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辉嘴唇又抖。李晋东忍不住就去捏了他的脸:“这里就没别人了,你跟我说说吧。”
“我……”
罗一辉舔了舔嘴唇。
他似乎是在下决心。好像漫天的星光能给他力量似的。李晋东就想能是多么说不出口的事儿。他暗恋齐悦的事qíng,都和自己说了。
终于这小胖子开口了。
“我在减肥。”
李晋东差点一个踉跄从高台上摔下去。
“你减肥啊?”
罗一辉脸红得要滴血。但还是很乖地点了头。
李晋东连连摇头:“你现在又不胖的?”虽然在心里给他取了个小胖子的绰号,但小孩子嘛,胖点也无所谓。又是男生。营养都是必须的。
罗一辉却低下头,很嫌弃地隔着卫衣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我胖的。”
李晋东顺着他的手势看下去,就见到被他捏出来的一层软ròu。
罗一辉又抬起头,眼睛里有种让人很痛心的酸楚:“李老师,我真的胖的。齐悦不喜欢的。”
李晋东手不由自主地一动,指间夹的香烟就烫到了他的手背。
“什么齐悦不喜欢?”他紧紧皱着眉毛。这些天来,没听说齐悦有什么动静。他就以为这小伙子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会和罗一辉一直好好的。
就算不可能喜欢上罗一辉,但做一个正常jiāo往的朋友,也是好的。
罗一辉眼睛里都要含上水花了。“他说我胖。”
李晋东只觉得头痛。
“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个……体型,也不是,咳,也不是最近才有得嘛?”
罗一辉就猛摇头,脑袋上了电力一样。
“就前天……我是自己家里带饭来的。前天在吃中饭,他就说要吃我的。可我……我还没吃饱……而且里面有些东西他也是不吃的……他就骂我死胖子……”
罗一辉垂下头看着自己手指里软软的赘ròu,眼眶即使是天光暗淡,也能看出来红得不行。
“我是死胖子,吃得又多……我想如果瘦下来,说不定就不用吃那么多,他再来问我,我就能大方给他了……他就不会这么讨厌我……”
李晋东只好抽烟。
小孩子之间闹别扭,也不是说清楚了,他们就能想开。
罗一辉这样的小孩,尤其是。心思敏感得很,也爱乱想。你看不就是吃个中饭,也能把眼睛红成这样?
李晋东不由就想到自己。他和罗一辉,其实不也很像?
“算了。”
他把那根特供的熊猫往地上一扔,伸脚往烟头上猛踩,直到虚弱的火星彻底殆灭gān净。长长白白的一支超贵的烟,就变成了他脚底下烂泥一样的一层。
“那老师跟你做个约定好了。”
他很郑重其事地向罗一辉伸出手。
“老师戒烟,你减肥。我们要一起做到,一起成功。”
“好吗?”
他的手掌很宽大。手指细长有力。
罗一辉愣愣地看着李晋东,觉得眼睛里又有什么要疯狂地涌出来。
但不能哭。他不能哭。不然李老师又要笑话他。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边也伸出了胖胖的手,和李晋东的手掌在半空中很响亮地jiāo击而过。
那种手掌相jiāo的清脆的响,在寂静沉默到令人黯然的夜里,像是一丛火,点燃了gān枯已久的薪柴,开始很喜悦地燃烧。
李晋东自然是说到做到。
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是为人师表,如果和学生的承诺也不能兑现,那就太不来塞了。
因此一回到家,就把抽屉里存着的几包烟都拿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扔进了垃圾桶想想还不放心,又带到楼下扔进回收站。
好在他之前也戒过几次,没了大学时候的那种烟瘾,家里的烟也不多。
就是聂时俊给他的那包特供,他想了又想,头发都要愁白了,还是有点不舍得。把描着细致兰花的软纸烟盒子举在眼前,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真想着要是眼睛能喷火就好了,这样一了百了,自己也不会这样肝肠寸断。
最后还是很郑重地锁进了书柜的最底层,用了一把大铜锁,还把钥匙拿给孔扬保管。
孔扬早在旁边看得不知所谓。李晋东抽烟,他以前也劝过。高中劝、大学劝,最近也说了很多遍。但李晋东不听,最多不当着他的面抽。
今晚上却发疯了似的,把烟全给腾挪光了。
他有点吃味。不知道李晋东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愿意下这样大的决心。
反正那个决心的源头是比他更厉害就是了。
但他也没有问。他知道即使是夫妻双方心里总要有些秘密。而且他不急。只要李晋东这二愣子呆在他身边,孔扬就有把握自己能把李晋东的每一滴都给榨得gāngān净净。
礼拜六的时候李晋东跟孔扬两个去赴那个钱小茗的约。
他们约的早上。早点弄完早点走,不然总像有个东西搁在心里,堵得难受。
但到了地方,钱小茗却不在。没一会儿就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是家里有事,得晚上两个钟头什么的。
