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新燕_帘重【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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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家,何绍礼还没回来,江子燕试着给何智尧洗澡,低头试着浴缸里水温的时候,旁边小胖子迫不及待,光着屁股跳进去——哗啦地一声,惊天动地,她胸前到脚底已经被水花溅得湿透。

  江子燕冷静又缓慢地拿起毛巾,擦gān脸上的水,感觉那首歌开始在脑海里自动启动播放模式,思虑杂乱,qíng绪起伏,看似淡然实则遽然千里。

  从阿基米德跳入浴缸后高喊尤里卡尤里卡开始,再想到《旧约》中的那句”沉默和盼望是你的力量”,古大流氓书里还说“每个人这一生中,都难免要做错几件愚蠢的事”,她在纽约活得那么冷静又那么不开心,深夜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每次鼓起勇气才能打开何绍礼邮件的时刻,接受之前的命运尽量成为无害的人——世事和人生宛转无解,好似不允许她有片刻安逸。

  与此同时,何智尧像公园里肥胖的黑头鸭,在尚浅的浴缸里,游来游去。

  到了洗头的时候,他又乖得像天使,任江子燕轻挠着他还有些软的头骨。江子燕把他牵回卧室,提气警告他在chuáng上老实别动,先回房间里快速地换了身衣服。

  何绍礼刚回家,看到江子燕匆匆地收拾浴室的láng藉水迹,问明后很无奈地笑了笑:“下次为胖子洗澡,要用淋浴室,不要用浴缸。”又提醒她,“还有类似事qíng,你以后可以多问我。”

  江子燕见了何绍礼出现,就换上qiáng撑的笑容,却很有点皮笑ròu不笑的意思。她刚换上gān燥衣服,浴霸开着还不觉得,此刻感到有些冷。

  何绍礼安慰她:“你也不要关心则乱。”

  假期最后一天,就这么打完败仗似的结束了。

  江子燕哄了何智尧睡觉,靠在沙发上略微定神,何绍礼就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厚信封,顺便心安理得旁边坐下。

  她疑惑打开,里面滑出一张信用卡,还有大沓美元混合人民币现钞。

  “初始密码是胖子的生日。至于这些是我给你的现钱,你拿去花。”他摸了摸鼻子,“还特意换了点美元,子燕姐好像很喜欢用美元。”

  江子燕看到三四捆现钞,先是吓一跳,随后皱了皱眉头。

  他何必说得隐晦,什么喜欢用美元,只不过是chūn节给儿子塞了点红包,何绍礼却在这里等着自己?

  整个假期,江子燕带何智尧东逛西玩,大马金刀地去各种地方,确实把最后一点积蓄耗尽,等她明日上班,甚至都没了吃午饭的钱。但何绍礼就算看破她手紧,也不该把她甘心花在儿子身上的钱,再用这种名目迅速“贴补”回来。因为这样有些侮rǔ人了,她是何智尧的亲生母亲,并非为了谁的钱和补偿,才想对何智尧这般阔绰。

  也许此刻应该觉得深深受rǔ,但今天经了何家大小男人两位磨练,江子燕只觉得脸皮又厚了太多,她反而觉得无甚大事,又觉得何绍礼虽然小她几岁,确实有一丁点的体恤,起码给钱的时机选得及时。

  江子燕用指尖捻着信封皮,坐着休息片刻,终于有力气提唇笑了笑,嘴角无端含些冷意:“邵礼,我很害怕呀。你一下子给我钱又给我卡,不会想让我做什么吧?不如直接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尽量满足你啊。”

  她语调讥嘲,就算再好脾气的人,听了也觉得心中一跳。只不料,何绍礼根本不受她激。这点小意思的话,隔靴搔痒,他早不放在心里。

  她再耐心等了半晌,对方完全没有回应。江子燕横竖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只得柔声说:“我现在吃穿住都借用你家,不需要格外花钱。我有工作,自己会赚钱,你给我这么多的钱,还有这张卡,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得何绍礼笑了,他gān脆地说:“子燕姐,你工作上的钱是你自己赚的。至于我再给你什么,你收起来就是,不需要问这么多问题。”

  江子燕沉默盯着他瞧了半天,突然间又提了个不相关的话题:“这几年我不在的时间,你都在忙什么?”

  何绍礼见她没有继续推辞,同样很简单地回答:“忙什么?忙工作,忙照顾胖子,哦,还有忙着躲开我姐的烂摊子。”

  她咬着字,尽量让口气不像是在盘问或者好奇,而像是岁数大他许多的长辈在闲叨小辈家常:“那么,邵礼你个人方面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何绍礼陪她说话,闲坐无事就拿起桌面上的橘子剥起来,闻言望她一眼:“子燕姐,你回来这么久,终于想到查岗?”

  他语音低沉,话也是非常柔和,但这么一句说出来,又把江子燕尴尬至极地钉在沙发上。

  她想断然否认,又及时想到如果否认动作太激烈,有点伤害双方脸面,只好僵着嗓音说:“邵礼,我虽然目前住在你家,但我不会再做出让你为难的事qíng。如果你有了新的感qíng和新的生活,不妨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江子燕自认诚心诚意,何绍礼听到后,却闲闲地说:“哦,你这是想搬走吗,那你想过他该怎么办?”

  他?江子燕下意识抬眸,顺着何绍礼示意的目光看去,那里正对着何智尧的房间。一想到何智尧,她终究再也硬气不起来。然而江子燕早就想试探下何绍礼口风,她面色不改,极轻声地说:“那你又想怎么办?”

