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开起来后,你要向前压低身子,可以直接贴在我的背上,双手抓住我的腰。”池骏没回头,担心自己眼里的láng色吓到身后的乘客。
“……那好吧。”明显不信。
池骏起步极快,油门一拧,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何心远还没做好准备,扑面而来的风就带着他的身子后仰,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赶忙压低身子紧紧抱住池骏的腰。
他心跳如鼓,侧脸贴在池骏的背上,耳边除了风声便只剩自己的喘息声。刚开始他无暇顾及飞快后退的景色,待适应了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他反而爱上了这种感觉。
生病之后,他处处小心,别人也待他如玻璃人一样,他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他像是一只重新学会飞翔的小鸟一样,惊喜的睁着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他看什么都稀奇,被他们甩到身后的行人,被他们掠过的树丛,被他们惊扰的野猫……他把头扭向另一边,只见与摩托车并驾齐驱的出租车里,被迫和自行车一同挤在后座上的赵悠悠,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赵悠悠摇下车窗,大声问他:“哥——你——怎——么——来——了?”
何心远也大声说:“我——帮——你——抓——鸟——啊!”
“可——是——咱——俩——都——不——去——上——班,任——院——长——请——客——的——麦——当——当——谁——替——咱——们——领?”
“……”
在路上疾驰了十分钟后,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了秃顶大哥家所在的小区。这附近都是中高档小区,秃顶大哥送了不少礼,才让物业同意在他们楼顶置办一个鸽笼。这么多年下来,秃顶大哥一直控制着鸽群数量不让它们膨胀,现在养的不过六十多只。
他鸽子养的很jīng细,不同年龄段的鸽子分开饲养,这次出事的一笼是他最开始入门时养的二十多只鸽子,何心远从笼外粗略看去,只见这些鸽子鼻瘤粗大,形似小山包,看着至少是七八岁的老鸽了。
现在这些鸽子们都缩在笼中一角,四十几只鸽眼盯着霸占着它们水槽与食粮的流寇鹦鹉,战事一触即发。
池骏不懂鸽子,也没见过别人养鸽,他跟在何心远身旁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夸赞道:“这鸽子养的真好,您没带出去参加过比赛?”
秃顶大哥笑了一下,咂摸着烟,说:“怎么没比过?我早年爱炫耀,经常带着一笼笼的鸽子征战南北,近途还好,远途能飞回来的十不存一。你看见笼子里那只只剩下一条腿的老鸽了吗?我那时挑战超远距离赛鸽,一口气放飞了三十羽,只有这一羽回来了,用了二十五天,在所有参赛人中排名第三十五。当时它瘦的脱了形,腿也断了,眼也浑了,一头扎进水盆里呆着,缓了三天才让我碰。从此以后,几年来再没踏出过笼子一步,每天就是在角落里一窝,静静看着外面。我检查过,翅膀没问题,就是怕了。
后来我想啊,这鸽子太不容易了,人把它们带到那么老远的地方,指望着凭借它们自己认路的本事找回来,可这一路上危险有多少?找不到水源被渴死,遇到散养的ròu鸽群跟着飞走了,还有手欠的人会打鸟……你见过一头撞上风筝线被割断翅膀的鸽子吗?我见过。
我们是在玩鸽子没错,但鸽子也得有命让我们玩啊。
我就想,去他妈的,老子不比了,再也不比了。”
这故事秃顶大哥说过好几次,几乎每次登门宠物医院他都要讲。赵悠悠第一次听的时候挺感动,听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宠物医院天天迎来送往,让人感动的、麻木的、心酸的、快乐的事qíng,实在太多了。
何心远曾在自己的日记本里读过这个故事,但已经忘了大半,这次再听来,仍然觉得触动。他的xing格比悠悠柔软许多,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在他身旁的池骏听完后也觉得心里酸涩,但眼睛一直没敢离开何心远,想着他如果哭了,这次自己绝对不说风凉话,而是第一时间递上纸巾。
不过秃顶大哥没给池骏表现的机会,他指了指鸽子笼里作威作福的两只鹦鹉,眼睛在面前的三人身上掠过,催促道:“行了,别光看着啊,谁进去逮啊?”
第七章 翻墙
丁大东还没到,在场的几人中,再没有人比池骏对这两只鹦鹉更熟悉了。可问题是池骏只在丁大东的家里逗过几次鸟,给它们喂过几次坚果,有一次动作慢了,还被它们联手扇了好几下脸。
按理说和尚鹦鹉是非常亲人的品种,别人家的鹦鹉恨不得天天和主人腻在一块,动不动就在主人的肩膀上、脑袋上站着。可丁大东家这两位祖宗不知道怎么养的,简直像是家里多了两尊太上皇,脾气刁钻的要命。
池骏不愿意在何心远面前露怯,挺了挺胸,硬着头皮举手:“我去。”
“行,你注意点,别伤着我鸽子啊。”
鸽子笼很大,足有一人高,大概五平米见方。池骏长这么大,除了几年前在国外的脱衣舞酒吧里,被选为幸运观众享受过一次笼内近距离贴身热舞外,再没钻进过笼子里。
而且脱衣舞酒吧的笼子只是个噱头,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还喷着催qíng的香氛,哪像这里实打实的shòu笼,扑面而来一股农贸市场的气息。
池骏在环绕周身的鸟屎味里前进,缓缓靠近攀在角落的一蓝一绿两只鹦鹉,嘴里喊着他们的名字:“圣诞树、机器猫,我来接你们回家了……”
可两只鸟岿然不动,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旁的鸽子们像乌云一样聚在另一个角落,警惕的望着这个莫名闯入的人类。
池骏哪里被这么多只鸟同时盯住过,若不是何心远在笼外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他真想放弃等丁大东自己来处理。
池骏问:“大哥,您这鸽子不啄人吧?”
