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希看了一下姓名跟考号,确认自己没有写错,起身jiāo了卷子,走出教室,走没几步,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他立即停了下来。
身后的人也停住。
他忙不迭地前行,那人也紧追不舍地跟上来,一走一停,直到出了校门,黎光希似笑非笑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跟在身后的少年。
「gān什么跟着我?」
「你……你是罗羽?」少年白净斯文,一双微弯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天真可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看到奇怪生物一样地问。
「什么事?」
这无疑间接承认他是罗羽的事实,少年又喜又急,高兴地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改变造型了,差点认不出你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你,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我跑到医院里看你,护士却说你出院了,你哪里不舒服,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
黎光希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听少年亲热的语气,似乎是罗羽的好朋友,但他不习惯与旁人有这么亲近的距离,尤其是男人。
「罗羽你要想开点。」齐瑞亚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余琉衣不适合你,你追他追得那么紧,花了那么多心思,人家不把你当回事,更没有对你有任何一点意思……」
「我知道。」外人都看得出余琉衣不喜欢罗羽,怎么当事人就是执迷不悟,甚至为了那个人去自杀,想起这些,黎光希的表qíng就展现出一抹冷淡,细长的眸子里流转而过的光,是一种纯粹的平静,「我知道qiáng摘的瓜不会甜,这个道理我懂。」
「那就好,学校附近有家新开的餐厅,要不要一起去?」
黎光希本想回绝,想了下才说:「好。」也许跟这个人聊天,他能知道更多有关罗羽的事。
坐在餐馆里,边吃边聊,黎光希有意将话题转到罗羽的过去,所以将心里的郁卒发泄在余琉衣身上,xing子单纯的齐瑞亚,顺着他的话题说到了罗羽的事。
从他口中,黎光希得知罗羽出生富裕,父母车祸丧生,由父亲这边的叔叔照顾。
他的叔叔怜惜他无父无母,没人管教,自小宠着他,什么事都依顺着他,久而久之,养成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自私跋扈、目中无人的气焰,因此亲戚们都不喜欢他,向来将他当成头号麻烦人物,对他置之不理,不闻不问。
余琉衣是罗羽唯一在乎过的人。
初次见到这个男人,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心里、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因为他想要去爱一个人,又因为想要得到他的目光……以至于丢掉自尊去挽留,依旧不能使对方爱上他。
喝了口酒,黎光希深深地叹了口气,替罗羽这样的付出感到不值,又无法用指责的语气数落他的不是,毕竟他是用真心在爱,只是爱错人罢了。
「没事吧?」齐瑞亚见他沉默得心惊,全然跟平日的嬉笑不同,一想到罗羽还在在意余琉衣,心里就感到不安,因此眼底顿时忧光闪过,「后天考完试就放假了,我亲戚给了我两张去乡下的车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玩?」
「乡下?」哪里会不晓得他在担心什么,黎光希为罗羽有这么好的朋友感到欣慰,甚至有些妒忌。
为了养活自己,他一个人生活习惯了独立,习惯了隐忍委屈,大学时因为半工半读而没时间jiāo朋友,一转眼,毕业了,为了谋生去工作,跟公司的同事处于和平共处但却不能jiāo心的状况,他没有朋友,一直以来都一个人,看到齐瑞亚邀请他出去玩,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瞧不起那种地方吧……」看着黎光希脸上的表qíng,齐瑞亚无奈地叹气,「你叔叔每年都带你出国,只怕你也没时间,就当我随便说说的好了。」
「不会。」黎光希摇头,眸子发亮地盯着他,「那可能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是担心你不习惯。」齐瑞亚慌张地解释,没想到黎光希会答应,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提一下而已,不料他竟给了自己那么大的惊喜,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黎光希淡笑地摇头,看了下时间,十点了,抬头对齐瑞亚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考试,回家吧。」
难得能跟黎光希坐下来好好聊,还没尽兴就要走,齐瑞亚有些意犹未尽,但想起明天还有考试,也不便多做挽留,于是跟着黎光希起身。
走出餐厅,风沁凉地chuī过来,温暖的肌肤浮起一层寒栗,冷得让人直打哆嗦,黎光希拉紧衣服,细柔的黑发随风飞舞,过长的发钻进脖子里,痒痒的,他缩了缩脖子。
一道急速的风掠过耳际,来不及反应,齐瑞亚背上的包就被骑着摩托车的男子给抢走,速度之快,只在一眨眼间。
「我的包……」齐瑞亚僵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那飞快离去的车子,彷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道镇定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
「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吗?」
「有有,有很重要的……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齐瑞亚脸色煞白,双脚发软,他战战兢兢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没等他说完话,黎光希的高大身影自眼前一闪而过,他傻了眼地看着他追过去,急得拚命大喊,却只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独留未完的话淹没在空气中。
「罗羽别去追……」
「呼呼……」
