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和北方_僖瓜团子【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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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还是孔扬先开了口。

  “看把你吓的。”他眼里闪过笑意。“我当然不是了。想什么呢。”

  李晋东松了一口气。

  “也别开这样的玩笑呀……”他不满地嘟起嘴巴。就像孔扬直到现在都改不掉歪脑袋卖萌的坏习惯一样,他有时也控制不住自己,被戏弄得恼火时,就会不小心嘟起嘴。他知道这未免太过小孩子气,平时也尽量克制,可这会儿却还是做了出来。

  反正天黑,孔扬不会看到。

  “对不起了。”孔扬貌似是真心实意地在道歉。

  李晋东就趾高气昂起来:“在外婆面前说这种胡话,小心外婆到你梦里去教训你……”

  孔扬轻声笑着:“是,我知错了。”

  李晋东忍不住又给了孔扬一拐子。

  第二天一早做最后的告别。外婆还是躺在灵chuáng上,盖着那条花团锦簇的被子,gān枯的、满是皱纹的脸,因为太瘦,脖子上甚至突出了青筋。但她穿上了一件好衣裳。有可能是她这辈子穿过最好的衣裳。丝缎鲜滑的料子,喜庆的红色,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

  李晋东扶着他妈妈,跟在大姨后面,围着灵chuáng走动。

  何冰已经泣不成声。眼泪把勉qiáng画起来的妆又哭掉。她声音嘶哑,一遍遍地喊,手抓着灵chuáng的围栏不肯放。李晋东不得不上前将她的手用力掰开。

  他心里也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只能使劲憋足了劲,叫自己不要落下泪来。

  如果……他想,如果哪一天,爸爸妈妈也……

  他不敢想下去。甚至想倒抽自己一记耳光。但胡思乱想怎么也停不了。

  带了点慌乱,他抬起了眼。却看到在对面缓缓走动的孔扬也看了过来,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李晋东就舔了舔嘴唇,对孔扬点点头。

  过了会儿灵车开过来。塞了钱,司机就特别热qíng,又打电话叫了几个人过来,很小心地把外婆摆进棺材里,送上车。何冰和大姨都哭得要晕过去了,李晋东和他爸扶着何冰上了车,坐在最后。

  “让你妈躺一会儿。”李成嘱咐儿子:“去拿条毯子过来。”

  “好。”李晋东刚要转身,就见孔扬弯着腰上车来,手上已经抱了一chuáng毯子。

  “给阿姨的。”孔扬简单说了句,李成感激地接过。

  李晋东有点不好意思:“你比我这儿子还想得周到。”

  孔扬轻声地安慰他:“你们太伤心了,总有点事顾不周全的。”

  李晋东就qiáng笑了一下,和孔扬在前边几排坐下来。

  过了十来分钟,终于人坐齐,灵车就往殡仪馆方向开过去。李晋东看着窗外,隐隐约约记得他以前也坐过这条路。是大一那会儿,外公去世,他从南京赶回来参加葬礼。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无论如何,他还是见到了外婆的最后一面。

  他听到车后面隐隐传来哭声。好像是他妈,还是大姨,还是几个舅母,或者方琳几个姐妹,也听不清楚了。但那一抽一抽的声音,让他心里堵得慌,好想从这个车里出去,让狂风疯狂地击打上他的脸颊。

  手上却忽然一热。

  是孔扬覆手过来。

  他又说了一遍:“你不要太难过。”

  李晋东想,别握我的手,俩大男人娘不娘啊。但他说不出来。因为他怕一开口,就要哭了。

  而且孔扬的手掌心真的很温暖。

  第3章

  葬礼像是飞一样地就过去了。

  到了殡仪馆,外婆停了灵,大舅做了致辞,默哀,最后瞻仰遗容,然后就是看着外婆的棺材被送进了火化间。

  等骨灰的空当,几个表弟去拷之前拍的录像,李晋东嫌房间里太气闷,转身走了出去。其实并不闷。整栋大楼都空落落的,他一个人走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面,可以听见自己脚步的声音,一下一下,清脆而单调。

  楼外面天气一如既往的好。天空极蓝极蓝。李晋东想起小学时候写作文造的句子:天蓝得像是被水洗过。还被老师波làng线画出来表扬他。拿回去给外婆看,外婆奖了他两块大白兔奶糖。

  他靠着走廊上的柱子,发了一会儿的呆,伸手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捡了一根点上,手指轻颤着夹着,深深吸了一口。

  他高中时候学会的抽烟。那时候偷偷地抽。到了大学就变得肆无忌惮,差点要一天一包,最后被孔扬威胁要打小报告回去,才勉qiáng少抽两根。

  后来孔扬出国,他毕业当老师,也知道要为人师表,渐渐就不怎么抽烟,只是戒不掉,心烦的时候总要闻点烟味。

  前一任女朋友因为这个和他分手。姑娘问他:“到底要抽烟,还是继续和我好?”

  李晋东发了好半天的愣,最后说:“那分手吧……”

  换来一记好大的巴掌。

  他真的觉得戒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qíng了。

  他老爸从背后拍了他一记。

  “抽烟呢?”李成掏他的口袋,也拿了根烟,李晋东帮他点燃了。两个人一起闷闷地吐出口烟圈。

  “妈呢?”

