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血,都是血。
整个地面上都是鲜红的血。
——妈妈!
——妈妈!!!
她走过去,触目的全是血,妈妈躺在血泊里,没有一点声息。
她走过去,被石子绊倒,全是血,身上全是血。
手上是血,身上是血,哪里都是血。
妈妈的血。
——妈妈!
——妈妈!!
看我一眼啊,妈妈,看看我啊!
妈妈,我是宁宁啊,妈妈!
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妈妈!妈妈!
妈妈!你不要宁宁了吗?
——妈妈!妈妈!
有人过来拉住她的手;
有人走过来抱住她;
有人走过来想要拉开她;
不!不要!她不要离开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满地的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声音尖利刺耳,划破天际,女孩愣住了。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对男孩拳打脚踢,大喊道:“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
妈妈!妈妈!我的妈妈!
男孩猛地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踉跄地退了几步,跌倒在地面上。
血,都是血……
妈妈……
妈妈——!!
“桐哥哥,你会不会娶我。”
“桐哥哥,我要一个盛大的婚礼。”
“桐哥哥……”
“桐哥哥……”
“妈妈,宁宁想你。”
“妈妈,你在哪?”
“妈妈,妈妈!”
“妈妈,宁宁会乖,不要不要宁宁好不好?”
“妈妈……”
混乱的记忆,jiāo错的现实,光怪陆离的世界。
一边是温暖的洋房,花园、泳池、小别墅,温暖柔软的妈妈,虽然不常见但是会对自己笑得十分温柔的爸爸,以及别扭的桐哥哥,他会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另一边是冰冷的血,满目的大红色,逃也逃不开,妈妈躺在那里,没有生息,任凭自己怎么呼喊打闹,她都不会起来。
妈妈……
妈妈……
她哀求着、绝望着,妈妈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她重重地跌在地上,在一片血泊中,忘记了一切。
她的外公外婆舅舅婶子,终究还是骗了她。
那个时候,她明明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她妈妈倒在血泊之中,“我们欠你的,我们全家都欠你的。”
老人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羽宁开始流泪。
“医生!医生!”一边摇铃一边大喊,沐锦桐小心翼翼地将何羽宁的眼泪擦掉,他熬了几天几夜,此时颇为láng狈,但是没人敢看他的表qíng,医生小心翼翼地检查,沐锦桐的声音冷的彻骨,“她在哭。”
医生检查了好一会儿,道:“这是何小姐意识复苏的表现……”
医生喋喋地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沐锦桐听不懂,却还是听到最后一个字,沉沉道:“这对她有好处?”
“是的。”医生擦了擦手心的汗珠,低声道,“沐先生可以试着呼唤何小姐的名字,如果没有意外,何小姐会在这几天醒来。”
“嗯,”沐锦桐低声应道,摆摆手,示意医生离开,他握着何羽宁的手,目光深沉地看着何羽宁,专注道,“阿宁……”
“阿宁……”
走到病房门前,那嘶哑的声音让医生忍不住回头,就看到刚刚那个冷冽的男人已经收起了一身的压迫感,眼睛专注地看着病chuáng上的女子,一声一声地、满含期待地唤道:“……阿宁……”
突然,医生有了一种心酸的感觉。
任他有权有势,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期待恋人醒来的普通男人。
医生轻轻地合上了门。
她悬浮在空中,看着记忆里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一遍遍走近,又一遍遍走远,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的养母为什么那么厌恶她。
她当初痛打了她养母的儿子,她养母的儿子推了她一把,她跌倒了,他又来打她,结果踩空,两个人一起摔倒。
他们都不再记得这段往事,但是摔倒的两个人的治疗需要大笔的费用,想想也知道,这笔费用从哪里来,也知道那个时候,家里为什么那么那么穷困。
“我们欠你的……”
小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是啊,何羽宁想,他们真对不起她。
因为何羽轩,她母亲离开了,她自己也失忆了,她甚至至今都找不到自己的父亲,那个看似严肃古板却对自己特别温柔的父亲。
因为他们,她家破人亡。
因为他们,她至今找不到一个家人。
“阿宁……”
“……阿宁……”
“阿宁……”
一个嘶哑的声音划破夜空,缓缓地响了起来,那声音非常熟悉,何羽宁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过,那声音一遍一遍、执着而期待地叫着,“阿宁……”
那么遥远、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切。
“阿宁……”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她的母亲带着温和的笑容,“阿宁,你该回去了。”
“妈妈……”
“阿宁,”那个女人摸了摸她的头,“不要锦桐了吗?”
