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远解释完,见弟弟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只能安慰他:“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种小事我不会记住的。我现在记住你,记住同事,记住不同动物生病的症状,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jīng力,我不可能分出空闲去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生xing豁达平和,生病之后记忆能力受损严重,若这事落到别人头上,恐怕就要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但何心远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即使他的人生之路从一帆风顺变成崎岖不平,但他一直非常积极非常努力的前行着。
何心远伸出手,像每个哥哥都会做的那样,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赵悠悠的头发很短,毛茸茸像个刚出栏的小羊羔,因为他比何心远高的缘故,何心远拍他还需要踮起脚。
“乖啦,乖啦。哥哥请你吃炸jī排。”
但很可惜,赵悠悠并没有那么好打发。
“哥,你总说你记不得……”赵悠悠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看着熟悉的面容上出现自己从没有过的宁静。“……可是我记得啊。”
“……”
“我记得你找工作屡屡碰壁时,HR的白眼。我记得你官司胜诉后,对方把赔偿划到你账上时每一句诋毁。我记得你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来参加延迟了两年的毕业典礼时,他说工作忙不愿出席……哥,你记不住的事qíng,我替你全记着呢。”
※
“我说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丁大东踢了踢靠坐在椅子上要死不活的池骏,很看不惯他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从那天从宠物医院回来后,池骏这几日早出晚归,每天都在公司奋斗到深夜,第二天不到八点就已经在办公桌前坐好。老板这么拼命,当下属的吓得心惊胆战,也只能陪着加班——可问题是他们这家小公司,根本没有那么多事qíng要做啊?
刚巧池骏有一位下属是丁大东介绍过去的,在没事找事的加班三天后,找上了丁大东,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自家老大是怎么回事。
丁大东这个人jīng,一下就联想起那天在宠物医院池骏非同寻常的表现,当时池骏手心全是冷汗,却死活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段时间池骏再没往医院跑过一次,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叨叨叨的把何心远的名字挂在嘴边,所以这一切的症结不言而喻。
于是这天下午他跑来池骏公司,愣是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他拉了出来,开了个包厢,要了一桌子菜和整整一箱啤酒,希望能撬开好兄弟的嘴巴。
“你到底说不说?”丁大东催了几次也开始不耐烦了。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要是让编辑知道他在截稿期的前一天居然从电脑前离开跑来给人家当免费的qíng感顾问,绝对会顺着网线爬过来打他。
池骏苦笑一声,摸过地上的啤酒瓶仰头猛灌。在他脚下早就横七竖八的扔满了不少空瓶,整个包厢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终于,池骏开口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心远了。我一直认为,像他这样美好的人,离开我之后一定会更快乐。他的人生轨迹非常清晰,他会继续优秀下去,拿最好的成绩,成为一个他一直想成为的shòu医,甚至说不定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诊所。他会是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天资聪颖,每天和可爱的小动物作伴……而像我这样从一开始就做了错事的人,在他的人生中终将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鸿毛。
“可是当我再一次和他相遇后,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分开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想着他的。原来从多年前开始,我就是爱着他的,只是当时的幼稚让我忽视了内心的真实感qíng。
“所以我想道歉,我想弥补……可我突然发现,他根本不需要我弥补。”
丁大东问:“为什么说不需要?你亲口问他了?”
池骏摇摇头:“我没有问过他,但是他确实不需要了——他已经把我忘了。”
见丁大东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池骏解释起来:“从重逢后我就觉得很奇怪,这段感qíng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就算他已经走出了yīn影,见到我后也不可能波澜不惊,但我却把他的漠视当做是故意为之的报复。结果那天我偷听到了他和任医生的谈话……他生了一种病,很多事qíng都忘了,所以他看我时眼神才那么陌生,因为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一个陪鸟看病的陌生人罢了。”
池骏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对于他来说,过去是真的消失了。他不需要道歉,同样……他也不需要我。”
闻言,丁大东皱起眉头:“究竟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得的?怎么得的?”
“……不知道。”
“这病是一次伤害,还是反复发作?能治愈吗?”
“……不知道。”
“他和赵悠悠究竟怎么回事,是得病前重逢的还是得病后认识的?”
“……不知道。”
“你他妈的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就靠偷听来的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脑补了这么一出苦qíng大戏,还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池骏申辩道:“我远离他,就是为了保护他。我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根本就没睡,我就想,他现在看起来过的不错,难道我要打破他的生活,把他完全遗忘的过去重新翻出来,qiáng塞给他吗?他两三天之前的事qíng都记得很模糊,如果他再次遗忘了,那我就再次提醒?可这对于他来说,不就是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吗!”
“你傻啊!!”丁qíng感专栏千字千元王牌作家大东指着他鼻子骂了起来,“你喜欢他,又不愿伤害他,那你就重新追求他一遍,别告诉他你们以前那点破事儿不就得了嘛!”
