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为我做的事qíng向你道歉。”
晏长安深呼吸一口气,眸色微微暗红,眼中充满血丝。
“从今以后,晏长安再也不会打扰陆然的人生。”
“再也不会,跟陆然有什么牵连。”
嗡的一声——
陆然的身体猛地晃了晃,舌头被牙齿咬破,一股咸腥的味道充斥了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渣男!变态!”
“死不悔改!”
“没一点道歉的样子!”
不知道是哪个记者带起来的,几乎是所有人,全部被晏长安听不出道歉诚意的几句话给激怒了。
砰的一声——
会场大厅免费提供的矿泉水瓶子成为了最好的攻击武器,一个人开头,便会有第二个人跟上,第二个人动手,便是会引起所有人的蜂拥而上。
全场bào动。
那一天是陆然这一辈子遇到的,最最混乱的qíng况。
他的qíng绪接近崩溃,心如死灰,其他的事qíng都已经差不多忘记,只有一个场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
晏长安脊背挺直,站在原地,昂贵的西装上被泼满了脏兮兮又黏又腻的饮料,甚至是额头上,头发上,也有水滴下来,从未有过的láng狈模样。
他却望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比着口型,无声的喊。
“陆然。”
“走。”
“快走。”
最开始安静无声,到最后震耳yù聋。
震耳yù聋。
陆然是被丁当带来的保镖,四个男人qiáng制从记者会大厅给驾走的。
直到车子开到医院,陆然才被松开。
衬衫湿透,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脸色煞白,眼神空dòng死寂。
丁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抓住陆然的胳膊开口道:“陆然…你…”
陆然冲着丁当挥了挥手,挤出一个近乎于病态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却发现嗓子已经彻底哑掉,发出哪怕一个音节,都像是撕裂一般的痛楚。
“陆然,晏男神…晏男神说只要记者会结束,阿姨…阿姨就会开始手术…”
丁当哽咽到自己都说不下去,抓住陆然的手,几乎是使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陆然,阿姨还在等着你,她还在等着你。”
提到李红梅,陆然死灰一片的眼睛终于燃起了些许微渺的光亮。
微微阖眼,仰起头。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陆然脸上所有可以看得见的,能够被人发现的qíng绪已经被彻底的压抑下去,平静的让人心慌。
推开车门,下车,走向李红梅的手术室。
丁当坐在车里没有跟上去,透过车玻璃看着陆然的背影。
单薄,瘦削。
为什么同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却让人这么难过呢?
————
————
yīn鸷的笑容,说不出来的快意。
晏绍仰着头,哪怕是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戴着镣铐,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勾起一个狠辣的笑容。
还有什么比晏长安身败名裂,还要让人高兴的事qíng吗?
晏长安毁了他的一生,他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个世界从来都很公平,不是吗?
当初他在调查陆然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一个躺在医院里要死不活需要换肾的母亲,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晏绍开始留意可以跟李红梅配型成功的肾源。
晏绍几乎是没有làng费多大力气,便是在黑市上面买到了可以换给李红梅的肾源。
不知道应该说陆然这么多年足够愚蠢还是迂腐,的的确确他是在寻找适合李红梅的肾源,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走见不得光的这条通道。
晏绍冷笑,若是每天傻乎乎的等着有跟他那个乡下母亲匹配肾源的人死去,恐怕就是等到下辈子,也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
后来晏长安cha手,他开始尝试合法的,不合法的各种渠道。
却偏偏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晏绍打定了注意要对付晏长安,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陆然这里这么一个好拿捏的把柄?
当初绑架陆然,晏绍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因为这个。
偏偏在关键时刻当初晏绍联系的那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组织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连着窝点连着人一起被警察给一锅端了,导致晏绍手中最后一个筹码都彻底失效,被晏长安亲手送进监狱,一判,就是十一年。
在晏绍入狱之后洛清媛第一次去见他,晏绍最后jiāo代的,便是这件事。
他要最大化的激发洛清媛对晏长安的恨意,像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彻彻底底的偏向自己,亲手,将晏长安给推进地狱。
而洛清媛找到当初因为缺钱所以想要卖肾的那个人,则是在半个月后。
中间疏通关系,包括买通各层人员,洛清媛也几乎是花费了近乎于天价的高昂费用。
甚至从头到尾,晏长安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晏绍的计划是拿着迟来的肾源,用李红梅的命,成为让晏长安无从选择,进退两难的把柄。
他不是连自己都看不起永远高高在上镇定从容的模样吗?好,那么晏绍就要亲眼看着晏长安跌进地狱,被亿万人狠狠唾骂。
他不是深爱陆然,为了他可以杀了自己吗?好,那么晏绍就要让晏长安当着全世界的面跟陆然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无半分可能。
哈哈大笑几声,晏绍转过头来望向洛清媛开口道:“妈,那个卖肾的人呢?”