“不啄。”秃顶大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至少不啄我。”
“……”
赵悠悠不耐烦的问:“你行不行,不行出来,我逮。”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看池骏不顺眼,尤其刚刚哥哥坐在他后座抱着他腰的那一幕,让赵悠悠觉得分外刺眼,总觉得这家伙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写着讨厌二字。
池骏哪能让小舅子看不起,一边说着“没事我来”一边又向鹦鹉走近了几步。
可偏偏在他的手指距离鹦鹉翅膀不到二十公分的时候,两只鹦鹉忽然腾空而起,扑扇着翅膀向着鸽群冲去。
它们这么一动,一直忌惮着它们的鸽群也跟着动了。一时间整个笼里像是爆炸似得,掀起了一阵羽毛战。
而池骏作为笼里唯一只能直立行走的人类,顿时糟了殃。他就是一个突然闯入鸟类世界大战的不速之客,面前全是一蓬蓬的灰白ròu球,偶尔能看到一蓝一绿两个胖墩挥舞着翅膀在灰白ròu球的海洋中进进出出,把整个鸽群搅得是天翻地覆。笼内鸽群缭乱,鸽屎乱喷,鸽毛眯眼,鸽味冲鼻,池骏勉力向着两只鹦鹉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被胡乱撞上来的鸽子打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场在鸽笼里突然爆发的战役让笼外围观的三人也惊住了,过了足有半分钟,他们才想起来要进去救人。就在这时,只见蓝绿两只鹦鹉突然杀出重围,扑向笼门的方向,不过几次翅膀扇动的功夫,笼门上的cha销就被它们打开了!
想想也是,昨晚黑灯瞎火它们姑且能进笼,现在天光大亮,区区一个cha销笼门又怎能拦得住它们?
门户大开,两只鹦鹉展翅冲天,笼内的鸽子也找到了方向,紧随其后一并冲向了天空。
终于从鸽毛地狱里逃脱的池骏晃了晃身子,扶着笼子走了出来,他刚被鸽子甩了一身鸟屎,身上粘了几根鸟毛,láng狈不堪。
何心远热心肠的扶了他一把,还好心的拿出一包消毒纸巾让他擦手擦脸,池骏接过纸巾时,顺势拉住了何心远的手——他美滋滋的想:他现在这么láng狈,心远还主动靠近自己,怕是心里舍不下当初的感qíng吧。
他厚颜无耻的提出要求:“你帮我擦吧?”
何心远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耐心的解释:“你没用过这种消毒纸巾吗?你看,它的开口在顶端,打开后就像纸抽一样,不难,这包送你了。”
“……”
鸽子一出了笼,就凭借本能在上方的天空打圈飞了起来,秃顶大哥定睛一看,发现那只已经数年没展过翅膀的独脚大侠居然也在其中,嘴巴都合不上,满心说不出的开心,至于鹦鹉大闹鸽笼的事qíng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丁大东姗姗来迟,赶到时刚好看到自家鹦鹉领着一群鸽子上青天的场景。鹦鹉眼睛尖,见到自家主人来了,两只一同齐鸣。
一个喊:“丁大东!”
另一个喊:“臭傻x!”
一个继续喊:“丁大东!”
另一个跟着喊:“臭傻x!”
学的还是他前女友的声音,细声细气,惟妙惟肖。
两只鸟在天空一边飞一边喊,这可是实打实的360°环绕立体声,而且开关还不在他手里,想关也关不了。
丁大东里子面子都没了,追着两只鹦鹉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走了,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赶忙追了上去。
池骏手里还攥着何心远给他的消毒纸巾呢,结果连脸都顾不上擦,额头上都是鸟屎。
赵悠悠体能好,两条大长腿一迈,哒哒哒的跑走了。何心远是十足的软脚虾,平日里疏于锻炼,拿过最沉的东西就是手术刀,他跟在弟弟屁股后面慢慢的跑,没过多久就被落下了。
池骏放慢脚步,跟在何心远身旁晃晃悠悠的刷存在。
重逢之后,他数次想起他们曾经的大学生活——那时候何心远体力很不好,体育课是逃不了的必修课,男生要求跑三千米,何心远就每天早起跑圈。池骏也被他带着早起锻炼,陪着他一点点锻炼体能,调节心肺能力,教他怎么分配体力。何心远刚开始不好意思让他陪,说他一来,cao场上围观的女生都变多了。
你说他傻不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们的目标是他自己。
……
想必是大学毕业后再没锻炼过身体,何心远的体能比那时候还要差,才跑了几步就喘成风箱,池骏心疼的要命,赶忙拉住他,让他缓缓再继续。
52书库推荐浏览: 莫里弃妇A 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