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斯握紧了那把丛林救生刀,迷彩斑块的刀柄,牛皮制的刀鞘。手感不错,奇斯记得这一款刀型在刀柄底部附有指南针,这在终年不见天日的yīn森雨林里格外实用。他借天光把眼睛凑近刀柄去辨认指南针的存在。
“不用看了,”李鹭又说,“指南针坏了,找到这么些东西够费劲的,翻了几间屋子。”
她继续摸索翻找,叮叮咚咚又倒出来不少玩意儿。奇斯半摸半看地认出来,有破烂的地图、小瓶矿泉水、打火机、LED小灯头、驱蚊水,还有一本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杂志。
“什么杂志,用来做什么?”奇斯在确认四围近处都没有人潜伏接近之后,用迷彩服掩着LED灯头,小心地打开开关。
——是一本全彩封面的《花花公子》杂志。
李鹭还在忙着为两人喷洒驱蚊药水,奇斯则对着封面的大波女犯抽:“你带这个出来做什么?”
李鹭别他一眼:“想歪了吧,这给你包扎用的。”
“包扎?”
“还不把衣服脱了,楞那儿做什么。”
【初恋如雪花破碎】
不qíng不愿把上衣扒个gān净,李鹭打开救生刀的刀柄,里面还真的塞了外伤用药,还有几片防治疟疾发热的奎宁。她把药水涂在右肋骨处的肿起上,把奇斯的背心撕了,当作绷带缠绕起来。
那本《花花公子》充当了大用,因为是铜版纸皮,硬度足够,卷成半弯后恰好是半面肋骨的形状,充当了防震抗压的包护体。
牛筋绳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包绕在外围,即有适度的微弱弹xing,又很坚韧,把《花花公子》牢牢地绑在奇斯身上。
奇斯一点都不觉得痛苦,他小时候所在的游击队粗汉子多的是,一旦到处理伤口的时候,都是些下手不知轻重的帮他弄,弄来弄去,弄得他对伤痛都已经麻木了,有时候甚至还会觉得,与其让他们来治疗,还不如让伤口就这么痛下去还舒服些。
李的手劲是适中的,让他很舒服,昏昏yù睡。李的手很凉,摸在皮肤上感觉就像冰镇一般。
奇斯觉得很舒服很喜欢,这是一种很突然也很奇怪的喜欢,与喜欢师傅、喜欢战友的那种感qíng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希望能够更多更深入的接触,希望更亲密更无间的了解,希望他对自己和自己对他一样,都是与众不同的一种感qíng。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很经济的行为?就算没有子孙后代,单独两个人在一起也能过得很开心。
和李在一起,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是了,看李对战俘刀qíng有独钟的样子,肯定也是个冷兵器发烧友,说不定对老式步枪也有偏好。如果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回到家里,他可以坐在那个由卡车前盖改装的沙发上,李则坐在机枪箱柜改装的单人chuáng上,两人相对地保养自己的兵械——这样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如果和李在一起,其实也可以像师傅那样领养好几个孩子。不出任务的时候,可以带他们玩战争游戏。如果养四个孩子,正好能组一个四人行动小队;养八个孩子最好,可以玩对抗战……
不知不觉,奇斯的思考从常态思维模式散she到了不明异次元空间。
李鹭这时候拿LED小灯头对着地图研究,使劲地抖救生刀刀底的指南针,那针粘死了一般就是不会动。她把塑料盖掀下,看到果然是指针给翘起的贴纸卡死了。
奇斯突然直起腰身,扳住李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转。这突然的举动将李鹭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哪里又犯抽了。
奇斯深深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他在鼓起勇气,自己把自己chuī胀,蚂蚁也能变成大象。自己觉得自己能行,再不可能的事qíng也会变得可能。
李鹭没忍住,噗哧大笑出来,笑出声了才知道事qíng不妙,捂住自己的嘴巴急喘气憋严实。这样可不好,很容易bào露位置。她得警告奇斯不要经常做一些让人发笑的举动。
“你笑什么,我有那么好笑吗?”
在LED灯头萤火虫般的青光里,奇斯面目紧绷,显得有点神经质。
李鹭摇头说:“你刚才那呼吸,可真像产妇啊。”
你那呼吸,像产妇……
什么意思?
奇斯心里一蹬,感觉自己刚下定的决心好像雪片散落。
是了,也许李不但有了妻子,而且也有了孩子……他怎么会这么天真,这世界哪里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这世间哪里可能尽如人意?
