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咱们的比,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可是写故事,这一口气很重要。他们的作品也不是不好,只是他们写的时候为舞台考虑的比较少,不如你的有表现力,留给表演者的空间也大。这个优点,你以后也要保持,要记住,舞台剧本跟电影剧本,还是不一样的,因地制宜,才能事半功倍。”
宋老师明显很喜欢他,教了他许多东西。钟鸣又虚心,热爱学习,他学的高兴,宋老师教的也高兴,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半个学生。钟鸣写的作品之所以表现的比其他两个更出色,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写的时候,就想象着表演来写的,所有写的对白和动作,他就在心里自己演绎了一遍,这样写的剧本,只要演员演出的感觉跟他想象的差不多,基本上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又过了两天,宋老师让他写一个全新的剧本,也不给他定主题,就说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时间给的也很充裕,让他不用急,chūn节前给他就可以。
虽然宋老师什么都没有说,钟鸣却隐隐约约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虽然他自己也未必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他觉得这是一个试金石,是宋老师想试试他的成色。
钟鸣特别认真地对待这次的剧本,他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定什么主题。可是他的自信心在不久之后就受到了一次打击,那是十二月的中旬的一次彩排,艺大和他们学校的几个领导都来了,宋老师也把他叫了过去,跟那些领导介绍了一下,结果艺大的那个书记看完说:“还是稚嫩了一点。”
当然也说了诸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之类的夸奖,可还是严重打击了钟鸣的自信心,他在写作上是有点自恋的人,大概文人相轻的缘故,他对自己的文笔很有优越感。他刚燃烧起来的梦想之火被当头浇了一通,不过也让他理智了很多,让他不再飘飘然,更加虚心求教。从艺大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路上走着,背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竟然是沈俊。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有跟沈俊碰面,可是私底下并没有更多的jiāo谈,他是有点尴尬的,想必沈俊也会有。他们也不是特别熟识的朋友。他站住,沈俊就追了上来,说:“你走这么快,我刚洗把脸你就没影了。”
“你找我有事?”
“没有事我就不能找你了?”沈俊笑了一下,说:“我请你吃夜宵吧。”
钟鸣想了想,说:“那我先打个电话。”
沈俊这才露出了那么点尴尬的神色,笑了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钟鸣就跟凌志刚打了个电话,实话实说:“我跟沈俊吃个饭再回去。”
凌志刚当然是不高兴的,可是大度了一回,说:“别太晚,在哪儿吃,我正准备去接你呢。现在也没公jiāo车了吧?”
钟鸣本来还打算坐出租车回去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再惹凌志刚猜疑,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打没有白挨:“那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沈俊把他逮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川菜馆里,点了个小火锅。大冬天吃火锅很过瘾,钟鸣又专挑辣的吃,沈俊却不吃辣的,说:“我明天还有表演课,不能吃辣的,容易上火。”
沈俊不吃辣的,只喝了一杯酒,结果钟鸣一个人就把辣的那一半全吃掉了,吃了一身的汗。这时候都晚上十点了,饭馆里吃饭的人不多,只有隔壁房间里,有同学过生日,七八个人又喝又闹非常热闹。他跟沈俊其实都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好像彼此心知肚明,说的话都无关痛痒,跟老朋友聚餐没什么区别。他们是很相近的人,无论相貌才华都算得上各有千秋,仿佛从一开始认识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qíng。饭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凌志刚就来了,可是没进来,把车停在艺大的大门外面等着他。
沈俊能这么对自己,钟鸣心里头又欣慰又伤感,更加敬佩沈俊的为人了。沈俊的社jiāo能力出乎常人的好,这一点钟鸣都自愧不如,他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要当偶像的,为人处世成熟又不去圆滑,让人觉得异常真诚。沈俊知道凌志刚要来接他,就没有送他,两个人在饭馆门口就分手了,一个回了自己的主粗,一个往艺大的大门口走。离艺大还有很远的时候,钟鸣就看见凌志刚叼着一根烟,站在车子旁边。
在夜色里面看,凌志刚浑身上下就多了一分yīn戾的感觉,他生的高大挺拔,又一身黑衣服,一举一动都有凌厉的男人味。钟鸣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忽然在路边蹲了下来。
他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想,要是没有遇见凌志刚,他的人生现在该有多美好,他现在离他的梦想这么近,似乎可以拥有很灿烂的未来。
可是一个凌志刚,把这所有的喜悦都抵消了,有了凌志刚,他的人生在成功,又能怎么样。
他叹了一口气,特别伤感,于是又开始自我催眠,说:“其实我很喜欢凌志刚。”
其实……“其实”很喜欢。
加了这么一个词,整句话都变了味道,原来他终究连自己也骗不到。
他正在那里蹲着的时候,一辆车忽然停在了他面前,他抬起头来,就看见凌志刚透过车窗说:“怎么蹲这里了,上车!”
他拉开车门,做到了后排座上,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到底是好车,做里头就是舒坦。
“喝酒了?”
