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他不是做不到……他其实都能做到的。
只是,他哥可能真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都是有代价的。
成王败寇,不管是王是寇,都是必须付出代价。
他成了他的王的寇,牺牲的,不仅是生命跟罪孽,还有的是,他以前赖以活命的对他的qíng爱。
他不是不够爱他了……而是,牺牲了,就再也要不回了。
第94章
谭少在会场跟太多人打招呼,含著笑说:“啊,七哥结婚啊,肯定的,这次我肯定有大礼……”
他跟范家的一个都没死去的长辈,自范家真正的老大到老九,都打了招呼,含笑弯腰,都说:“我啊,这几年都闹腾,这次回来,就请长辈们多多包涵啊……”
“啊,我哥结婚,我是肯定会答应的,以前是小孩子不懂事……”
“肯定的,结婚了我肯定送大礼……”
“嫂子啊?我还真没见过……”
“啊,肯定的,我哥看上的女人肯定是绝代风华,您放心,我肯定以後会尊重她……”
“啊,五伯,你看起来是老当益壮,放心好了,我肯定把我哥以後的孩子当亲生儿子看,我以後家产肯定都给他……您别说,这几年我还真挣了不少……”
范宗明一早被人拉到了一边,跟范家当政的另几位在旁商谈事qíng去了,谭少应付著范家的另几位长辈,笑得脸都快一手就可以一掀下来。
他手中的腕表微微地亮了一下。
他跟范七爸说:“爸,我去趟洗手间。”
范家七老爷看著他说:“去吧。”
他那不动声色的话语间,谭少笑了一笑,说:“嗯,我先去一下。”
范父从来都不真正对事qíng说什麽,谭少以前觉得他过於严肃,现在觉得,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说出来的人。
例如,他从来不看好他跟范宗明之间的感qíng牵绊,看看,他跟范宗明的如今?再怎麽的年少心心相连,现在还不是隔著一断看不断的天涯。
他连换了好几个地方,甚至超过了他们所在的欢狂的几百米的范围,找到通讯地点。
陈见涛说:“老大,你能不能提早去香港?”
谭少说:“怎麽?”
陈见涛说:“何爷病了,在澳大利亚。”
谭少当晚没跟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包括范宗明。
他在秘密安排下,转美国,再转澳大利亚。
他去了医院,见了何爷。
病中的何爷对他说:“崽,你来了……”
谭少笑著说:“何爷,你别这样叫我。”
他站得有点远,不想再走近。
何爷那老脸上,老得都看不清眉目了,他对旁边的两人说:“小方,小刑,你们跪下……”
大方,跟老刑这两个珠三角的大佬在谭少面前跪下。
谭少面无表qíng,他走近,对著那俩个大佬也跪下。
他们都跪在何爷的病chuáng两边,都相同的面无表qíng。
何爷说:“小方跟小刑从十来岁就跟了我……我死了,他们就跟你。”
谭少扯著笑容说:“何爷,你这说的什麽浑话……”
“我昨天把肠子都给摘了……”何爷说:“趋著我清醒,该jiāo待的都jiāo待下,地盘跟钱我都jiāo给他们了,他们跟了我这麽多年,多少人起了异心,就他们没,你知道的,混我这头的,忠心太可贵了,我这些留他给他们俩的,还抵不过他们的忠心。”
何爷说:“以後,他们有什麽麻烦,你得帮他们。”
谭少面无表qíng,“我知道,他们死了我当他们孙子送他们,活著,有我吃的,少不了他们一口。”
“小方,小刑,他是我的侄子,我bī死了他妈,害他爸坐了十几年牢,让他跟著别人家过了二十多年,我欠他的,你们得帮我还,知道不?”何爷说著遗嘱一样的说著话。
“知道,何哥。”大方跟老刑跪得严实,他们对著何爷磕了个头,可能他们跟了几十年的老大就要死了,他们的力道过重,磕一声,额头上的血就流了出来。
何爷说:“我这横行霸道一辈子,对不住的人太多了……我先去地狱,你们活著的都给我好好活著。”
他说完话,就昏迷了过去。
大方跟老刑,铁血铮铮的男儿都哭出了泪。
谭少在旁就白著张脸看著他们。
真正的yù哭无泪。
他没想到,真正让他心惊胆颤的是何爷。
那个他假死後逃离皇城,一无所有之後给予他最初一切的何爷……他最初支持他的伯父就要死了。
何爷当初说:“少原,是我害死你妈的……你看看,有什麽是你想要的,我想补偿你。”
谭少想了一个多月,说,我想这样。
何爷满脸都是疙瘩的脸笑成了团,说:“好,按你说的办,就算用抢的,我也把五角大楼能泄的东西全给你抢来。”
谭少那时觉得何爷真不错,其实,何爷不是真正欠他们家的,他父亲其实到底也是贪财才跟混黑道的异母长兄混在了一块,後来顶了罪去了监狱也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恰好那段,生他的母亲因为压力难产死了。
他父亲倒觉得没怎麽欠他的,这个伯父,倒觉得是真正欠他的,所以,不顾年老体弱,真正的又重出江湖明面帮衬著他。
谭少电话响起的那刻,他当下接了。
范宗明说:“你在哪?”
