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新燕_帘重【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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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绍礼掏出钱包,他问她:“你带身份证没有?”

  “没带,”江子燕瞥了他一眼,她微微笑了,“我不需要这个,你先进去等我。”

  何绍礼站在校门口那棵需要几人合抱的粗树前等待,一分钟不到,江子燕果然混在几个白皮黑皮的留学生的堆里,说说笑笑的走进来,保安居然也没查她证件。

  她辞别留学生,一眼看到何绍礼,心里也“哒”了声。

  以前总觉得何绍礼像男大学生,因为他那脸仿佛比何智尧还小,日日混在那些老谋深算的职场人里,只显得英俊沉稳有余,全无bī迫感。但奇异的是,等何绍礼站在大学校园,他比起真正的大学生,整个人显出雄心万丈的磊落感。

  江子燕不由想,他大学时候又是什么模样呢?

  “你不是说想回学校?”何绍礼顺理成章地牵起她的手。

  他做事很有效率,她既然提出这要求,他就把她拐带过母校。

  江子燕在路边走,很新鲜地看着路灯、飞扑的萤虫,巍峨的建筑楼和那些年轻大学生。

  何绍礼自从毕业后,几乎也没回过母校。

  他的爱qíng,他的孩子,他的女人,他眼前可能错时的一切,曾经都是在这里开始。眼前的U大,依旧那种黏着金粉的百年大学,有才华的大学生有很多,非常努力的大学生有很多,混日子的人当然也不少。各种无疾而终的感qíng,或是白首偕老的爱qíng,依旧轮番上演。

  “我们去cao场看看?”走到一个分叉路口,何绍礼问。

  江子燕却摇摇头,她说:“我想先去教学楼。”

  何绍礼脸色微沉,他站着不动,江子燕什么也没解释,凑过去吻了他脸一下,这才拉着心不甘qíng不愿的何绍礼往前走,她想要去那教学楼。

  自己曾经纵身跳下去的地方。

  大学的暑假还没开始。八点多的教学楼,还有晚课。有的教室传来教师的授课声,空教室里则稀稀落落地坐着自习学生。他们在走廊里压着脚步走,路过不少直接饮水机,和欧美学校无异。

  “这大学很有钱嘛。”江子燕赞叹一句。

  何绍礼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原本,高层教学楼走廊才会安装不锈钢的安全防护栏。但应该感谢江子燕为母校留下了文化遗产,就在她决然跳楼后不久,U大和旁边几所大学,都火速地给二层三层的大大小小窗户安了防护栏。

  如今,除了鸟类,任何人绝不能穿越教学楼的窗口飞奔自由。

  “就是那里。”何绍礼隔着十多米就顿住脚步,他五味陈杂,并不qíng愿过去。

  跳楼给江子燕留下的,是真实的身体疼痛,但留给何绍礼的是无法消散的伤痛回忆。

  江子燕谅解他心qíng,她刚要自己走前去,何绍礼却又反手拽住她,力量极大,她几乎挣脱不开。他沉闷地说:“算了,我跟你一起。”

  很普通的窗户,毫无设计感,往下望下去就是天台,扔满了大学生吃完零食后的五彩垃圾。教学楼走廊里没有装空调,气温虽然比外面凉慡,但偶尔还有夏日的骄气。

  江子燕用掌心覆上那栏杆,微微闭上眼睛。她试着去想,然而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意志明明很清醒,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旁边的何绍礼看她出神的样子,他一言不发,也陷入回忆。

  那天晚上吵架到底吵了什么?

  江子燕盘问了他几次,美人计用了不少,何绍礼却总是不愿意细说,每次被她问急了,才挤出来一点真相。实际上,何绍礼的印象确实模糊,他清楚记得自己郁郁不乐的心qíng,清楚记得江子燕奇异发亮的目光,清楚记得虚空中那飘dàng半空的粗糙窗帘布和一股子凛冽的风——恍然都如噩梦一般。

  但何绍礼是真的不知道她怀孕了,因为江子燕压根都没提。

  可是,他们为什么吵着吵着就提起酒醉后的孩子?

  当时,何绍礼怀着极大的痛苦,木然问她是否存在一个“前夫”。

  江子燕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冷冰冰回答:“他那种先天xing疾病,最后只能落得这种下场。你不需要可怜他,因为世界上比他更可怜的人还有大把。何况他和我结婚,又多了笔钱治疗。我有什么错?”

  何绍礼只觉得身处千万尺的死静海沟,却又在断电潜艇角落发现了黑色花纹的响尾蛇,他怒极反笑:“江子燕,你脑子究竟藏着什么玩意儿?”

  然后呢,她是怎么回答的?她顿了顿,突然轻声问:“绍礼,你能娶我吗?”

  他无意识地握紧拳,处在火山般bào怒qíng绪被某条极细的弦拉紧了。

  但下一秒,江子燕又收起那股脆弱,她不客气地吐出一句话:“算啦,你还是去娶你的小兰羽好了……”

  下课铃声在耳边响起,何绍礼身体一僵。

  江子燕则已经仔仔细细地重看完案发现场,只可惜,什么发现也没有。而且,当她想到自己曾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堆食品垃圾袋上,也真是一阵jī皮疙瘩感传来。太脏了!当初年少无知,还真是什么都敢躺啊,男厕所,垃圾场……

  “走吧。”她拉了下何绍礼的胳膊,他仿佛有些回不过神来。

  两个人又在大学里闲闲地散步了一圈。

  江子燕想到何绍舒之前的话,问他:“你曾让妈去美国看过我,对吗?”

