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很豪慡的一口闷了,“呼!”的喘一口气,完了杯子往桌上一顿,碰掉了筷子。
刑少驹连忙救场,可他自己迅速接住了,很得意的说:“我自己来!”一边把筷头往嘴里塞。
刑少驹哭笑不得去夺了回来:“喂喂!我的!”
梁悦傻乎乎哎了一声,逗得一桌子人都笑了,他还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喝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蒋良用杯底敲了敲玻璃台面,示意跟另外三位把剩下那点儿酒gān了,可以上主食,梁悦嚷嚷要吃龙虾泡饭,其他人也没意见。
服务生进来换小毛巾,蒋良接了过来,边擦手边问刑墨雷:“玩两圈?”
反正也没什么事,刑墨雷无所谓。于是稍坐着歇了一会儿,往楼上去。
梁悦脑袋昏沉沉要睡了,蒋良先送他回包房,又不放心他一个人,正好佟早早明天没课要等刑少驹一起回去,便由她留下来看着他。
等包房里安静了,走廊的脚步声远了,佟早早才趴在chuáng头对昏睡的梁悦说:“小悦哥,他们都走了,咱们出去玩儿吧?”
刑少驹要是知道了,没准会跟梁悦翻脸,不是因为他挖墙角,而是他太没有兄弟义气,眼睁睁看他在迷雾里打转都不提点。
其实原来梁悦跟佟早早也没这一层jiāoqíng,两个人平时少有jiāo集,这要追溯到两年前,那会儿梁院长刚学会玩跳舞机,觉得好玩,隔三岔五的上班偷溜出去玩,玩了个把月就没对手了,没对手他一个人玩CLUB模式,甭提多开心了,身后一堆小女生疯狂崇拜着。
就有那么一天,开心得别个小年轻看着碍眼了,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围攻他一个人,摆明了找碴。
梁院长没想打架,更不想被医院里任何人知道他在游戏厅跟一群小孩子打架,当然了,打起来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万一伤着哪儿了那更不得了,他有很久没见家长真正动怒了。
又要安全又要体面,上下左右为难呢,佟早早就神奇般的出现了。
那不是在饭桌上一声不吭的佟早早,也不是那个像佟西言遗传的佟早早。她把校服穿的像风衣,书包随意搭在肩上,那眼神,简直是刑墨雷的翻版。
“不是吧,你们还玩不过一个大叔?”她说:“他都三十岁了,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梁悦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围观中冷汗下来了。
事儿过去之后她请他喝奶茶,就在游乐场外面的露天茶座。
梁悦倒不自在了,问:“你怎么没上学?”
佟早早反问:“你怎么没上班?”
“我是院长,上不上班随我高兴。”
“只要考试满分,上不上课无所谓。”
“……你不怕我告诉你爸爸你逃课?”
“你不怕我告诉你爸爸你跟人打架?”
梁悦差点被奶茶呛死,心里叹息,真是江山倍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了。
两个人都好像掐着对方短处似的不肯让步,gān脆了,作个伴儿,一块儿玩。
梁悦说:“你不能老逃课,真的,我跟你讲,做老师的都特在乎尊严,你把他们惹毛了,回头你爸爸剥你皮。”
佟早早说我也不是老逃课,我心qíng不好才逃课的。
梁悦问你个小孩子哪儿来这么大心事?
佟早早当没听见,拿着枪嚎叫着疯狂扫she屏幕里跳出来的生化怪物。
可把梁悦吓坏了。
回家问蒋良,青chūn期的小孩如果xing格两极分化你觉得有那些诱因?
蒋良沉吟片刻说,家庭因素,或者是青chūn懵懂期的感qíng问题困扰,没有辅助检查光靠体征不好下诊断。
梁悦于是拐弯抹角的跟刑少驹那儿套话,故意开玩笑说:“兄弟你受苦,这么多年了媳妇儿还未成年,作为一只忍者神guī请谈谈你的感想。”
刑少驹笑骂:“滚你的!”
梁悦说你得了,我才不相信你那么纯qíng呢。
刑少驹沉默了一会儿,说,都不是孩子了,你说呢?
梁悦若有所指的警告:“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让你媳妇儿知道。”
刑少驹说:“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她还小,哪儿懂这些。”
梁悦于是什么都明白了。
蒋良摸着一张五万,正想着是打出去还是留着,敲门进来一个服务生,跟他附耳嘀咕说,梁先生跟佟小姐出去了,您看要不要……
他不动声色说:“去吧。”顺手把牌放进了池里。
刑家父子同时哗的一下推了牌,好么,一pào双响。
“这种牌你也能放下来?想什么呢?”刑墨雷咬着烟问。
蒋良笑说:“我听了个笑话。”
佟西言问:“什么笑话?”
蒋良不语,视线挨个儿扫这一家子三个大男人,心不在焉的刑少驹,认真码牌的佟西言,还有懒散斜视他的刑墨雷。越是打小顽皮的孩子,到了晃dàng的年纪,越是要看得紧,自家孩子常常翘班溜出去玩他虽然没跟着,可有人替他看着。所以佟早早的异常,他是早知道的。可连他这外人都知道了,那一家三口还都蒙在鼓里,该说小姑娘能耐大呢还是这三个人迟钝呢。或许是早早一直都太乖了,四五岁就跟个大人似的懂事,谁也料不到她会使坏。那会儿他问她想不想要妈妈,她说我有妈妈的,我大爸爸就是妈妈。
可你大爸爸是男的呀。
男的就不能是妈妈了吗?
