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新燕_帘重【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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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看着她耳朵泛红,不动声色地坐到桌前:“胖子,过来吃饭。”

  吃这顿年夜饭的时候,旁边一直放着电视节目。幸而联欢晚会红红火火,倒也冲散了桌面的冷清感,并不显得多么尴尬。

  等江子燕把碗盘放入洗碗机,一回头,差点再次的撞上了何绍礼,她不由头痛地退后一步。

  何绍礼身上有股醇又gān净的淡香味,闻起来很熟悉,大概因为何智尧身上偶尔也有这味道,来自父子俩共用的高级洗衣剂。只不过,何智尧身上奶味更重些,反而不如他年轻男xing气息那般qiáng烈绵长。

  她定了定神,就听到何绍礼问她:“子燕姐,你准备给胖子多少压岁钱?”

  江子燕一愣,经过他提醒,才想到chūn节有要给孩子准备红包的传统。只是,她回国换来的美金在这一个多月里,花得几乎不剩,刚发的工资也报销在商场,确实有点囊中羞涩。

  何绍礼还在悠然继续:“我以往都给胖子一千块,但今年你回来了,倒也可以多给他一些。图个吉祥。”

  她唯有硬着头皮,说:“好啊。但这钱你能帮我先垫上吗,等明日我去银行取了钱,再还你。”

  江子燕自认语气柔和,不料话说出去后,何绍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冷了那么一点,薄唇紧抿。她自然知道这代表他不高兴的意思,但内心想了会,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他不快了。

  何绍礼看出她心思,忽地开口:“我无非问你想给胖子多少红包比较好,子燕姐却只关心要还我钱吗?”

  江子燕今晚多喝了两杯勃艮第红酒,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自认反应正常,何况每当何绍礼对着她“子燕姐”长“子燕姐”短的叫,胸口也实在是有架不住的气闷感:他就一定得提醒她岁数比他大,以前的倒追行为多么无耻吗?过年了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江子燕打起jīng神,淡淡笑着说:“我就问一句,如果你不高兴,我不说了就是。”

  何绍礼索然无味般地垂下眼睛,手依旧撑着吧台挡着路。直到她轻轻咳嗽了声,终于漫不经心地让开道。

  她自从失忆后,竟头一次恨自己失忆的过于彻底。不记得以前两人是怎么个相处法,如今更不知道该如何避开雷区。于是每次和何绍礼说话,江子燕几乎眼观鼻鼻观心,一方面因为何智尧,终究无法疏远何绍礼,另一方面也不能过于靠近,前车之鉴,生怕行为再给他留下什么执迷不悔的印象。

  若两人产生什么嫌隙,她八成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江子燕走开前,又忍不住皱眉望了他一眼,不料回头就打了个冷战。何绍礼也正在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距离零点还有几个小时,两个大人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守夜。

  家里网络自动翻墙,江子燕缩在沙发上胡乱翻着邮件,美国的同学纷纷给她发来祝福,她一个个回了过去。

  何绍礼一边懒散地看着电视,一边和穿着亲子装睡衣的何智尧打游戏牌。

  何小朋友,大概是这个大年三十晚上由衷快乐的第一人。江子燕对他的断食计划,因为chūn节而暂时中断,他晚饭吃了不少烧烤。何绍礼此刻打开电子壁炉,孩子的脸在模拟柴火的照she下,饱满而简单,对新年很雀跃,永远欣喜地向往着明天,直到因为输牌,开始哼哼唧唧。

  江子燕听到动静,随手放下手机,接过儿子的牌开始出主意。何绍礼索xing递给她另一个主牌,于是三个人开始玩纸牌屋。一局过后,赢家是江子燕,她手气好得很,又加上肯动脑子,不仅自己赢得威风,还不动声色照顾儿子。

  何绍礼原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最多笑着欣赏儿子输了后的沮丧表qíng,直到她加入游戏,才略微打起jīng神。但比起打牌,他自始至终注意的是玩牌人表qíng。当江子燕又带着何智尧大赢了一局,神清气慡地抬头,就和何绍礼端详的眼光碰了个正好。

  “子燕姐,你玩牌都不知道让让我吗?"何绍礼幽怨地说,只是目光坦然冷静,就明显是在玩笑。

  江子燕心说,为什么要让呢。她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把遮在眼前的长发撩到背后。眼前气氛好,她浅浅一笑,终于挑衅了句:”输不起了吗?”

  何绍礼目光闪了闪,笑着说:“有点儿。”

  她再笑了一笑,转头看着何智尧。何智尧小小的人,玩牌倒是很坐得住,同样很注重输赢。只是他手小,就连儿童牌也抓不稳,因此只能把游戏牌依次在地毯排开,想到要出什么才拿过去。但何智尧显然又提高警惕,时刻用胖身子试图挡住牌面,防止偷窥。

  江子燕再赢了几局,那趣味就少了很多,也终于明白何绍礼不上心的意图。不过是陪儿子的亲子游戏而已,输赢没那么重要。

  她逐渐放松,随口说:“尧宝为什么总喊你哥哥?”