  “和你大姨在后边休息。”

  “你不跟舅舅他们说话去?”

  李成摆摆手:“你大舅舅在说分房子的事qíng,我这还不好多嘴,得你妈说话。”

  李晋东就有点不满意:“外婆骨灰还没出来呢,就已经在说分房子了。”

  李成叹了口气:“总要说的。迟早的事qíng。先说说好,到时候真弄起来,也不会闹得难看。”

  李晋东撇嘴巴。不过毕竟是长辈的事qíng,他不好置喙。只好再抽一口烟。

  “对了……”李成忽然道:“孔扬那是怎么回事?”

  李晋东没提防他爸会说这个。怔了一下,手指捻了捻香烟,片刻才道:“没怎么呀……不就是回国来了吗。”

  “说把英国的工作都辞掉了,那可是个好工作啊,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李晋东就拿诧异的眼睛去看他爸。“爸,你什么时候也消息这么灵通了。”他自己都是昨天半夜跟孔扬一起守灵才听说的。

  李成淡定地抽烟:“刚才碰巧听方琳跟他讲话。”

  李晋东只好说:“我也不清楚……”

  他爸吐了口烟圈,很惆怅地说:“想当年你们两个多要好,他周末还总来我们家吃饭,现在家里这套房子也是他爸爸帮我们疏通关系才便宜买下来的。真以为你们俩要是一辈子过命的jiāoqíng了。他爸还说过什么,”李成曲起手指,敲了敲太阳xué,笑道:“记起来了,说要是你俩其中一个是女的,早就恋爱结婚,生一堆小孩了。”

  李晋东黑线地看一眼他爸。是不是昨晚上喝太多,现在酒还没醒。

  “哪有多少过命的jiāoqíng,你以为你看武侠小说呢。”李晋东呼出口浊气,把烟扔到地上,踩了两记碾灭了,才道:“以前关系再好,隔了六七年了,还能怎么样。”

  “什么还能怎么样?”

  李晋东又吓一跳。好在靠着柱子,才没踉跄倒下去。他回头看,就见孔扬微笑着站在他身后。基本上一宿没睡,可还是风度翩翩,俊美潇洒的样子。

  李成笑呵呵地把他拉过来:“正在说你呢。”

  又从李晋东兜里掏烟出来,问孔扬抽不抽,孔扬笑着婉拒了。李成就说烟不好,确实不能抽。

  李晋东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受不了自己老爸。哪有拿着儿子的东西出去撑场面,撑不了还要怪东西不好的。

  “小孔啊,还没问过你。”李成又道:“英国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孔扬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七年呆在外面,实在很想家里,下了狠心就回国来了。李叔叔,我这么多年都没跟你们联系,你不怪我吧?”

  李成笑道:“怪你什么?你李叔叔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国外一个人呆着,又忙又累的,我懂的。我以前一个人在东北出差,也就偶尔给家里写个两封信,就怕看到老婆儿子说家里的事儿惹得想家了,要抛下公差回去……”

  李晋东冲孔扬使了个眼色。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我爸就话多。”

  孔扬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既然回来了,你们两个还要多走动。二十多年呢,一般人可没有的,是真的缘分。”李成抬手拍孔扬的肩膀。偏偏孔扬比他要高了有半个头,看人家还要仰起脸。李晋东在旁边看得想笑。心里也没那么闷了。

  孔扬只彬彬有礼地点头:“一定的。”

  过了将近要三个钟头,又狠狠塞了钱,总算拿到了外婆的骨灰。让大舅舅捧着,一行人再坐车回去。这几天的事qíng勉qiáng告一段落,一连串地下来实在是太累了,几个女人都撑不住,方琳更是窝在大姨的怀里,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李晋东也想睡,但还是用力撑着,看窗外的风景。

  再扭回头来,却发现身边的孔扬也睡着了。

  孔扬不过是个外人。却倒也真的帮了很多。李晋东想起他爸说他俩是过命的jiāoqíng。当时他下意识地反驳,但其实……其实还是……

  因为六七年不见,一回来就能这么尽力地帮忙,要说不是顶好的朋友,别人也不会相信吧。

  李晋东就低下头去,看着孔扬。他一眼看到孔扬那长长密密的眼睫毛,无端端就又忽的想起半夜里孔扬说的话。男人也和他搭讪。也是……他确实长得好看。

  单是这么白的皮肤,李晋东以前几个女朋友就都比不上。

  他脑子里飘过前任的脸,下意识拿来和孔扬比,然后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在想些什么啊……

  李晋东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两下,转过头去装模作样继续看风景。屁股底下的车子一颠一颠,他闻着味道沉闷的空气,耳朵里是嗡嗡细细的人声,最后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回到市里,已经快要傍晚,天也已经黑了。李晋东还是被孔扬摇醒的,整个人都有点儿迷迷瞪瞪,下车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孔扬伸手抓住了胳膊才堪堪站稳。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孔扬道。

  李晋东挠了挠头,也没扭捏推辞,他知道孔扬是开了他爸的旧车过来的。外婆家今晚还要摆一桌晚饭,留下来指不定又要熬夜,他是肯定不能吃了,明天没有请假,要照样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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