那当然了,一男一女结了婚才会有小孩,男的是爸爸,女的才是妈妈。
小姑娘看了他半天,无比确定的说,梁伯伯,我跟你说哦,男的跟男的也可以结婚的,是真的,你要记住哦。
那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qíng,当时他就觉得这孩子了不得,以后怕是没有男孩子降得住。
码好了牌,刑墨雷扔了一张白板,问:“乐什么呢你?”
蒋良杠了,一边补牌一边说:“我在想啊,老话真是不假,儿子像娘,女儿像爹。”
三个人不明所以看他。
“哟,胡了。”蒋良把摸到的筒子嵌进去,两手一顿推倒:“杠开门儿清一朵金花。”
佟西言说:“您真顺。”
蒋良两条前臂撑在麻将桌上,别有用意的看着三个人,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玩儿去?”
游艺厅里吵闹声轰鸣,佟早早坐在架子鼓前面玩儿命敲,根本不管有没有敲着点儿,一曲终了,回头看梁悦,正在跳舞机上跟人对战呢,外套脱了,羊毛背心也脱了,棉衬衫卷起了袖子,小腰身时隐时现的跳得那叫一个畅快。这就是恩慈的院长大人,天呐。她翻了个白眼。
旁边一个小姐姐过来搭讪:“你跟他一块儿来的?”
她趁早全说了:“别想了啊,他今年三十五,有家有口,儿子过两年就上小学了。”
“别逗了,你男朋友啊?有二十五没有?”小姐姐一副“我又不抢你男人”的yù盖弥彰样儿。
佟早早想你不信是吧,她把手拢成喇叭,冲着梁悦大喊:“梁院长!加油!”
梁悦听见了,一想就这么个都是小朋友的地方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于是一转身,笑容大大的,合着节奏双手对她比了个枪的形状,开心着呢,管那么多。
场子里刚进来不多久的四个人也模糊听见这一声喊,首先皱眉的是佟西言,分辨了声音来源,小跑几步一拐弯儿,就看见女儿摇头晃脑使劲敲鼓的背影,小辫儿解了,披头散发的样子。
梁悦不像佟早早那么坐着不回头,跳起来要踩着几个点,当然要左右旋转,一扭头看见那四个,惊得差点踩空了掉下来。
蒋良摊了摊手,眼神鼓励他,不是来找你的你继续吧。
梁悦顺着老刑家三个大男人瞠目结舌的表qíng,俯视旁边那位还在“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的摇头太妹,心想完蛋了,这回他也爱莫能助了。
佟西言步步bī近,咬着牙叫:“早早!”
佟早早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可马上就原地石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后面。黑着脸的佟西言,手臂抱着胸前似笑非笑的刑墨雷,以及看不出qíng绪的刑少驹。
梁悦很快镇定,跳了下来拦在他前面说:“你别生气,是我带她来玩儿的。”
佟西言盯着他,好像想分辨真假。
梁悦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护着小妹妹站着不肯让开来。
刑墨雷上来搭着孩子他爸的肩膀,说:“明天是周六,孩子出来玩儿,就让她玩儿呗。”
梁悦附和:“是啊,不就是打打游戏机嘛。”
佟西言说:“你让开。”
梁悦只好让开了。一会儿的工夫佟早早已经扣好了外套扎好了马尾,站起来很平静的叫:“爸爸。”
佟西言没说话,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一直没说话的刑少驹伸手拦住了:“佟叔,是我看不严,让我来吧。”
佟西言抬起眼皮看他,冰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看着父女俩消失在拐弯处,刑墨雷递给儿子一根烟,自己先点上了,吐了一口烟灰。
蒋良递外套给梁悦,被一把夺了过去:“有劲吗?无期徒刑都还有个放风的时候呢!跟跟跟,有本事你撑住了跟我一起去背棺材板!”
吼完了,外套一罩,怒气冲冲跑了。
佟西言带着女儿绕环城线跑,车子没油了,加了再继续跑。一直跑到近零点才回了龙泽园,进门,刑家父子坐在沙发看电视,刑少驹站了起来。
佟西言低声叫女儿上楼洗澡睡觉,然后坐了下来。
刑少驹利索倒了杯热茶给他:“佟叔。”
“你也去睡吧,我跟你爸爸有事谈。”佟西言打发他。
刑少驹站了一会儿,还是上楼去了。
“早早她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她逃课的事qíng我知道一点,下个学期她们年级段跟新加坡有jiāo换留学的项目,顺利的话念到大学毕业,我想让她去。”佟西言捧着茶杯说的很慢。
刑墨雷不赞同:“她还小呢。”
“正是因为她太小,才想让她去。”佟西言顿了顿,说:“她跟我说,少驹招丨jì。”
“什么?!”
“你小声点儿。”佟西言低声呵斥,皱着眉头说:“少驹也不是孩子了,他有这个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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