被人放鸽子的感觉特别不好。更别说是被学生放鸽子。李晋东差点要发火,但想了想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也不值得和一个小姑娘生气。
孔扬就更自在了。早把衣服铺在桌面,胳膊往上一放,头一沉,睡了。
李晋东看着孔扬自由自在的睡姿,再看看旁边围堵过来的几条视线,只想说自己不认识他。
不过孔扬是真心喜欢在图书馆睡觉。大学时候睡得格外欢畅。长长的眼睫毛一垂落,再从旁边窗外照进点阳光进来,金灿灿的纱一样衬着,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也只有孔扬这样的人,能把在公共场合睡觉演绎成这种油画似的效果。
李晋东轻手轻脚站起身,又把自己的外套轻轻往孔扬身上批了,转身去书架那边找书。
两个人坐的地方是古籍阅览室。这地方一般没人来,来的也只是占着安静好做自己的事qíng,后边书架上的一排排线装古籍,更是都几乎落了灰。
李晋东以前也来苏图做过志愿者。古籍很难弄,脏得很,要仔细擦gān净,费时间也很费jīng力。往往就是一搬一大堆到地下仓库去,登记了资料塞到仓库里的书架上,再把锁一上,没人再记得。
摆在明面上的,已经是比较新的、也比较常见的了。还夹杂着一些民国时候的报刊杂志。书架往里面一层层的,倒深得很。灯光照不进去,就显得很暗。
李晋东拿了本15年时候的星期六,随手翻了翻,已经是一手的灰。他抬头再往里面看,忽然见到几座书架,也不知道是被谁弄的,竟然挤在了一起,生生把里面的一条道给堵住了。
李晋东心里有些好奇,就走过去看。
走得近了,耳朵里忽然就听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像是女人的呻吟声。还有男人压抑的低喘,和很随便的轻笑。
李晋东倏地就站住了。
他只觉得荒唐。
看电影男女主人公在图书馆里做这样的事,他就笑笑,觉得挺刺激。可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在这边付诸实践。
他虽然不是卫道士,但也觉得这有点儿过分了。图书馆这种地方,如果有小孩子过来听到了,那要怎么办?
他捏了捏手里的书,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去。毕竟这种事他也不好管……
可他突然只觉得脑子被人狠狠用锤子一打。
他听到那个很娇媚的女人的声音在说:“张河,张河,你再用点力嘛……”
第42章
李晋东有种被天雷劈到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想:或者只是同名……但随即就听到那里边男人很低沉地轻笑:“这样还满足不了你?”
这句话挺短的。但已经足够长到能让人听出声音。李晋东浑身上下都是jī皮疙瘩直冒,一粒粒的像是从伊藤润二的漫画里走出来的。
然后又是那个女人撒娇:“不嘛……你用点……啊呀!”
李晋东后边脖子上的汗毛全部猛的耸立。
张河呵呵呵呵地笑着,一边还在喘气:“这样够不够,这样够不够……”
ròu体撞击的声响,在这个隐蔽的、暗无天日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他觉得尴尬。
——超级尴尬好吗。
李晋东想他这会儿应当转身想走,可是不知怎么,脚上又不大能动。
他之前还渐渐对张河有点好转的印象。知道自己长得像是张河曾经的初恋qíng人,心里面还生出一种挺莫名的感慨。有一种很微妙的虚荣。
没想到一转脸,张河又在这种地方和女人搞起来了。
张河这个人,还说的自己没有人爱,格外可怜巴巴,说到底,都是他自己闹出来的下场吧。
李晋东想了想,决定还是打断一下这对野合的鸳鸯。
就极富正义感地咳嗽了一声。
里面果然一静。停顿的这几秒,仿佛刚才里面那些笑闹、那些ròu和ròu的撞击,都只是李晋东脑子里的幻觉。
但再没过几秒,里面就又响了。
是张河在叫:“墙角好听啊?听够了就给我走吧!”
李晋东翻个白眼。张河这人话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似乎他在图书馆和女人做爱是件非常自然的事qíng,别人打扰了还是别人的错。
李晋东随手把手里的书往旁边一放,搓了搓手,淡淡道:“是我。”
“你他妈是谁我怎么……”
张河的声音一顿。又过了几秒钟,又或者是一分钟,那小小的书架堆成的隔间里就响起他懊恼的叹气:“是你?我糙,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边说一边是衣服悉悉索索的响动。动着动着又是身体撞到一块儿的响,那个女人很不高兴地说了两句,张河也有些不耐烦,随意敷衍地拍拍她的身体,手掌着ròu,发出很清脆的动静。那女人就嘤咛一声,也不知做了什么,张河就又笑了,鼻息也重新变得粗重。
李晋东更尴尬了。他没想到张河明知道外面是熟人,里面还能很大方地继续搞来搞去。
他只好又咳嗽一遍。
张河就嘟嘟囔囔了一记:“知道了知道了,你急什么嘛……”
又问他:“你刚才直接走掉不就好了?当没碰到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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