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西西嚼了一下,酒心的。
傅川的嘴里也含着一块,他没嚼,右腮鼓出一大块。
他把胳膊撑在栏杆上,歪着头望着池西西似笑非笑:“那小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
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怎么还关心他分不分手?喜欢他的是梁沅的妹妹吧?天天和你在一块的好像就只有她。”
这是属于梁星的秘密,池西西不好回答,就只傻笑了一下。
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傅川敛住笑,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生了气:“你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在十七岁的池西西看来,二十五岁完全是大人了,应该很成熟很稳重才对。她没有料到傅川居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看清池西西眼中的错愕,傅川觉得面子挂不住,主动结束了话题,带着三分烦躁地说:“你饿不饿,进去吃东西吧。”
见池西西不动,他沉着脸拉起她的胳膊往酒吧里走。
“我才不喜欢季泊川呢。”池西西忽而笑着说。
听到这话,傅川回过头,咧着嘴朝她笑了笑:“我就说嘛,你也不至于眼瞎成那样。”
栈道上灯光昏暗,海上无边的夜色和柔白的月光把他的五官勾勒得非常非常好看,池西西从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笑,心脏砰得一跳。
要不是亲眼见过有人哭着离开,她差点要误会他也有真心这东西。
其实这人不是火坑,而是碰触不得的鸦片吧。
所以如她这般怯懦的人,哪怕赌上一辈子的勇气,也不敢纵身一试。
第11章
傅川最擅长的就是玩,这一晚却不知道怎么了,玩什么输什么。
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目光总往身侧瞟。
“你中邪了?”颇受傅川拖累的对家宁御直想掀桌子。
“这次一把赢回来。”
正在看班级群里没睡的同学刷屏的池西西闻言抬头瞧了一眼傅川的牌,深深地觉得他赢的概率和六月飞雪一样大。
扔出手中最大的那张黑桃K后,傅川回过头,别有深意地望了池西西一眼,而后在桌下拧了一下她的胳膊。
池西西吃痛,“呀”了一声,傅川随即问:“你怎么了?”
池西西迟疑了片刻,说:“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落在你车上了。”
傅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摩托车的钥匙,丢给她,问:“自己会开吗?”
“……会,但是外面黑,我害怕,你陪我去吧。”
“小丫头就是麻烦。”傅川对桌上的另外三人抱怨了一声,拎着钥匙,拽起池西西走了出去。
走出酒吧,池西西问:“为什么叫我出来?”
傅川把她的包递到她手里,不答反问:“你还有东西在里面吗?”
“没了。我的包你什么时候拿的?”走在后头的她居然没看到。
“饿不饿?”
“有点。”
“我饿死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
傅川坐上摩托,发动了车子,看向立在原处的池西西:“傻站着gān吗?赶紧上来。”
一路风驰电掣地骑了二十分钟。
傅川最终把车子停在了一间面馆门前。
他要了两碗jī汤面,掏出钱包看了一眼,见还剩两张粉色票子,又让老板每碗加一根海参。
刚落座,手机就响了,自然是宁御。
傅川看也不看,直接开了静音。
“你看我gān吗?”
“今天不是你把他们叫来的吗?我们就这么跑了不太好吧……”
“有宁御呢,找不到我他会结账的。”
被迫助纣为nüè的池西西以沉默表示不满。
傅川望着她笑:“我这不是怕再输就得把你押那儿了吗。”
池西西赌气反问:“你输凭什么押我?”
“你说凭什么。”习惯了池西西轻声软语的傅川斜眼看她,他是典型的凤眼,眼型狭长,板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
池西西怂惯了,恰好两碗面端了上来,她便缩了缩脖子,闷头吃面。
池西西眼睛圆,眼角微微下垂,配上尖尖的下巴,与傅川相反,即使静默不语的时候,也有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凌晨三点,整整三层的面馆连上他们只有两桌客人。
年轻的老板闲来无事,便坐过来闲聊。
傅川是熟客,老板扔了根烟过去,瞟了眼池西西,自作聪明地说:“哎呦呦,第一次见你带妹子过来。”
老板的语调太夸张,加上傅川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池西西自然明白,他肯定常带女孩子夜游至此。
老板话多,见傅川不领qíng,便把目光转向了池西西。
“我煮汤的jī都是从大别山收的村民散养的,不论斤,两百一只,一只煮不出十碗汤,面里卧的蛋也是山上收的,两块一枚。这海参是正宗的刺参,进价五十一根,这么高贵的面我卖九十八,加上房租水电人工一碗亏二十!不过钱不钱的哥也不在乎,哥卖的是qíng怀。”
傅川烦他一脸兴奋地盯着池西西唾沫横飞,语气不善地说:“你快闭上嘴吧,要不是这个点连路边摊都收了,倒找我二十我也不来吃。”
不怎么饿的池西西放下筷子笑着帮腔:“这jī真的两百一只,jī蛋也是两块一枚,我老家也在大别山,汤能喝出来的。”
“是吧是吧!还是咱妹妹识货。你这碗不收钱,哥请客,再给你加个荷包蛋。傅川侮rǔ我和我的面,他那碗收双倍。”
“……谢谢。”
这老板可真是大方。
轰走老板后,傅川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碗,他不喜欢披萨jī翅蛋挞之类的东西,从中午饿到现在一碗面自然吃不饱。
见他瞟自己的碗,池西西想起他钱包里只剩两百了,便说:“我请你吃,你帮我订酒店,还没谢你呢。”
傅川直接拉过了她的碗:“剩一大半,你老师没教过你làng费可耻?”