  何绍礼微笑着把橘子剥完,才说:“我么,我想的总是非常简单。我要胖子拥有开心的童年,我要他能在最好的物质环境中成长,以后要受最好的教育。”

  也许比起吴蜀,何绍礼应该去当一名医生,他年纪轻轻,专治各种不服。

  江子燕最初不愿把孩子jiāo给何家,也早自知何绍礼决计不肯轻易把儿子让给自己,此刻依旧被说得哑口无言。到底她脑子有多天真,居然从未想过,何绍礼纵然同意让她独自抚养何智尧,何智尧也愿意跟着她,但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做不到让儿子拥有何绍礼口中“开开心心的童年,在最好的物质环境中成长,要受最好的教育”。

  何绍礼打人三寸快准毒狠,话里话外居然滴水不漏,如果江子燕是一个真心淡薄的xing子,也许会嗤之以鼻,认为母爱足矣战胜一切,有子万事足。

  偏偏她不是。

  江子燕确实想让何智尧获得最好的一切,第二第三,她都不屑。只是江子燕又太自私,不肯牺牲了母子qíng谊。此刻,她后背无可奈何地轻微颤抖,双手jiāo握,何绍礼嘴里不说,但也许,她真的就不应该回来当儿子这个绊脚石。

  又听何绍礼缓慢说:“不过,我这几年,心里大概确实有了一个人。”

  江子燕略有意外,只是此刻心如刀割也没什么更多感觉,qiáng笑着说:“……恭,恭喜你啊。”

  何绍礼也对她回之一笑,他皮相真正不错,深酒窝,一双很花很电的眼睛。待人彬彬有礼,偶尔感觉不太容易亲近,但又有种认定了什么后就至死不渝的少年味道。

  他将手里的橘子递给她一半,继续笑着说:“别忙着恭喜我,我并不想主动告诉你她是谁。”

  江子燕下意识接过来,面色几转不定。

  她之前差点想说,等他再结婚,她一定给这对新婚夫妻包个美元红包,祝他们早生其他贵子。最好他们把何智尧留给她。但此刻蹙眉望着何绍礼,又想着他刚才不动声色的提醒,认为还是闭紧嘴巴,多笑笑比较安全。

  何绍礼吃完自己半个橘子,施然走了。剩下江子燕、另外半个橘子,和旁边信封里的那大沓钱,独自留在客厅。

  她发呆片刻,决定把橘子先吃了,钱横竖先收着就是,以后都留给何智尧吧。而脑海里的那首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节后正式上班,同事纷纷把自己老家的特产带来,分享给办公室的其他人。chūn节催人肥,旁边徐周周的脸也更圆了些,江子燕因为尽心地照顾何智尧,多了几分弱不胜衣的佳人风范。

  “子燕姐,你是不是完全没胖,你是不是还瘦了?超级羡慕你,假期在家都不长ròu!”徐周周在中午的茶水间捉住她,有些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天赋异禀啊,传授下经验嘛?”

  江子燕微微苦笑:“实在不敢当。”

  徐周周请教她:“不可能,你有什么保持体重的秘诀?告诉我吧!”

  她倒也认真想了想,慢悠悠地说:“生孩子,算吗?”

  徐周周怔住,脸色五花八门,最后抓着头发哀嚎:“这句话对单身狗有什么意义!”

  正在这时,许久未见的傅政拿着咖啡杯走进员工茶水间。

  吃午饭前,人事部终于把江子燕迟来的劳务合同送过来,合同后面有傅政的亲笔签名,这说明老板已经回到公司。比起上次面试时的得体,傅政今日的衣着有些不伦不类,一件土huáng色开司米,看上去质地极佳,却又明显是中老年人审美,估计属于过年期间长辈好心坏事的礼物。

  徐周周原本笑嘻嘻地和江子燕说话,突然看到来人,脸红到了脖子,她用比平时更响亮的声音打了招呼。员工茶水间小,几乎都起了回音。江子燕心下明了些什么,面上带着同样客气的笑,也对傅政问了声好。

  傅政在冰箱里拿了杯酸奶,也对她们点头。

  他是认识徐周周的,这个大嗓门的女孩从实习生做到正式员工,算是熟面孔,但江子燕出现在员工休息区,却有些疑惑。

  傅政每日见太多投资者和创业者,即使江子燕在面试表现不错,留了些印象,可是过了个chūn节便也抛之脑后,现在只能隐约想起来这是一名新入职的员工。

  “你好。”他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没有面试时的眼蓄笑意,但态度依旧很平易近人。

  公司里不乏年轻漂亮的员工,傅政对她们的态度向来如此。

  这家公司的气氛,居然依稀像曾经待过的纽约。

  自由,有序又逍遥冷漠。附近地区都由各类知名科技大公司所围绕,租金极高,傅政却能在这里豪慡地租了一个四层的独栋矮楼,全供公司使用。第一层是改造的咖啡馆,第二第三层是员工办公区,第四层则是员工厨房和健身房。

  公司构成人员非常年轻,除了财务和几个联合创始人,江子燕汗颜发现她自己居然是年纪最大的一位,连本部门主管都比她岁数小一些。因为算科技相关领域的公司,部门有好几个多漫威和二次元迷。彼此日常聊天范围,只限于工作和这些话题。同事都知道她结婚有子,但至今没有任何人问起更多细节。

  傅政作为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也颇有自己个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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