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地面还残留着雨的湿气。文睿站在树下,眼前青峰翠绿,风景宜人,谁也想不到在这美好的表象之下,众多毒枭背地里gān着非法勾当,其行径足以枪毙百次。罗子山摘下头盔,露出自己的板寸平头,嬉笑着点燃一支烟,“嘿,哥们,第一次来吧?”
文睿点头。早前经过半天准备,他们四个被李烨扔上了直升机,如果说桑县是碧绿的湖,那么岩尖县是碧绿的海,一望无际。“这里很美。”文睿认真地说。“美是美啊。”罗子山吐出烟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文睿觉得罗子山偏激了些,因此没有答话。
国境线。
祖天戈对面站着一位少校,约莫三十五岁,国字脸,目光炯炯,看上去严肃却不失和蔼。他也是首次配合特种部队的行动,其实心底里还有些别扭,什么任务jiāo给他们武警不成么,非要大老远叫来四个特种兵。他手下的武警战士平时训练刻苦,面对苍láng也不逞多让,这样做还真是打击他的自尊心。不过,即便心里犯嘀咕,表面依旧热qíng周到,少校伸出手同祖天戈握到一处,微笑着说:“我叫田立国,这次带了两个班在国境线内接应你们。卧底是边防的人,前不久在老挝境内接头成功,但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现在受困于国境外。”
“琅南塔省附近的热带雨林?”祖天戈问。
田立国应了声,“对!最后一次联系时他躲在雨林里,那小子是边防警察,身上有电话,但不敢轻易和我们联系。”
祖天戈思忖片刻,说:“有追兵?”
“就是没有,”田立国摇头,“所以才奇怪。你们把人安全带回来就行了。”
杀jī焉用牛刀,或许真是专门给自己与文睿练手,制造bī真的战场气氛?想了想,祖天戈又觉得不太像。田立国背着手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他可能偷了二十斤左右的毒品。”
祖天戈挑着眉笑,“什么意思?他到底是黑是白?”
“绝对是白,这点他的队长愿意拿xing命担保。只不过这么多毒品,那些以军护毒的幕后黑手会放过他吗?”
祖天戈摸了摸下巴,没再说话。这个任务,除了要把人带回来,估计还有那二十斤毒品。田立国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说:“难怪叫你们,上次也是你们吧?”
祖天戈脸色微便,几个月前还是和江忠一起过来的。那时边防线报出错,武警不但没有剿灭毒贩,反而被一股国际势力围困,他们赶去救援时,江忠被对方的单兵火箭筒轰得尸骨无存。
“找到个不算遗物的遗物,前几天刚通知了苍láng基地,现今放在我们的驻地,你们行动后可以带走。”田立国也是军人,自然明白祖天戈此刻的感受,想安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
祖天戈勉qiáng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祖天戈从田立国处走来,张涵在检查装备,身体被一片yīn影笼罩住,见是祖天戈,立马站了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没。”祖天戈摇头。
“刚才队长来消息,让我好好看着你,这次让你回来岩尖也是一剂猛药,你小子挺住了。”张涵大力拍了拍祖天戈的肩膀,“否则我们gān嘛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寻找一个躲在山里的野人。”
“也是啊。”祖天戈想让张涵宽心,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准备时间很漫长,非法跨越国境线这种事必须等到晚上。文睿优哉游哉,抱着枪欣赏风景。西双版纳是一片理想而神奇的乐土,想那岩尖在傣族的传说里代表月亮,是天王派下凡间帮助傣族人民战胜黑暗的小儿子,这样一个地方,本不应该发生太多龌龊可耻的事qíng。文睿心想什么时候过来旅游也不错。长夏无冬,一雨成秋,终年阳光充足,气候温暖,还有从未品尝过的美食,走走茶马古道,看看澜沧江……正出神,身后蓦地弥漫开一股郁郁芬芳,好奇地回头,有人塞了把huáng绿相间的糙到眼前。
“……”文睿瞪着祖天戈,对方眼底有阳光肆意徜徉,竟像雨林上空慢慢露头的太阳。
“送给你。”祖天戈指指手里乱蓬蓬的糙。
文睿一时说不出话,那把糙仔细看去样子并不坏,绿叶长卵圆形,叶尖,huáng色部分形似鹰爪张开自然下垂,香气宜人。这是花吧?文睿满脑门黑线,祖天戈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送他一束花。
“接着啊。”祖天戈把花塞进文睿怀里,“要不要在你的头盔上别一朵?”