池西西的面里加了辣椒,傅川连胡椒的辣都受不了,吃了一口就皱眉,一抬头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怕她误会自己嫌弃她,忍着满嘴的不适胡乱扒完面,没敢尝汤,问老板要了瓶冰水,一口气喝掉半瓶喉咙上火辣辣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傅家家教优良,池西西没见过他家的其他人这么吃饭,简直惊呆了。
吃她剩下的还不嚼就咽,这是有多饿多能将就。
结过账从面馆出来,傅川晃了晃脖子,问池西西:“那个能活活抠死的老板送你个jī蛋你就帮他说话冲他笑,对着我噘什么嘴?我坑宁御又没坑你。”
“你又不是没坑过我。”池西西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说。
“我怎么坑你了?你有没有良心?”
“说了你也不会承认的。”
傅川把池西西拎到路边的小花园,按着她坐到香樟树下的石凳上,自己往对面的摩托后座上一坐,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说:“你说不出来信不信我把你扔这儿。”
她有钱,可以打车回去,谁稀罕坐在他的摩托上喝冷风——这个威胁一点都不可怕,于是池西西嗤的笑了一下。
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是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来着。
那时候傅川也才十六七吧,反正没成年,正是最出圈儿的时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整个寒假都被锁在书房,连吃饭睡觉都在里头。
傅家上下从爷爷奶奶到傅岳都不搭理他。
她小时候很爱吃,一直挺圆润的,直到父母离婚才骤然瘦了下来。
因为脸又白又鼓,大人见了她总爱捏一把。
她是外婆带大的,外婆活着的时候最爱打麻将,和傅奶奶是几十年的牌搭子。
那年期末她又没考好,外婆当着人数落她笨的时候她犟了几句嘴,外婆嫌没面子发了火,傅奶奶就说我正缺个孙女呢,你不要我要。
被老年人惯大的孩子都任xing,外婆走的时候她还赌着气,抱着傅奶奶不动,傅奶奶就真把她带回家了。
刚呆了一顿饭她就后悔了,小孩子都爱和大孩子玩,可她追着大六岁的傅岳喊哥哥哥哥,傅岳连理都不理她。
她的房间在二楼,一走上去就听到有人叫“小妹妹,你过来”。
为了关傅川,书房的门特地改造过,上头开了扇窗户,方便送饭,于是池西西询声看去只看到了他的脸。
她想到了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
在小孩子的眼里,受罚的人很可耻,因此池西西没准备搭理他。
“你吃酒心巧克力吗?”
没等池西西说话,傅川就扔了两颗出来。
“谢谢。”她没经住诱惑,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谢什么,我这儿好吃的多着呢,我会用糙编兔子,你要吗?”
“要。”
“我出不去,你去拔几根狗尾巴糙,我给你编。”
池西西跑到楼下花园拔了几根糙,又很快跑了回来,踮起脚尖从窗户递给了傅川。
傅川给她编糙兔子、编花环、变魔术、讲故事、拿东西吃,池西西觉得他一点也不坏,简直比外婆让她学习的榜样傅岳qiáng太多了。
短短一个下午,她就和大自己九岁的傅川变成了好朋友。
于是第二天午饭过后,池西西又到二楼书房找傅川玩。
“你想吃柿子?让傅岳爬后院的树给你摘去。”
“他不理我。”
“那……你去沙发旁边的柜子抽屉里拿钥匙,我出去给你摘,我奶奶他们现在应该睡着了。”
“你是不是想逃走?”池西西警惕地看着他。
“哪儿啊,我给你摘了就回来,你再把钥匙放回去,谁能知道。不吃就算。”傅川似乎有点生气。
“你真不是想逃走?”
“咱俩是好朋友,我能骗你吗。你跟我一块去,我要逃走你就喊,我爷爷奶奶睡一楼,老头老太太一点儿动静就醒,我跑得掉吗。”
池西西想了想觉得也对,便蹑手蹑脚地偷了抽屉里的钥匙,把傅川放了出来。
傅川三下两下爬上树摘了一兜柿子下来,却没立刻给她。
“你怎么谢我。”
池西西眼巴巴地看着柿子冲他讨好地一笑:“傅川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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