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陪我聊会再走吧。”沈晴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她指的是当初自qiáng学校这群人。
走廊里霉味有些重,沈晴把窗子拉开,掏出纸巾来吧窗台擦gān净,跳起来侧坐在走廊窗台上,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半空垂着,窗外一阵微风掀起她酒红色的短发。这场景看起来很漂亮,可秦默却莫名觉得有些落寞的意味。
从窗子正好能看到楼下晾衣杆,以前秦默经常把医务室的窗帘被单拿下去晒晒,白色的布料被风chuī着飞扬起来,沈晴一直觉得那是整个学校看起来最温暖的景色。
现在的竿子上却已经空空如也。
沈晴盯着窗外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六年了啊。”
“你现在怎么样?”既然沈晴说要聊聊,秦默就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唐突了。
沈晴咧嘴笑了笑:“还能怎么样?也就这样过了。”
秦默敏锐的注意到,沈晴身上的饰品不少,项链手链耳钉发饰,可偏偏就是十指上gāngān净净,代表着任何意义的戒指都没有。
六年过去了,沈晴二十六岁。
她的父母双全、家庭和睦,她的朋友众多,她的生活静好,除了一个爱人,她似乎什么都有了。
没有人歧视她的xing取向,父亲不会指着她的鼻子呵斥,母亲也不会再痛苦难当地掉眼泪,她不会再被人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来治疗她的xing取向。
她已经可以在同学聚会时,跟于娟心境平和地聊上那么一两句,说一说最近的工作,最近的生活——甚至是最近的男朋友,仿佛她们确实只是旧时好友,仿佛那段刻骨铭心的感qíng从不曾存在过。
直到一年前,于娟终于走上了婚礼的殿堂,据说肚子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生命。她却还能笑着结果请柬,道一声“恭喜”。
直到她远远看着于娟披上婚纱的时候,她才能想起来,原本她和她,都不是天生的同xing恋,当初喜欢的也未必是女xing,而仅仅是彼此而已。
可现在,于娟已经可以对当初释怀,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白头到老,可她已经没有能力再爱上任何人了。
沈晴从兜里摸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点燃了,把烟雾深深的吸入肺部,又缓缓吐出,这才觉得有了那么一丝丝虚幻的暖意。隔着烟雾,她能看见秦默那模糊了的长相,斯文温和,比几年前那个瘦瘦弱弱的白斩jī好看多了。
她最láng狈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男孩子在她的身边,没能给她一句安慰,还要请她帮助他们逃出去。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这时,秦默问她:“你还没走出来么?”
她只能自嘲笑笑:“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辞了空姐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小店,赚着可有可无的钱,炒点股票,没事泡泡吧,应付应付家里人介绍的相亲。一切都跟她当初设想的一样,可唯独少了最初的那个说好要相伴一生的人。
她相亲对象流水账似的换,二十六岁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个略大了一些的年纪,没有男朋友最多是被人说说闲话,可熟悉她的母亲却开始有些警觉了:“阿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
她没必要撒谎,点了点头,哪怕过了六年,她对自己的母亲依旧有着隔膜,年少时亲密的母子关系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对心思复杂,彼此爱护,却依旧拘谨试探着的两个女人。这依旧是她的母亲,她依然敬爱着她,可却再也无法信任她。
母亲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肯定,神色竟然有些失措:“怎么会这样……就没有合适的么?”老一辈的想法就是这样,什么qíngqíng爱爱,都是年轻人一时的玩乐,电视剧里赚人眼泪的把戏,在一起,为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罢了。
她摇了摇头:“可能有,我不想跟人家过,真要硬凑一起,也是早晚得离。”她一想着要一起过日子,就qíng不自禁地觉得没劲,觉得可笑,这样还要怎么在一起呢?
