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韵是一定想要找杜文文来走她的秀的,她开了高薪,也准备用上诚意,展示自己的实力,让杜文文愿意投点人qíng,如果这些都不奏效,那就动用顾教授的人qíng压力,但她没想到,她还没开始发力,杜文文已被她的设计打动。
在这一刻,设计时的痛苦凝固成微笑,所有的心酸和否定都融化为幸福,她的设计打动了一位美丽的姑娘,这比任何事都让她飘飘yù仙:数百万做不到,数千万做不到,撕赢十个张姐也做不到。乔韵的手指划过裙面,她的那些过往在此刻似都得到报偿,她笑着说,“的确重复,但新品牌没必要每一季都创新,我想先固定下品牌印象,再做细节调整。所以在设计上会有一定的元素复用,除了相似的基调以外,材质的融合,还有这种宽松潇洒的硬朗剪裁……”
她的语调愉快又清晰,注视着服装的眼神,散发出qiáng烈的热qíng,这是她的衣服,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一点。杜文文环顾整个展示区,整间工作室,那处处的凌乱痕迹,那些风格qiáng烈又和谐统一,仿佛展示了思维变迁的设计,白板上层层叠叠的素描图和静照……这是她的衣服,她的工作室,她的设计,这里面融入了一部分的她,见到设计师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杜文文自己就很漂亮,但她对美有不同的理解,High Fashion未必漂亮,但它一定是美的。美蕴含在对比中,在流动与静止中,在huáng金定律里,美无法被定义,只能去感受,High Fashion对模特的审美也许病态,但那病态也是美的。【韵】的设计很美,就和她的设计师一样美,天然透着紧咬牙关的倔qiáng,它yīn暗,但在yīn暗中又有暗燃的生命力,直到最后喷薄而出,熊熊燃烧。你不用去怀疑它的设计师是不是乔韵本人,看看她解说时的表qíng,望着自己杰作的眼神,所有的疑惑都会悄然褪去,这的确,是乔韵自己的设计。
“——乔小姐,你的设计实力的确不凡,”当乔韵的解说告一段落时,她真诚地说,“我本来打算走完齐老师的秀就去米兰的——机票都买了——”
“可以改期,改期费我们付。”乔韵急急地说,又不经意流露一点天真,这逗笑了杜文文。
“别急啊,”她说,“这又不是什么大钱——但是David给我看了你的画册,介绍了一下你的qíng况以后,我又有了点动摇……”
乔韵立刻满脸期待,毫不掩饰自己对后文的期待:她是真的很想要自己加入她的秀。
所有诚意都是动人的,尤其是杜文文的确很喜欢她的设计时。她的手指在丝滑的裙摆上滑过:她还没穿过六大蓝血的高定,不知对着那些华服美饰的心qíng会是如何,再回来看乔韵的设计又会如何,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想要穿上这件诱人的裙子,在国内她还没见过这么对她胃口的裙子——
等一等,先问完问题,她告诉自己,现在就穿上会动摇你的判断——
“而且,不得不说,出场费也很有诚意。”她坦然地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50万啊,真是高看我了——乔小姐,我冒昧地问问,这次服装秀,你的预算是多少?”
这是很可以理解的问题,对服装秀来说,预算几乎和服装一样重要,好衣服没有好的展台和灯光,看起来也会像是一出惨剧——她为什么一定要做淘宝?为什么要和张姐那样的人撕bī?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可以很有底气地回答——
“五百万。”
乔韵说,她快乐地笑起来,享受杜文文片刻的惊讶:五百万一场秀?在国内,服装基本就是个微利行业,五百万一场秀,除了那些背靠大集团财大气粗的牌子,谁拿得出来?至少设计师牌子绝不会有人能有如此手笔。“文文你不用担心,虽然是新牌子,但我们的服装秀一定会做得很高级,对得起我的服装——【韵】的秀场照片拿出去,不会给你丢脸的,只会让你的履历增光。”
这肯定是杜文文最主要的担心,新牌子,也许设计质量不稳定,也许服装秀办得Low,她马上要面试el,如果在考量时因一张灾难秀场照被刷,50万也得不偿失。但乔韵自信,自己的服装和预算足以征服她,有钱,有审美,什么秀办不好?
“这场秀的秀导是?”果然,杜文文的眉头渐渐展开了,她的犹豫看来显著地减弱了。
乔韵说了几个名字,又解释,“我的老师是顾洁教授,服装秀这些团队都是老关系了,已经联系妥,合约都签了。”
的确,秀导、灯光、展台,都是业内有名的硬扎,至此,杜文文的所有疑虑应当都得到满足,乔韵自忖这事成了已有九分,她不再说话,给她留出思考的余地。
杜文文侧头想了想——到底是模特出身,这姿势拍下来就是一张硬照——看得出,她的思想斗争也很激烈,水眸都因此更迷蒙了几分。乔韵欣赏地看着她,脑海中已描绘出服装秀上的种种画面,杜文文穿哪条裙子好呢?两条都给她吗?来得及换衣服吗?出场的时候灯光怎么给……
她被艺术冲昏头脑,几秒后才惊觉不对:所有疑惑,都获完美解答,她还在疑惑什么、
“嗯……”果然,片刻后,杜文文再开口时,说的并不是乔韵期待已久的应允之词,“虽然这样问有点奇怪,不过我也就冒昧了——乔小姐,我知道【韵】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市场了,在上海时装周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我想问下……”
这问题,真不是一般模特会关心,能关心的,但杜文文还是问了。
“——【韵】上一季的市场表现,怎么样?取得了多少销售额呢?”