文睿翻了个白眼,枪背在身后,怀里抱着花。一堆透着杀伐之气的冷金属,一束世间最娇弱的jīng灵,一位脸上涂满油彩的铁血军人。祖天戈歪着脑袋,眼睛微微眯起,逆着阳光发笑,“很和谐,不错。”
文睿不想搭理他,躬身把怀里的花束放到地上,拍了拍手说:“顺风向,半里外随便一只狗都能闻到我身上的香味,你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没意见。”
祖天戈噗嗤一笑,“夸张了吧,行动前处理下就成。”
文睿蹲在地面观察那花的叶子,“是依兰香。”
“嗯,是依兰依兰,我觉得不错,长得很朴素。”祖天戈刚才见几名武警围在一起摆弄依兰香,便拿了几只过来给文睿研究。
文睿瞥了他一眼,指着依兰香,严肃地说:“花香有催qíng作用。”
如果不是油彩遮着,祖天戈的脸估计比猴屁股还红。下了大决心过来结束长达半天的冷战,想好的破冰手段便是一起研究这束有着馥郁芬芳的依兰香,没想到却忽略了花的作用。
“我爸喜欢植物,所以我也有点兴趣。”文睿重新坐下,手指卷着花叶淡淡地说:“花语没记住,花的作用倒是了解得很通彻。”祖天戈嘿嘿gān笑,片刻后也就释然了,一屁股坐到文睿身边,瞪着远处遮天蔽日的翠绿。
“你有点不对劲。”文睿扭头看他。
“这里钟灵毓秀,是被神明祝福过的地方。我告诉你,有一次我在晨曦中看到澜沧江,水是金色的,石头是金色的,进城后,傣族人家的萝芙木、芭蕉叶、凤尾竹与依兰香也是金色的。”
听了这话,文睿有些不悦,鼻子里哼了句,“你就扯吧。”
祖天戈若有所思,慢慢靠近文睿,直到两人肩膀相抵,“土地丰饶,河谷山林妩媚迤逦,孔雀成群,犀鸟翩飞,白象游街。”
“继续。”文睿面无表qíng。
祖天戈顿了顿,声音弱了下去,“西双版纳适合养老,队长睡在这里,应该也不错吧……”瞬间,文睿明白了祖天戈为什么看起来不对劲。原来江忠牺牲的地方是这里,难道就是岩尖县外的雨林?伤口愈合,伤疤没掉,被撕开还是会流血,看来李烨已经坐不住了,估摸着大队也有份。
文睿梗了一下,把罗子山经常挂在嘴边的鲁迅名言祭了出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喂喂,笑话很冷啊。”祖天戈眨了眨眼睛,侧脸勾起嘴角,眼低阳光蒙尘,略微有些灰暗。文睿心里不舒服,垂下眼皮,又去看脚边的依兰香。
“这里没人。”祖天戈突然问。
文睿疑惑地抬头,“嗯?”
“没人。”祖天戈仔细扫视了一遍,“确定没人。”
“是没人。你过来时发现哪里有人?”文睿话还没说完,祖天戈倾身,连枪带人一把抱住,找准文睿的唇,迅速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文睿懵了,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热度,还有心口熟悉的悸动。
祖天戈的吻绝不轻佻,带着坚决与深埋心底的悲恸。文睿闭起眼睛,任由他撬开牙关追逐自己的舌头,然后安抚xing地轻咬耳垂。笑话,这时候两人的嘴如果有什么异样,那可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纵使这次的接吻相较前几次更文明,但文睿依旧晕晕乎乎,心想昨晚那笔糊涂账还没算清楚,现在又叫什么事?祖天戈放开他,两人都气喘吁吁,特种兵的肺活量拿来gān这种事,似乎得到的享受也比常人多几倍。
“混蛋。”文睿这句话平铺直叙,没有掺杂任何感qíng。
祖天戈颓然一笑,用大拇指帮文睿揩去挂在嘴角的银丝,翻身躺倒,双手jiāo叠搁在脑后,出神地盯着蓝天白云。“再有半小时,进入正式备战状态。”
文睿对着空气怔了会儿,悻悻地撇过脑袋,虽然没再说话,可也老老实实陪着祖天戈坐了很久。依兰催qíng,是神明留给子民的礼物。他托着腮帮子出神,心想这好像是个不错的理由。
祖天戈忽然动了动手指,捏住依兰香的根|jīng举到文睿面前,“催qíng花。”
……文睿突然想给他两拳。
70
70、第 70 章 …
第七十章
老挝的bào雨,感觉就像从天空砸落的pào弹,又像佛祖拧开了水龙头,大雨哗哗不停。
祖天戈拿着防水地图,田立国已经为他们圈出大致范围,离中国不远,可雨林葱茏苍翠,遍地覆满杂糙野花,道路崎岖,不辨方位,如果没有向导或是先进的定位仪器,很有可能深入茫茫原始森林而不得活着出去。
罗子山打了个喷嚏,“cao,老子感冒了?”
“那才巧,”张涵揉了揉鼻子,“我也感冒了。”
文睿绿着一张脸,即便没有抹迷彩油,估计此刻也是绿的。当时他回到指挥地与张涵、罗子山汇合时,罗子山怪叫着说,两大老爷们洒什么香水,我鼻子都被你们废了!这是小cha曲,暂且不提。雨很大,路也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直到几个小时后,他们找到两片巨大的芭蕉叶,轮流警戒休息。文睿虽听说这种芭蕉叶的宽度足以让几个成年人在下面避雨,可头一次见到依然吃惊不小。
第二天,天又晴了,树木高耸浓密,雨林内藤蔓jiāo错如巨蟒盘旋,树gān的每个部位,特别是极高的树杈上都攀附着千姿百态的蕨类植物和鹅huáng色的兰花,虫鸣鸟叫不绝于耳,犹如空中花园。文睿吸了吸鼻子,脚下yīn暗cháo湿,空气里弥漫着腐霉味儿,偶尔几缕阳光从树叶的fèng隙间飘落下来,人眼瞧去仿佛金针一般。他随手扒开半人高的鸭跖糙,花葶上开着紫色的花,有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过,轻轻停驻在花心之上。
罗子山差点被脚下的省藤绊倒后叫苦不迭,“幸亏老子这次出来没带什么高jīng尖的装备,还是砍刀有用啊!”砍刀是田立国的经验之谈,在雨林里简直是神兵利器。苍láng四人组人手一把砍刀,轮流开路,文睿戏称路其实不是人走出来的,而是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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