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理你,你又不是我上司。”说归说,两把钥匙倒是很小心地放进包中。
“别这么势利,有我这么个人罩着你,你在腾跃没有人敢欺的,所以,表现好点。”
一派左修然自恋的作风,陶涛笑笑,蓦地又有点伤感,以后就再没机会领略到了。“左老师也要表现好点,升职快快的,早点提拔我做青台公司的总经理。”
“总经理估计很难,不过,总经理夫人也许有一点希望。”
“去!我又没失心疯,我有……”心中一阵抽痛。
“我有老公”,这句话以后不能再说了,这已经不是事实。
他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凄婉,微微一顿,眯了眯眼睛,“看,机场到了。时间很早啊,我们去吃早餐,然后再办登机手续。”
她抬眼看去。三个月前,她举着接左修然的牌子站在机场里,看到华烨痛苦纠结地看着归来的许沐歌,今天,她送左修然离开,她与华烨已成路人。
三个月,一百多天,她的世界彻底翻了个。
不过,她和左修然之间,她以为倒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她没想到,这不是个句号,只是一次语气的停顿。
“真的是她!”隔着不远,红色的跑车徐徐滑下车窗,曾琪定定地看着站在左修然身边的陶涛,丽容气到扭曲。
第七十七章,半夜qíng(中)
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黎明将至,又是新的一天。
陶涛眯起双眼,注视着天空中一个小小的白点,那是左修然坐的飞机,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她一直将他送到安检线外,这不是她的本意。在经历了一个近似于荒唐的夜晚之后,她是很希望左修然走得越快越好,走得越远越好。可是他却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吃早饭时拉着,托运行李时拉着,排队安检时拉着。当她被隔在一米外的安检线外时,看着他背着笔记本包往候机室走去,她有点想哭,没有什么理由。
她从候机大厅跑出来,站在机场铁栏网的外面,看着飞机滑行、升空、腾跃、远去……
左修然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对感qíng的游戏,她不想过问,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是爱护的、温暖的。这种感觉,不是爱,可是完全可以超越爱。在她孤单无依之时,是多么弥足珍贵。
因为珍贵,所以要把这份感觉放在记忆深处保鲜。陶涛拿出手机,翻出左修然的手机号,看了又看,然后删除。接着又把左修然发的短信也一一删除。以后的日子,就象翻山越岭。人是贪心的,在无助无力之时,总需要一个依靠,哪怕只是jīng神上的。她也许会控制不住给左修然打电话。人都是善变的,左修然或许会与她走得更近,或许会离她远点。不管远和近,她都不想要。现在这样最好。
爱qíng也是一种感觉,不管多么伟大,也仅能维持三五年,余下的是感qíng、亲qíng、习惯、牵挂、依靠、合作、伙伴、撒气、说话、jiāo流、暖脚等等等等。全是泛爱,不再是那种独特的感觉。
她愿意以后偶然想起左修然时,他永远是一个特别的人。
删除时,发现有三个来电未接,都是华烨的。她愣了下,也一一删除。
陶涛回到市区,先去了左修然的公寓,把房间稍微整理了下,钥匙就搁在厨房的吧台上,她又把水笼头、电器开关查看了一番,这才锁门出来。
新年第一天,街上照倒是人扎人,车堵得象条长龙,她索xing不坐车,穿街走巷的回到桂林路。时间还早,她想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刚走了几步,接到陶江海的电话,结巴得语句都不连贯,她心狠狠地咯噔了下,站在街边,脸白如雪,极力用镇定的语气问道:“爸,你别紧张,慢慢说,是妈妈qíng况有变吗?”
“小涛,你人在哪?”声音换成了华烨一板一眼的腔调。
陶涛也不知怎么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好,你尽量快点。妈妈醒了。”
“真的?”陶涛惊呼一声。
“嗯!”