“……你怎么知道?你有妻子,而且进过产房?”他问,心中忐忑,只等李一锤定音。
“没有,没有妻子!”李鹭连忙摇手——她见鬼的当然不可能有妻子,除非变成lesbian。顺带说一句,这可不是对LES有什么偏见,反正就算搞了百合出来,她也绝对是攻的位置……[小狂狂注曰:女同xing恋英文专用名词lesbian,简写LES,音译蕾丝边、蕾丝,同义词百合。]
话扯远了……
奇斯大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师傅用了十年时间在他耳朵旁唠叨——自己的人生自己要把握,自己喜欢的女人千万别错过。
李虽然不是女人,但的确是他一眼看见就很喜欢的类型。
奇斯觉得自己是个很专一很长qíng的人,只要李同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会对他好,他会照顾他,会把经济收入都jiāo给他,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只要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会像现在这样jīng心仔细地照顾他,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爱死了这样的感觉,以前受伤生病的时候,师傅也没对他这么好过。
他是在天然的环境中成长的少年,他是在天然的人群中接受教育的小白羊羔,他不知道谈qíng说爱也有迂回战术,同时甚至还在xing别判断方面有着严重的选择xing失明。
上述因素导致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奇斯同志很傻很天真。
他接下来仅仅只是再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他问:“你是GAY吗?”
他,真的,仅仅是,问了,这个问题而已……[小狂狂注曰:男同xing恋GAY,近义词BOY LOVE,简称BL……]
李鹭迅速地扫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与当前qíng境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问题感到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负责任地给予了诚实的答复:“不,我不是GAY,而且终生都不会成为GAY。”
是吗?果然是这样吗?
师傅的告诫果然是有道理的,不单单是因为经济不经济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也许、可能、或者,这真的是世所不容的禁忌之恋。
奇斯感到全身松软,突然之间被抽gān了力气,他无力地往身后的土坡靠去,对于湿润的腐殖质沾了一身也完全不在意了。
李鹭看到他这个样子,也猜不出这个人怎么刚刚还在傻笑现在就面如死灰的,只好补充解释:“你别误会,我对GAY啊LES啊都没有偏见,其实一个人爱喜欢什么人爱怎么去喜欢,那都是别人管不着的,那是自由。只是如果要我去成为一个GAY,那是比天方夜谭还要没有现实根基的。”
“谢谢你,不用安慰我了,”奇斯握住李鹭的手,“都一样的,对我而言都一样的……”
不论你是否歧视同xing恋,只要你自己本身不参与,对于我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毫无意义。
奇斯感到很痛苦,他长这么大个人,还没有喜欢过谁。首次出战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果,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人不好的错,而是因为对方从本质上否决了两人能够相爱的可能。
该怎么办?
他完全乱了,李瞪大了眼睛,很疑惑地观察他脸色变化。那目光很是关心,可是越是被这样注视,奇斯越是感觉到造化弄人、人生无望。
最后他放开李鹭的手,小心地询问:“我能不能抱抱你?就一下……”姑且算是为这段来不及说出口的单恋划上句号。
李鹭担心地摸摸他额头,有些发烧的迹象。在热带雨林里生病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还不知道发烧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由于肋骨骨折而引起的发热,那还好说,毕竟是人体自身调节修复的正常范围内的反应;但如果起因是那只刚刚被生吞活剥的雨林鼠,则很严重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鼠疫等病毒xing感染。目前手头上除了奎宁片就再没有其他的抗生素,必须要在两日内找到根据地。
她伸开双臂,把奇斯搂在怀里靠着,低声说:“很难受吗,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奇斯默默地用额头去蹭李鹭的颈窝,鲜血的流动、心脏的跳动,就在他耳边鼓噪着,这是他所喜欢的人的声音,他所喜欢的人的温度,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而且对他的心qíng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说话,李鹭搂着奇斯让他休息,自己则在捣鼓救生刀刀柄里的药剂。奇斯安静地靠着,随着李的动作,自己也连带地来回晃动。但是这种轻微的动作让人安心,有点类似于人类最初始记忆里的摇篮。他觉得自己无比安宁,同时也知道这只是他的幻觉。
李鹭拧开小矿泉水,从刀柄小瓶里倒了一粒奎宁片,见奇斯还耍赖似的扒着不放,无奈地说:“把头抬起来,我喂你吃药。”
奇斯乖乖地抬起头,病痛让他感觉虚弱,发热让他眼睛湿润,最重要的是,这还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单恋让他心痛如绞。
这样的表qíng像个孩子,就算再没有人xing,也不能拒绝这样的眼神。
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和他在一起久了,再紧绷的jīng神也会放松下来。
李鹭刚到达轻骑兵学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空白,什么也不想,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坚持过这次选训就能获得潘朵拉的认可。只知道那个认可对她而言十分重要,那将会给予她针对白兰度乃至整个多维贡地区的武器。
在和这个人相处之前,生活是没有色彩的灰白图像,未来是只有一个方向的笔直道路,道路的终点站着的是黑头发绿眼睛的魔鬼。而在那之后,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死亡,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就是她的宿命,不必感受快乐,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一切的一切在白兰度背叛她信任的那一刻就已经毁灭,
但是很奇怪,现在她觉得丛林底下的空气混杂着腐殖质和臭氧的味道,细胞也在鼓动地呼吸;气流拂过皮肤让灵魂都在振颤。
这几天的经历,让纠缠在灵魂里的仇恨憎恶,让那些负面的感qíng、冰冷无机质的记忆都在退去,落cháo一般退去。渐渐只剩下仿如前世般很不清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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