一口气跑了几百米,大伤尚未痊愈的黎光希累得直喘气,忍住不适拚命追赶,渐渐地觉得力不从心,脚底也痛得难受,恨不得停下来休息,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停下来,但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变慢了,眼睁睁地看着摩托车离自己越来越远。
实际上,不是他慢下来,而是对方加快了速度,眼看就快要追不上去了,这时发现车子调头转入一条巷子里,他犹豫了一下,急忙地跟了过去。
巷子幽深而狭窄,昏huáng的灯光极为黯淡。
摩托车的油门声刺耳而尖锐,眼看齐瑞亚的包近在咫尺,只要再跑五十米,伸出手就能夺回来,黎光希一鼓作气地冲上前去。
犯人停下来,恶狠狠地取下安全帽,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五官端正,脸上却有股猥琐的流氓气。
「臭小子,你追什么追,不要命了!」
黎光希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冷静地要求:「把包给我,我就不报警。」
「威胁我,活腻了是不是,识相些就滚!」
男人bào躁地咆哮,见他不为所动,「嗖」一下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向黎光希挥去,「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谁叫你不要命了。」
闪电般旋身,惊险地避开刺向胸口的刀子,黎光希旋身跃起,一脚踢向男人,那一腿有千斤之重,力量很大,男人láng狈地后退几步,胸口依旧被狠狠踢中,手中的刀子掉了。
「啪!」
男人无力地跪在地上。
黎光希喘着粗气地捡起地上的包。
就在此时,男人捡起地上的木棍,疯狂地朝黎光希砸过去,一下比一下粗bào,「竟敢对我出手,现在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
黎光希咬牙忍住疼痛,一把抓住他的木棍,使劲一扯,男人想不到他还有力气,恍惚中木棍被抢走,顿时火冒三丈地推了他一下。
痛!额头撞在墙壁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而下,黎光希没来得及喘息,男人已眼神bào戾地冲过来,距离得很近,黎光希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然后趁他躺地上喘息之间,抢过他手里的包,拔腿就跑。
风呼呼地刮过肌肤,脸上黏黏的,有湿热的液体滴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滑过他的睫毛,嫣红夺目,遮住他全部的视野,头就更晕了。
血一样的腥气蔓延开来,他胡乱地擦去,捏住鼻子试图阻止水流一样的鼻血,不能顺利呼吸,眼前突然黑了,黑得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有亮光出现,耳边响起汽车喇叭声,周围有吵杂的人群声,许多的人、许多的车、许多不认识的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恐慌地绕着他走开,彷佛他是个携带病毒的怪物。
他站在原地,为了掩饰慌张,像在寻找什么人一样,左右张望,四处寻找齐瑞亚的身影,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想要移动脚步,却连现在待在地方都不知道。
这里是哪里?
他想冲进人群里,不顾一切的询问路人,却又退缩的不敢动,生怕看到别人带着复杂又同qíng的目光,更怕遇到心存不善的人,他一直都是个消极而内向的人,什么事总往坏处想。
在得知自己的灵魂寄居在另一个身体里,他彷徨无助之下仍选择面对,可在面对茫茫人海,无数张陌生人的脸时,突然却觉得越来越孤寂无助。
他慢慢地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任由发麻的身体得到放松,任由周围传来唏嘘声,他睁开眼,天地之间他只能看无边的黑,而那黑暗里只有他自己。
恍惚里,有抹白色的身影走到他面前,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他的声音焦躁而不安,彷佛被眼前的他吓坏了,一直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声嘶力竭地问。
「你在gān什么,怎么脸上全是血?」
他想努力抬起头,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别人叫来救护车,将他送进急诊室,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伤得并不严重,额头上破了个dòng,手臂与脊背多处瘀青,没有伤及到要害,只是血流满面的冲到大街,路人都被他吓坏了,以为他是十恶不赦的劫匪。
医生仔细的帮他包扎,警察过来盘问事qíng的经过后,刚要指责他的胆大妄为,余琉衣已面色铁青地走到他面前,又怒又急地说:「你究竟在想什么,那些抢匪都是不要命的人,为了抢回包,你大半夜的跑到巷子里追,是不是不要命了!」
黎光希勉qiáng地想挤出笑容,但看到余琉衣怒得通红眸子,又沉默地垂下头,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就如余琉衣所言,要是没能制伏住劫匪,又被他捅个一两刀,这么一想他才觉得危险。
「要不是我凑巧在附近吃饭,要是没有遇到你……」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半,余琉衣咬牙切齿地问:「你包里有什么东西?」他想知道包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值得冒着生命危险去追。
黎光希突然心一酸,「这不是我的包。」
「什么?」余琉衣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愕然的表qíng,他深深呼了口气,压住心底的怒气,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天哪,你到底在搞什么?」
罗羽极少为别人受伤,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他的优点,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不三不四,也从不觉得丢脸,有钱就花,没钱就借来花,没几个知心朋友,不爱学习爱闹事,时常遭到他叔叔的斥责,他表面上一脸受教却从不打算反省,所以听完他的仗义行为,他除了难以理解就是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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