“妈妈……”
“你该回去了……阿宁……”
“锦桐在等你。”
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夜空照亮,那个人的脸在眼前滑过。
冷淡的、别扭的、生气的、冰冷的、温暖的、柔软的、面无表qíng的、极力掩藏的、满含温柔的……
“阿宁……”
“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我们是夫妻,是彼此最亲近的存在。”
“你最该信任的人,是我。”
“结婚吧。”
“嫁给我吧。”
“阿宁,我的阿宁……”
泪水无意识地滑落,何羽宁下意识地喃喃道:“锦桐……”
“桐……哥哥……”
阳光越来越大,所有的黑暗在光芒下都无处藏身,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
何羽宁费力地睁开眼睛,她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盖着,她张了张唇,无声道:“锦桐……”
是他,带她,重回阳光。
无论是虚幻,还是现实。
“我在,我在,”沐锦桐看似镇定地安抚着何羽宁,他的双手牢牢地握住何羽宁的左手——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扭头去摁着铃大喊大叫,“医生!医生!”
感谢上帝,把我的阿宁还给了我。
第93章
沐锦桐憔悴的很。
何羽宁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他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颇有几分宽大,竟然给了何羽宁一种瘦弱的感觉,他黑眼圈非常重,估计有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更不用说那发皱的衣服,何羽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沐锦桐这些天,是根本没有离开过病房吧。
要不然一向洁癖又重视仪表的他,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医生和护士隔在他们两个中间,跃过层层圈圈的人,沐锦桐执拗地看着她,唯恐下一秒,她又会闭上眼睛,不省人事。
天知道这些天来他多么怕,多么怕上帝就这么把他的阿宁带走。
幸好,她还在。
何羽宁也在看着沐锦桐,他憔悴了那么多,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突然又想起了顾筝西的劝告。
她想起自己的回答。
那看似滴水不漏完美无缺的答案,其实也有她隐藏在所有自信下的忐忑和不安,顾筝西说得那些,她都知道。
她毕竟是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知道豪门并不如外表那么光鲜亮丽,知道很多看起来幸福无比的豪门太太过得并不如想象那般幸福,也知道有些文质彬彬温雅从容的男人私底下家bào成xing。
而现在,看着憔悴了那么多的沐锦桐,何羽宁都为自己曾经的怀疑和怯步感到羞耻。
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怎么能怀疑他呢?
明明那么确定,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眼睛有些酸涩,在医生和护士相继退出,整个病房只有他和自己的时候,何羽宁忍不住落下了泪。
“阿宁……?!”沐锦桐瞬间慌了手脚,他快步走到何羽宁病chuáng前,小心地握住何羽宁的手,快速道,“怎么了?哪里疼?”
说着,他就想要去摁铃叫医生。
何羽宁拦住了他。
她的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发声而显得嘶哑,“没事,我只是……”
“想你了。”
沐锦桐的神qíng在一瞬间就放松下来,他的眉目间带了几分温和,他牢牢地握住何羽宁没打点滴的左手,低低道:“嗯,”
“我就在这,别怕。”
有你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何羽宁想要对他笑,但是身体的疲累一齐涌上,她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低低道:“我想睡一会……锦桐……”
“睡吧,我陪你。”
“嗯……”
阳光洒在病chuáng前,男人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目光灼灼,让这一切看起来静谧又安详。
沐婉灵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般景象。
她的儿子看起来憔悴了一圈,但是紧紧地握住何羽宁的手,目光柔软又深qíng,仿佛在看一生的珍宝。
“锦桐……”
沐婉灵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她的儿子啊,从那么一点点小孩到现在这般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比他爸爸qiáng太多。
“妈……”沐锦桐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小心地放下何羽宁的手,给她掖好被角,走了出来。
“她刚刚睡着,”沐锦桐低声解释,“她刚刚醒来,jīng神不济,医生说是因为她昏迷的时候并不安稳的原因,她现在很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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