者管理,他不喜欢做和人打jiāo道的工作,而且这种工作难以让他在忙碌之后有成就感,他喜欢做研究xing的工作,在严谨的研究之后,能从中得出实实在在的科学xing的论断,这个结论是什么便是什么,不会因为人的喜恶而发生改变,他也不需要因此而迎合谁,因为作为真理,不会以人的主观臆断而改变。即使他的力量有限,做不出什么惊世的研究,但他即使只是能够以此糊口,他也是欢喜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修改了志愿。
虽然在之后一段时间里,他都因此对父母充满了负疚,特别是在父母看到他的录取志愿书发现他改了志愿后,他们失望难过愤怒,这些都让周洵更加负疚。但在父亲说可以去找关系为他换专业时,他绝然地拒绝了他们,第一次和父母争辩争吵,父母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对他失望透顶,他实在不愿意回家看到父母对他失望厌恶的神qíng,所以上大学后,即使他学校和家在同一座城市,坐公jiāo车也只需要四十分钟,但除了必要,他很少回家。上研究生后,就更是这样了,他大多数时候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上班之后,他没有住学校为借口了,只好住在家里,但没过多久,就因为他xing向的问题而再次搬离了家。
周洵认为父母的“为你好”并不一定是控制yù,他知道父母对他没有控制yù,他们是真的想为他好,但是,他却无法走他们作为过来人认为更好的路,他有自己的追求和判断,不管是好还是坏,他认为这是他的人生,他必定要这样去走才行。
周洵不得不反驳他的父亲,“我那不是闯祸,作为一个医生,我有义务那么做。我也不认为我做检验就能拯救多少病人,国家政策才能救人。我人微言轻,只是上班做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养家糊口而已,你不用这么讥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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