母亲的神色有些灰败:“你这样,老了该怎么办呢?难道你要孤独终老么?”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老了再说吧。
没说出口的是,指不准我就死在二老的前头了呢?也未必是孤独终老啊。可这话说出来估计是要挨骂的,她也就咽回肚子里了。
她是真不在乎老了以后怎样。
现在的她只不过就是这么活着而已,老了以后,恐怕也就这么活着而已。
后来她做饭时,似乎听见了母亲的喃喃声:“早知道你这样……”
早知道又能怎样呢?她并不是为了赌气,为了让母亲难过,才这样拒绝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对象的。她已经过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龄段了,她能明白母亲当年的心qíng,也能明白于娟的放弃。
只是她所有的爱,似乎都在年少时那一场爱恋,那一个人身上用光了,再之后的人,无论多么优秀,多么美丽,都无法让她的心qíng为之动dàng。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生起想与之度过一生的念头,哪怕仅仅是为了合适而在一起的念头,她都不曾有过。
还记得两个人恋爱时,她总是喜欢把自己摆在要承担更多责任的那个位置上,因为她认为自己比于娟坚qiáng,可最后她才发现,于娟要比自己坚qiáng的多,自己才是真正走不出、放不下的那一个。
那天店里来的女孩夸赞她:“老板你的手真漂亮,跟手模似的,以后结婚了戴戒指一定漂亮。”
就这样无意之中的一句夸赞,却让她忽然想起当初跟于娟曾经一起买过的对戒,原本只是看好了,就买下来了,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可她年少时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是她一次又一次握着这戒指,念着于娟的名字熬过来的。
后来那戒指哪去了?因为学校是禁止女生佩戴饰品的,所以她把戒指穿在项链贴身带着,结果一个不小心被教官看到,还是没收了。
原来自己记得这样清楚。
不想起来,也就那样了,想起来,她心里却跟发疯了似的想着那枚戒指,仿佛找回戒指就能找回那捏着戒指时安心的感觉。
可直到她方才看见戒指的一刹那,她无比清晰地明白了,如果现在有人再来问她一句,你是否还喜欢于娟,那她会给出一个最为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依旧深爱着一个人,无法自拔。
年少时的桎梏,就这样锁了她六年,或许还要锁她一辈子。
第72章 醋缸子发作
沈晴的烟瘾不大,抽烟只不过是心烦意乱时的一个习惯罢了,抽了两根就停了下来,然后换上一张笑嘻嘻的脸,邀请秦默有空来找自己玩。
秦默看了看沈晴递过来的名片:黑底烫银字,字体瑰异,内容却异常朴素,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酒吧的地址。沈晴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向他解释:“这是我跟朋友合开的一家酒吧,客户群体比较特殊,驻唱乐队很棒。你没事来玩玩,给你打折——当然,别告诉沈卓云。”
秦默几乎立时就明白了,沈晴开的说不定是传说中的gay吧。
确实不告诉沈卓云比较好,秦默把卡片塞进了兜里,冷不防沈晴揽住了他的脖子,看上去像是拥抱一样,却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来找的是什么?”
秦默一愣,随即就明白自己肯定瞒不过沈晴:“合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晴松开他的脖子,倒退两步站稳,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秦默,如果你有困难需要帮忙,可以来酒吧找我谈谈。”
秦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沈晴的意思。
“那我们有空聊。”沈晴gān脆利落地转身离去,风掀起外套一角,露出纤瘦优美的腰部,让人莫名觉得这背影有些过分的潇洒,仿佛下一刻就会毫无眷恋地消失在视线远方。
※※※
boss最近内分泌失调了。
林秘书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沈卓云面带微笑地注视着部门经理走进办公室,然后用一张淬了毒液一样的嘴,把那群早已修炼成jīng的老东西说的无地自容,再把企划案全盘扔了回去,告诉他们再有下次就收拾包袱直接滚蛋。
明明前两天他的心qíng还算不错,可没想到这几天就晴转多云,把秘书团的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倒水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当然,从外观上看,沈卓云依旧是一个笑如chūn风拂面的英俊男人,可早已修成火眼金睛的林秘书却能看出来,他周身隐隐笼罩着的黑气。
秘书团的小姑娘们挺不住了,忙着来找林秘书诉苦,她倒也有自己的办法,趁着boss喷火摔企划案的空档,悄悄地绕去了员工休息室,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小姜。”
姜绍正自己跟自己打台球呢,看见她来了也不放杆子:“怎么了?林大美女?”
“boss他这是……”林秘书知道姜绍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口风严,也算忠心,虽然顶着一个司机的名头,但大多处理沈卓云的私事。关于沈卓云的事qíng,只要不涉及机密,问他准没错。
“这不是最近沈哥的叔婶么……”姜绍yù言又止,“走了一对又来一对,这对还是名正言顺有股份的,处处倚老卖老,还想坑沈哥……”
“别说这个,我比你清楚。”林秘书翻了个大白眼,商务上的事qíng她比姜绍清楚多了,在她看来,沈卓云那一对极品叔婶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在他们之前可有一对厉害得多的,借着抚养权差点把公司搬成了空壳,可最后还不是吃了多少吐多少,背着一身债务跳楼了?
“其他的是真不能说,”姜绍在自己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嬉皮笑脸下却隐藏着那么一点慎重的意思。“你要非要知道,那就是最近沈总跟岳父闹矛盾了,你们这群丫头片子还是躲着点。”
岳父!
林秘书那神色活脱脱跟刚被雷劈过似的,boss有岳父?不,重点是,沈卓云居然有女朋友?
平心而论,沈卓云那皮相确实不错,人又年轻,国内能找到几个24岁的集团董事长?李嘉诚20岁还是个总经理呢。哪怕沈卓云是从父辈手里继承的财产,可能从那一对极品叔婶手里把集团弄回来,就值得钦佩——即使手段着实狠辣了些。
有钱,有能力,又年轻,最重要的是脸还好——谁没看过那么一两本言qíng小说?秘书团一半的小姑娘都做过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美梦,可还没等她们的美梦开始,就先被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把一颗炙热少女心给冻成了冰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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