且不说这涉及商业机密——这和她走不走这场秀有任何关系吗?乔韵不禁陷入深深的疑惑,她观察杜文文片刻,对方对她歉然地笑,姿态很婉转,但却也坚定。
这问题不答不行,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只是杜文文的动机令人迷惑,乔韵想了下,慡快地说,“目前才刚11月,各款都还在生产阶段,我们上货的单品,只有几件,它们的市场表现——”
☆、第41章 卖气何如?
“罗老师,好久不见!”
门口的风铃一响,方吉就撇下原本招呼着的散客,热qíng地迎了上去,“哎哟,琪琪也回来了?这不是还没放寒假呢,回来过周末啊?”
“我外公过生日——”琪琪脆生生地说,一蹦一跳地自个蹦去沙发上坐了,手机掏出来埋头看,方吉老婆过去问她,“琪琪喝不喝水呀?”
这条商业街很有县城商业中心的气质,各式各样的店铺沿着河挤挤挨挨排列在一块:旧式苏联楼房改造出的低矮店面,新建成的住宅楼外沿的一溜车库改建的新铺子,景观区面河步行街上联排的商用店面,各做了不同档次的装修。越是窄小的店面越把空间利用到极致,货架通天彻地,铺面中央还有两排衣架,衣服挤挤挨挨全挂在一起,抽一件出来都费力。像是方吉的jīng品店这样的店面并不多见——
40多平方米的店面里,也就是沿着隔饰挂了那么一排衣服,空间阔阔绰绰,店里客人也不多,店主对散客更谈不上热qíng,熟客一来,两夫妻都去围着转,原有的一两个客人倒也不敢显出怨气:要怪人家狗眼看人低,自己得有底气,人家过来殷勤伺候了你买不买?小城镇,彼此知根知底,没必要装这个bī。踱步片刻,翻翻吊牌,眼馋眼馋自己也就散了。
“上次我说的毛衣到了没有?”罗老师笑着和方吉打了个招呼,一边说手里一边拿下两件毛衣看款式,“就是杨老师从你们那拿的那件,我说要黑色的——本来上周就该拿了,琪琪外公办寿一直没时间。”
“到了到了,鄂尔多斯的那件是不是?”方吉说,他老婆倒完水又去里间翻找,“罗老师来的巧,我们新货昨晚刚刚到,你手里这两件毛衣也好的——你先看看——杨老师上午还来试了一件夹克呢,也是我们刚抢到的尖货,非常棒的款式——就是有点贵,她说要考虑考虑。”
“哦?”罗老师动作缓下来了,注意力从毛衣上移开,“哪件夹克呀?我看看?”
方吉转身从柜台后的整理架上取下,“就这一件,上午刚从模特身上脱下来——喏,就剩个裤子了,裤子杨老师穿不了,是罗老师的号,喜欢的话要不要一套试试?”
服装店老板的话,罗老师逛街时一般都是似听非听,自不可能随他的销售话术起舞,不过这件夹克的确打眼,方吉一拿出来,她的眼神就仿佛磁石被吸过去:料子是真好,一眼都看出来的好。
不是年轻小女孩,追求cháo流和xing价比,罗老师这个年纪的女人,买衣服第一个看的就是料子,鄂尔多斯因此在女老师中很流行——贵是贵些,一件纯羊绒的毛衣也要两千多了,还不是一等绒,但至少是牌子,且料子又好,穿着也显身份:大衣的话,鄂尔多斯的就贵了,纯羊绒的要六七千,是有些辣手,且鄂尔多斯做毛衣还好,大衣就露怯,廓形不好,穿着不衬身,料子再好也有点乡土气。
这件毛呢夹克就不乡土,设计得可能还有些过于洋气了:挺括的细波làng粗花呢面料裁剪成很硬朗的短打样式,让她想起了丈夫年轻时买的飞行夹克,但从领子开始,身侧往下不规则的拼接着浅黑色的皮革,从光泽度判断,这肯定是真皮,这种细腻的质感,不是PU皮可以比拟的。
对罗老师来说,飞行夹克已经属于比较前卫的设计了,女老师又是官太太,穿着总是比较稳重的——这衣服还拼了皮!qiáng烈的个xing感让她有些望而却步,但这面料的细致,皮料的光亮,还有那细波làng花纹和黑皮面的和谐感……买了一辈子衣服,没穿过好的还没见过好的?更何况罗老师确实也穿过好的——羊绒大衣她不是没有,丈夫前年去鄂尔多斯考察买的,只是她嫌领子不好,颜色也不衬肤色,锁在衣柜里都没穿过几次。
好的产品就像是一件艺术品,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到欣赏的目光,明知不合适总也想要试试,罗老师踌躇了一下,将衣服来回看了几次,不免说,“这个虽然也是粗花呢,但和便宜货比真是一眼就看出不同了。”
“那是,”方吉搓手笑,“我们在上海服装周发现的新牌子——讲真的,这个进价真高,狠心很久才进来:衣服是真好!这个料子,这个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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