第十一章 谎言
丁大东不愧是热销杂志qíng感专栏的资深骗子……啊不,资深作家。他的一席话让困于其中的池骏茅塞顿开,眼前出现了一条极为清晰的道路。
虽然这样一来,就势必会欺骗何心远,但池骏想,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爱意也是真的,他不过是希望他们能破镜重圆罢了……这样善意的谎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本想第一时间冲去找何心远,但出门前被镜中不修边幅的自己吓了一跳。这几天他拼命压榨自己的jīng力,每次回家后随便洗洗倒chuáng就睡,第二天天不亮就起chuáng去公司,在这种高qiáng度的工作下,镜中人早就没有原本的利落帅气,下巴上胡渣密布,眼皮浮肿,看上去很没jīng神。
他赶忙认真洗漱一番,qiáng迫自己上chuáng好好睡了一觉。因为这段时间在心头沉沉压着的大石已经消失,他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梦中还出现了他们二人相依相偎的甜蜜景象,让他在睡梦中都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他神采奕奕的走出家门,跨上他的爱车,向着宠物医院飞驰而去。
※
这天晚上轮到何心远值夜班照看住院生病的小动物们。因为何心远的特殊qíng况,每次他值夜班时,身为宠物美容师的赵悠悠都会自告奋勇的留下陪伴,并且主动和任院长说不需要给他值班费,他和哥哥算一个人就好。
不要以为宠物医院只有白天才有生意,有时候半夜忙起来也是脚不沾地。夏冬两季,怀孕的动物送过来待产,入夜安静后是它们生产的好时机;chūn秋两季,时不时就会有宠物犬因为误事毒鼠qiáng在凌晨送过来……
半夜时分,何心远刚刚睡下,枕旁的深夜急救铃就响了起来。
原来有一只没有绝育的母猫子宫蓄脓,主人送到时,下体流出的脓血已经沾满了后肢,为了不错过最佳的手术时间,凌晨两点为它紧急安排了一场手术。
子宫蓄脓初期,患病的雌xing动物外yīn会有少量血液低落,并伴有腥臭的huáng色脓液,因为量少它们自己就能舔舐gān净,所以很多上班族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即使发现了,也会误以为是宠物来月经了,或是普通的炎症。直到爱宠下体脓血不止,并出现腹部肿硬、不动不吃等症状时,才惊觉出事,慌慌张张的把猫狗送来抢救。
凌晨的这场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猫咪年纪已有十岁,术前麻醉,术中出血,术后恢复都是难关,这次主刀的是刚从家里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的刘医生,他经验极为丰富,手术时沉着冷静,快而稳的摘除了整个子宫附件。何心远是这场手术的助手,jīng神集中的听从刘医生的指挥,帮他递工具、监控动物心跳数据。
自从毕业后,何心远再也没有机会使用这些久违的手术工具,每次只能帮着做一些洗涮消毒的工作。要知道,他在本科还没毕业时,就组织同班同学去收养所为流làng猫狗们做免费手术,而作为主力的他,一天下来就能做两台绝育一台外伤。他喜欢动物,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为它们带来健康。
但是现在他时不时就会发作的病qíng却让他失去了站在手术台上的资格。
想想看吧,一个医生在打开病患腹腔后却忘了是要修复还是摘除,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qíng?
他现在只能参与最最基础的内层肌ròu和外层表皮的fèng合工作,好在fèng合不需要太多知识储备,只要熟能生巧,就能凭借身体本能fèng合完整。
为此,他花费了大量时间在家中默默练习,赵悠悠也很支持他,最开始俩人同住时,赵悠悠时不时就买一只刚杀的活jī,让哥哥在jī身上穿针引线。
那段时间,他们兄弟俩天天都在吃红烧jī油焖jī咖喱jī小炒jī,还真别说,身上布满针眼的jīròu特别容易入味,再加上赵悠悠的好手艺,何心远一个月内连胖五斤,脸都圆了一圈。
等到手术做完,天色已经微微亮,守在走廊等候的猫咪主人抱着软笼靠着墙睡着了,她的两颊布满泪痕,被风一chuī,红彤彤的。
猫咪年纪大,采用的是气体麻醉,在麻醉气罩摘除后,不到一分钟就能清醒过来,所以当何心远把猫从地下手术室抱到一楼走廊,猫咪已经恢复了神智。手术后体内的疼痛让它委屈的叫了起来,它想如往常一样团起身体舔舔自己的伤口,不过刚一动作伤口就疼的要命。
因为那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喵,原本浅眠的猫主人瞬间跳了起来,她不顾自己头发散乱,冲过去围着何心远团团转,几次想摸猫,几次放下手,嘴里连连道谢。待何心远小心的把猫放在一次xing尿垫上后,她赶忙扑到点滴桌前,哭着亲吻猫咪的额头。
何心远把空间留给她们独处,在离开点滴室前,他又回身看了眼女孩和她的猫咪,那只猫咪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当主人把满脸泪水蹭在她额头上时,它抖了抖耳朵,抬起头,轻轻的用舌头舔了舔她下巴上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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