“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国,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晏绍向来心狠手辣,承诺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费尽心机的救活陆然的母亲换一句话讲,不过就是一个用来威胁晏长安的工具。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在意一个工具的生死?
提到这个,洛清媛的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犹豫片刻,没有回答。
看到洛清媛的表qíng,晏绍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心中隐约升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妈,到底怎么回事?”
“肾被晏长安拿走了。”
洛清媛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望向晏绍。
昨天中午十二点。
晏家。
当晏长安走进晏家的时候,洛清媛正在饭厅里面吃饭。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高腿长,腰腹紧窄,脸上看不出什么qíng绪,身后却跟了十个穿着整齐,却掩盖不住丝丝煞气的黑衣男人。
洛清媛眯起眼睛望向晏长安,心中隐约有些许不好的预感,皱了眉,厉声开口:“晏长安,还没做到我的条件,现在这是要qiáng迫我吗?”
站在距离洛清媛大概五步远的位置。
晏长安沉默良久,冲着身后的十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在外面等,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跟洛清媛两个人之后方才终于有了些许动作。
抬腕看表,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复杂的qíng绪,晏长安抬起头来望向洛清媛,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女人的灵魂里。
“距离记者发布会还有十四个小时。”
“那又怎么样?除非我看到你跟陆然彻底决裂,看到你彻底身败名裂,我才会履行承诺。”洛清媛冷笑一声,说话毫不留qíng,声声刺骨。
“妈。”
晏长安微微地笑了笑,竟是叫出了好久不叫的称呼。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你究竟有多恨我呢?”
摇了摇头,不等洛清媛反应,晏长安便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爸车祸去世,那个时候我还没出世,对吧?”
仰起头来冲着洛清媛微微笑出声来,“妈,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爸的死,所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理解,也接受。”
“陆然妈妈生病躺在chuáng上的时候啊,她拉着陆然的手,说陆然啊,妈可能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过,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而我啊…”
晏长安微微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望向洛清媛。
“你恨不得我现在立刻就去死,而我…恐怕也是第一个豁出一切想要自己母亲捐一个肾给别人的儿子吧?”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掩饰不住悲伤,却决绝的让人心慌的晏长安。
洛清媛心脏某一处隐秘的位置微微一颤,竟是泛起了些许异样的qíng绪,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在女人心中的异样还没有蔓延开来的时候,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晏绍浑身是伤,待在监狱里痛苦不堪的模样,习惯了将近二十六年对晏绍的绝对偏爱,哪怕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此时此刻也全部都演变成了彻骨的冷漠跟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以为我会手下留qíng!”
晏长安没有说话,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砰——
砰——
砰——
三个响头,动作缓慢却坚决,一帧一帧,像是跟什么东西告别。
站起身来,晏长安深深地凝视着洛清媛,微微地摇了摇头。
“妈,我跟你磕三个响头,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做错了。”
晏长安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几乎要看进洛清媛的灵魂里去。
“我活了二十六年,到现在为止,我突然想要活的简单一点。”
顿了顿,男人眼神有些恍惚。
以前他拼了命的想要讨好洛清媛,拼了命的想要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qíng,拼了命的想要让自己的母亲快乐。
为了爷爷的期望,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甘,努力地想要跟晏绍和平相处。
为了晏家,哪怕是在外面再艰难,再痛苦,哪怕是艰难跋涉,寸步难行,晏长安也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
他记着呢。
不能丢了晏家的脸。
可是啊。
直到现在,还剩下不到四十五分钟他就要彻底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突然大彻大悟,想要活的简单一点。
身体里面流淌着的血脉亲qíng,被晏家这么多年给予他的所有痛苦磨折全部抵消。
他磕这三个响头,是最后一次,站在儿子的角度,为母亲做出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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