  何绍礼不由摸了摸鼻子,叹口气:“我可没这么教他,但我觉得胖子是故意的。”

  江子燕微微扬眉,却并不惊讶。

  何智尧有些憨傻,不通人qíng世故,但即使是糙履虫,也具备芝麻大的意识能力。江子燕有的时候能明显感觉,何智尧是故意不张口,他享受着大人聚jīng会神看自己比划的样子。她甚至还进一步地想,儿子不爱说话,是否和她这几年不在他身边有关。当母亲身边,何智尧下意识地开启自保机制,想获得爸爸双倍的爱和关怀?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何智尧至今也没有叫过她妈妈,倒是很小声地挤出一句姐姐,和那句“哥哥”相配。也幸亏何绍礼如今自己带着儿子住,何智尧每次去爷爷奶奶又是装闷葫芦不开口的。于是这么乱了辈分的称呼,在年轻父亲的无奈纵容下,反而就很随意了。

  第11章

  两人这么聊着,时间到了凌晨十二点。何智尧年纪小,终于没了jīng神,恹恹地拼命打哈欠,身子一歪,就靠着她大腿睡了过去。江子燕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他,但是只迟了片刻,她的手就被何绍礼轻轻捏住了。

  “我来抱吧。"他简单地说,松开她的手腕。

  江子燕一凛,背后就有冷汗涌了上来。

  其实就在早先,当何绍礼问她“这里”如何的时候,江子燕故作镇定,但并未全盘托出身体真相。

  她对部分事实略有隐瞒。比如,目前的平衡系统依旧紊乱。平时拎着重的事物,都会忍不住摔跤或手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子燕平时都很少主动去抱何智尧,总怕摔了孩子。

  原本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何绍礼这么一个简单动作,足矣让她坐立难安。

  到如今,江子燕宁愿让何绍礼怀疑她对旧qíng不忘,也不想让他察觉她身体真实状态。毕竟,当上一次何绍礼知qíng她的笨拙,嘴里那句冰冷的“走吧”,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守岁那晚,江子燕又睡在童房,怀里紧搂着何智尧热乎乎的小身体,却总觉是睡不安稳。

  失眠加失忆,就是如匪浣衣似的枯燥痛苦事qíng,尤其当脑海想无可想,只能反复地琢磨一件事的时刻。等大约半夜的时候,江子燕半睡半醒间,又做了一个梦。

  她陷入一片腥热cháo湿的臊气沼泽,举步难出。烦躁起来,就信手朝那古怪的地方摸过去,触手却整片jīng湿。

  江子燕摸索片刻,在黑暗中茫然地睁开眼睛。只因为指尖过于真实的触觉,还有鼻尖那股子隐隐的热气味,表明此刻此刻发生的这一切,并不仅仅是是梦境。

  她翻身坐起来,掀起温暖的鹅绒被,细细地在身下摸索了片刻,随后在黑暗里沉默。

  江子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这一辈子,无论失忆前后,都绝无遇到这般特殊诡异的qíng况。

  她感觉到彻底的哭笑不得感,因为,何智尧这小胖子居然在她的怀里,尿、chuáng、了。

  chuáng单下铺着厚软的法莱绒褥子,因着很吸水的材质,chuáng垫得以幸免。但那些绒褥和被子,显然要尽快洗涤。江子燕处理尿chuáng的业务,不十分纯熟,更不清楚替换chuáng具在哪。连续打开几个衣柜,发现都摆满整齐的童装和鞋袜。

  她沉吟片刻,决定改变战略,先把孩子困难地抱到自己的chuáng上。何智尧其实已经有点醒了,他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长长睫毛在小脸上微微颤动,却又不睁开眼睛,毫无动静地坚持“睡着”。

  江子燕暂时是顾不得他,动手收拾那láng藉chuáng单。

  原本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本年度第一个麻烦,但天不遂人愿,当她费力地抱着大团chuáng褥走到盥洗间,不小心把洗衣机上面摆着的各种洗衣液扫落下来,连续发出巨大声响。

  半刻的功夫,何绍礼汲着拖鞋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很薄的单衣,看江子燕在半夜启动洗衣机,不由略微眯着眼睛。”江子燕,发生什么事?”

  她看着何绍礼出现,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何绍礼知晓整个状况后,凸起的喉咙滚了滚。但他不发一言,上前启动了洗衣机,随后快步走进何智尧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变出gān燥的新chuáng具,重新换上,在半分钟内摆平所有难题。江子燕反而笨手笨脚,慢一拍才拾起那些洗涤剂,等再走出去的时候,何绍礼正在她灯光大开的房间里,低声安慰何智尧。

  闹出这么大动静,孩子已经彻底醒来。

  睁眼后的何智尧,第一个动作,就是坐在江子燕的chuáng上忍不住哭了。小胖子羞愤地用手紧紧捂脸,比起尿chuáng的难为qíng,更有些难言的深深恐惧感。成年人也别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很多小孩子敏感得很,有时候比大人更怀有天然的羞耻心和原罪感。何智尧也知道尿chuáng不对,却只能很无助地哭。

  江子燕倒是回忆起来,今晚的何智尧确实用他那巨大的专属奶瓶,喝了不少饮料呢。

  何绍礼摸了摸儿子的头,他温和地说:”胖子小时候就是一条小尿虫,我为了他换了三次chuáng垫。但他现在好多了,大概今晚临睡前太兴奋,刹不住闸。”

  这就是一句没有起到任何安慰效果的废话。何智尧听了爸爸这么说,浑圆肩膀来回地抖动,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软手fèng中漏出来,却依旧着力忍住呜咽。农历新年的第一个夜中,何小朋友化身为一只悲怆的仓鼠江子燕不知为何,觉得这场景很有些好笑。

  她走到何智尧旁边坐下,柔声说:”没关系啊,一点关系都没有。尿chuáng虽然不好,但尧宝向我们说一句’对不起’好了。”体谅到何智尧不愿意开口说话,补充说,“嗯,说sorry也可以啊,尧宝英语很好的,肯定会说这一句,对不对?说一句 sorry 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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