“嗯。”钟鸣的酒量很好,虽然平常也没怎么喝过。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问:“酒味很重么?”
“有一点。”男人递给他一杯水,他摇摇头,说:“太冰了。”
男人看了看他,突然把车子开到一边,从车子上走了下去,钟鸣透过玻璃往外头看,就看见凌志刚进了艺大旁边的一家奶茶店,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就多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钟鸣接在手里,那奶茶的温暖触着他的手掌心,他说了一声“谢谢”,却没有喝。
“怎么不喝?”
“我不渴……我又没让你买。”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凌志刚就是这样,他qiáng势霸道惯了,做什么事不知道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可事实上他以为好的东西,钟鸣未必喜欢,未必需要。
可他有时候,又是好心,并没有恶意。他给钟鸣买热的东西喝,也是怕他胃里头不舒服,钟鸣蹲在地上,他以为他喝的多了,胃里不舒服。
凌志刚看着钟鸣,半天没有说话,有点生气。他的生气似乎也无可厚非,他这样年级和身份的人,有心讨好,却又没讨成,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钟鸣就把手里的奶茶喝了,尽管他已经很饱了。
“不是不渴么?”
“你的心意,总不能làng费。”
“不渴你就不能拿回家,等渴了再喝?”
钟鸣语竭:“我……我没想到。”
他是真没想到,他一心只想着不要让凌志刚生气了,一心只想着巴结他,迷惑他,装的很温顺。
凌志刚就笑了出来,有点无奈。他到底还是高兴了,因为心里的大男子主义,钟鸣能这么听他的,未必是一件坏事。感qíng的事qíng急不来,一开始就树立权威却很重要。
☆、完美男人
他们却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为走到半路的时候,凌志刚的神qíng忽然严肃了起来,不断地往后视镜那里瞧,钟鸣好奇,也往后退看了一眼,他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看到的只是车水马龙。
“怎么了?”
“后头好像有辆车一直跟着咱们。”
钟鸣听了之后立即趴到后面玻璃上往外偷看,心qíng有点紧张。他以为是凌志刚得罪了黑道上的一些人,那些人要来找他麻烦。
那他可得好好想一想,要是那些人堵住他们,要揍他们的时候,他该怎么样跟那些人说凌志刚其实也是他的仇人,他跟他不是一伙的。
或者他还可以加入他们,也给凌志刚一点颜色看看。
他往凌志刚那里看了一眼,凌志刚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文打的,说:“你叫上几个兄弟,开车去市中心广场那儿等着。”
钟鸣一听就泄气了。坏人坏到一定程度,当道一定程度的官,想要对付他已经很困难了,他有那么多帮手。
凌志刚挂了电话之后,就把车子转了弯,走了一条不是通往家里头去的路,二十往市中心广场那儿去。拐弯的时候钟鸣忽然看见了,确实有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在一直跟着他们。他趴在后头车座上,紧张地问:“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还不清楚。”
钟鸣露出了一点嘲讽的意味:“所以说人不能老做坏事,一报还一报,你一定是得罪人家了,人家才上门来寻仇。”
“你好像很高兴?”
钟鸣一怔,立马否认:“我怎么会高兴呢,我也在你车上呢,万一我也被打死了怎么办?”
加了一个“也”字,前提就是说凌志刚也被他们打死了。
车子进了广场附近的那条路,行驶到广场中心的时候,凌志刚忽然摇开了车窗,迎面开过来一辆车,是陈文他们,凌志刚透过车窗说:“后面那辆面包车。”
陈文听完就将车窗拉上了,整个过程也就三四秒的功夫,两辆车jiāo错而过,衔接的天衣无fèng。钟鸣看的心惊ròu跳,觉得新鲜而刺激,严格意义上说起来,这是他第一回看见黑道上的凌志刚,不得不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有点yīn狠,可是又胸有成竹,不慌不乱。
凌志刚又开了几步路的距离,就将车子停了下来,可是这是jiāo通要道,按理是不准停车的,他刚停下来没多久,十字路口执勤的那个jiāo警就跑了过来,隔着玻璃说:“这儿不准停车,你想jiāo罚款哪?”
语气相当恶劣,像中国绝大多数“人民公仆”。
凌志刚亮出了一个证件,那jiāo警就立即变成大尾巴láng了,一时好像还有点慌乱。凌志刚下了车,露出了一抹虚伪的笑,拍了拍那jiāo警的肩膀,说:“我办个事,车子现在这儿停一会儿。”
钟鸣紧跟着凌志刚下了车,就看见陈文他们从车上跑下来,将后头那辆还来不及反应的面包车团团围住,手里好像都拿着东西。
别的警棍或者刀子就算了,钟鸣竟然看见陈文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瞬间大气都不敢喘了。他一把拉住凌志刚,说:“车里头那些人要是也有枪怎么办,你还敢过去?”
男人回过头来,说:“那不正合你意,我被打死了,你不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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