眼眶里瞬即涌满了欣喜的泪花,从此以后,她又是有娘疼的孩子了,再大的委屈,也不用噎着、捂着,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妈妈哭出来。陶涛捂着嘴,忙冲到路头拦车,一路直奔医院。
出了电梯,迎面遇到华烨,看到他满眼血丝,她怔了一下,颔首,淡漠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欧阳医生刚刚给妈妈做过全面检查,说再留院察看几天,就能出院了。”华烨说。
“哦!”她焦急地看着病房。
“你……昨晚住在哪?”他捏了捏拳,又放开,又再捏紧,却又放开。
两人在别墅吵过架之后,她夺门而出,他没追上。煎熬了一下午,晚上还是找到医院,陶江海要给陶涛打电话,他拦住,说让她今天休息会,他替她值个夜班。陶江海挺高兴,在餐厅买了点饭菜,两人在病房里边吃边聊。半夜时,他出来打了别墅的座机,阿姨睡意朦胧接的电话,说陶涛可能在医院。他正要给陶涛打电话,病房里,陶江海叫起来了,陶妈妈的心电图出现了异常,值班医生立刻喊来欧阳医生,把陶妈妈推进了抢救室,直到早晨。他给陶涛打过三次电话,都没人接。
阿姨送早饭过来,他吃的是给陶涛的那一份。捧着粥碗,他手脚冰凉。
“外面。”陶涛不再看他,断然转身。
走到病房门口,陶涛仰起脸来深呼吸,她不敢出声,慢慢地向前迈出一步。
病房里很安静,陶妈妈仍躺着,可是她的手不象以前那样,没有生气地垂着,此刻,她放在陶江海的手背上,手指弯曲。
陶江海呜呜地哭得象个孩子,“老婆,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你……滚……”陶玛妈的声音微弱无力。
“不滚,我就赖在这儿。老婆,你对我太好了,把我纵容成不知足的混蛋。”
“你……和她……过去……”
“老婆,没有她,没有……没有……我只有你,二十岁时有你,五十岁有你……八十岁有你……喝粥时有你……吃ròu时有你……你不能不要我……”
陶妈妈疲惫地缩回手,陶涛看到了陶江海手背上留下几个深深的指印,有一个还透着隐隐的血红。妈妈病成这样,还能挤出这份力气,可见心里面有多恨。
“老婆,这儿还有一只手,你掐,掐好了还有脸,还有身子,都随你,流血也没事,我不疼,也不动……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快快地好起来。我是做了人神共愤的事,不敢指望老婆原谅,但给我机会赎过,好不好?求求你,老婆,看在小涛的份上……哦,小涛,来了,快帮爸爸说几句好话……”陶江海抬头,看到了身后满脸是泪的陶涛。
“才不帮你呢!”陶涛拭去泪,蹲下身,紧紧地抱住陶妈妈,“我和妈妈是一国的。妈妈,你别怕,以后我会帮你好好地惩罚爸爸、打击爸爸。如果你让他滚开,岂不是太便宜他?”
陶妈妈笑了,抬起手抚摸着陶涛的头,蠕蠕嘴唇,“小涛……这是你爸作的孽……别怪到华烨头上……”
“妈,我黑白分明的。”陶涛心中戚戚的,噘起嘴大声说道。
“老婆,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休息会,我给你倒点茶。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打骂。”陶江海温柔地帮陶妈妈把手塞回被中,回身从暖壶里倒了杯茶,chuī了chuī,觉得温度差不多,才凑到陶妈妈嘴边。
陶妈妈正眼都不看他,嘴巴也不张。
陶江海哀求地看看陶涛。
“我来。”陶涛接过茶杯,托起妈妈的头,细心地喂了几口茶。
“妈妈,你这次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等于给爸爸洗了一次澡,现在他从里到外都很清洁。妈妈你看爸爸都蜕了一层皮呢!妈妈……你一直都说患难见真qíng……咱们看爸爸表现好吗?”
陶妈妈闭上眼,嘴唇发抖,无法成言。
“老婆,老婆……我们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江山打……求求你……”陶江海泣不成声地抱着陶妈妈。
“大老爷们哭……很丢人……”陶妈妈脸上也是泪如雨下。
“我不哭,我给你争光,给你露脸……老婆……”
“不要叫老婆……我不配……”陶妈妈赌气地推开他的手。
陶江海抱得更紧,“配不上你的是我……我思想肮脏,行为龌龊,你别嫌弃我……”
陶涛默默地站起身,看了看执手相看泪眼的父母,她心里最重的一块石头卸下了,后面,她可以全力处理自己的事了。
给自己安宁,放别人自由。
从此,各呆各的圈,各过各的日子。
轰轰烈烈的婚礼仿佛还在昨天,不到半年,她的婚姻夭折,她以为近在咫尺的幸福化成了泡影。
人生不是平行的轨道,而是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但是终点却只有一个。
这时,一道长长的身影映在地板上,“请问这是陶妈妈的病房吗?”门被轻轻叩了一下。
陶涛回过头,眼神立刻一冷。站在门外的人是许沐歌,她显然感冒已经好了,唇红齿白,俏丽动人,手里抱着一大束含苞的百合。
“小涛在呀,真巧!这位是陶总吧,久闻大名。”
“陶妈妈,你好,我是小涛的朋友,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不过,我很幸运,是不是?我见到了苏醒过来的陶妈妈。”许沐歌假装没看到陶涛铁青的脸色,笑得象二月的chūn风,走到陶妈妈chuáng边。
陶江海和陶妈妈一听是陶涛的朋友,忙不迭拭去泪,又是让座,又是倒茶,亲切而又温和。
“陶总,陶妈妈,不要忙,我坐会就走。我在季阿姨原来的单位工作,以后想看音乐会什么的,打个电话,我给你们送票。”她把鲜花放在陶妈妈chuáng前的柜子上。
“谢谢!我家小涛也真是,有这么漂亮的朋友,都没带回家去过。以后经常去玩呀!”陶江海搓着手,热qíng地说道。
“一定的。陶妈妈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了。等陶妈妈出院后,我再去拜望。”许沐歌礼貌地欠下身,含笑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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