  何绍礼“嗯”了声,yù言又止,半晌才终于决定说了:“你以前住的公寓对面,有一个伊朗人开的手工地毯店。”

  她回忆了半天,终于试探地说:“好像有那么一家?不过,那地毯店里的地毯好像很贵的。”

  何绍礼带着微微的无奈,苦笑回答:“不仅贵,织得还特别丑。”顿了顿,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我妈每次去美国,我都让她去你那街区的地毯店买地毯,因为我想让她顺便找机会去看看你……结果,我妈总念叨她不想打扰你学习,每次只给我买地毯回来。我只能就这么被迫买了十多条地毯,最后还是我姐看不过去,跟她说明白了。但我爸又骂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只会指使我妈……”

  江子燕忍不住笑了,她觉得眼眶隐隐有些湿了。

  “受不了,你太纯qíng啦。”

  他笑而不语。

  但上车前,何绍礼却突然转头看着她,目光qiáng烈到不容忽视,他说:“子燕姐,你现在还会为了爱而死吗?”

  这种蠢又纯qíng的问题,是不是只有年龄小的人,才能毫不羞愧地问出来?何绍礼语气非常严肃,她笑不出来。

  江子燕感觉额头微微渗着汗,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还站在那围着栅栏的窗口,让人痛苦让人渴望,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活。

  然后她听到自己轻声说:“会呀。”

  第53章

  早上的“防弹咖啡”又做了两杯,不过这一次,江子燕和何绍礼都喝了。

  开会的时候, 副总关心地跟何绍礼说:“你今天是不是鼻炎又犯了?有点心不在焉的?”

  何绍礼的鼻炎,对他们创业公司带来极大的好处, 就是何穆阳慷慨地赞助了整套空气净化器, 一打开开关, 即使外面放毒,房间里的空气指标都相当不错,只不过, 用电量也相当感人。

  除此之外,何穆阳完全不管他这儿子。创业几年,何绍礼公司遭遇过两次大危机,有一次资本被连锅端,他们把办公桌和椅子都卖了, 就为了付技术余款, 何绍礼沉默地帮清洁阿姨扫地。但即使这个时候,何绍礼都没有说过“我这xing格不适合当领头人”, 或者是“咱们公司别做了吧”。

  跟着何绍礼创业的几个校友,都很相信他。最近招来一个营销大手, 股权协议没细看,就同意跳槽到何绍礼的公司,是因为相信何绍礼不会亏待他。

  对方又问了一遍,何绍礼镇定地玩着笔,才抬头回答:“分了一个神,我在想我老婆的事。”

  副总随口念叨了句:“哦,那位人美心黑口味重的江学姐。”

  大学同学做创业伙伴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真是太知根知底。何绍礼面对调侃,也只是笑了笑,他说:“我总觉得我忘了点什么。”

  副总撇着嘴:“你刚刚说你要请假一周。”

  何绍礼随手翻了翻他上午要看的几个报告,大大小小,从售后到销售数据,还有各种jī毛蒜皮的报错反馈,以及对其他车厂配置的分析,他暂时先把脑海里的疑惑放下。

  江子燕之前猜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怀孕,这句话也提醒了何绍礼。

  他倒是一直有隐约感觉,江子燕当初跳楼,似乎不是单纯跟谁置气。有那么一刻,她脸上的神qíng显示出的决绝,好像是真的不想活了,她回来只是想跟他道别。

  可惜男人的大脑,永远只能记住不愉快的感受,记不住发生不愉快的理由。何绍礼目前整个人被江子燕弄得晕陶陶的,更不qíng愿去勾起悲惨回忆。

  副总看着何绍礼莫测高深的表qíng,又一挥手:“你打算哪天休假?”

  何绍礼已经低头读那些文件,他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我等她通知我。”

  与此同时,江子燕公司最近又出现了一朵奇葩事。

  江子燕早上打开公司邮件,发现 HR 部门在深夜里发出一封抄送全公司的辞退邮件,当事人的居然还勉qiáng算是熟人。傅政的助理张澜,在其他城市出差时私自收取了回扣,伙同某投资机构,一完成天使轮的融资,就把创业者本人赶出了公司管理层。

  整个手段虽然合法,但违背了公司里只做“创业者和投资者之间公正桥梁”的宗旨。

  该创业者在创业前,原本是一名资深新闻媒体工作者,他不甘示弱,把整件事写了两万八千零五十个字,还四处投稿。其中,免不了有八九千字是点名骂傅政公司和张澜本人。

  傅政虽然身体力行“他自己也是公司的普通员工”原则,但这原则唯一的破绽,就是傅政确实不是普通员工。人不能装高贵,但也不能演普通。傅政的工作具有极高保密xing,虽然和其他合伙人共用男秘书,又有很多事qíng不敢放权处理。

  张澜的职位挂在别的部门,所有人却知道,她做的就是傅政私人助手的活。如今她身上出了这件事,几乎是给傅政脸上打了一个耳光,他一上午都没来,整个公司的气氛隐隐有点古怪。

  唯独江子燕身处的部门依旧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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