谭少说:“国外。”
范宗明淡淡地问:“很重要的事吗?”
谭少笑著说:“怎麽不重要?不重要我会现在就在这里?”
“是吗?”范宗明像是随意地说著。
“……”谭少没有说话。
“妈跟我们有事说,她说今天晚上我们都要在,”范宗明淡淡地说,“有事没事都回来吧,别耽误了。”
跟他相处了几十年的谭少自然知道他的语气,那是非回来不可的事qíng,范七妈这时谈的事,肯定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了。
那是可能可以“由得了他”的事,他这当事人不在,他的七哥的筹码怕不够完整!
那是他们以後撇开另外一些环境不谈,这次必定要闯过去才有可能继续相拥在一起的谈判……跟他们真正的母亲,范七妈相谈。
“我有事,不能回……”谭少也淡然地说。
“回不回你决定。”范宗明不想再多说什麽一样挂断了电话。
谭少对著挂断的电话轻轻地说了句:“哥,我恨你。”
抢救过来的何爷的手指勉qiáng地动著,看著谭少说:“走。”
谭少跪在他面前,说:“伯父,我对不住你。”
“走……走……”何爷摧著他。
谭少磕了一个头,没看何爷一眼,转过身飞快离开了病房。
他越走越快,最後飞奔了起来。
什麽也不敢多想。
怕一多想了,对不起的事qíng太多了。
多得他会挪不开步。
谭少上了飞机,下地那刻,在皇城的huáng昏下,他听著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何爷没了。”
谭少对著还刺眼的huáng昏阳光,一直都没有低下头,他没有任何qíng绪,就是看著西下的太阳,看著看著……想著人这一生啊,得牺牲多少,才成全得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第95章
谭少到了军区大院下车时,皇城起了大风,chuī得他的身板在风中有点过於薄弱。
他冷冷地看著范宗明向他走近,等到视线清晰时,他笑了,嘴角高高的扬起,那是一种在别人眼里很喜悦的笑容。
范宗明只是直直地看著他的眼,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眼睛里没有任何内容时,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忽视那抹能欺骗除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的笑容,摸著谭少的脸,问:“不高兴来?”
是不高兴,但跟来不来无关……谭少伸出手想抱范宗明,发现自己抱不下来。
他中途停下手,放到自己身体两侧边,淡淡地问:“七妈要跟我们谈什麽?”
范宗明问他:“怎麽了?”
谭少深吸了两口气,骗他说:“我紧张。”
范宗明深信了,於是他笑了:“没事,有我在。”
谭少看著他,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
范宗明牵著他的手往前走,脚步一个都没有迟疑。
但已经不像是小时候一样,谭恋知的天空里,只要有一个范宗明,就足以把那片天空给撑起。
那麽,长大後的谭少还信不信他的七哥就是他的全世界呢?他只是面无表qíng地看著前方,生平第一次真正瞒过范宗明的qíng绪让他感不到一丝愉快。
这世界上,真正觉得欠他的一个人走了。
他有什麽好值得快乐的?
就算以後,他们可以在一起了……其实,还不如他们真正的不在一起。
谭少的内心在脚步移走的那几十步里敞著血,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法呼吸不是为了得不到范宗明。
而是,他真的做尽一切,背下的除了罪孽,再无其它。
连所谓爱,也不是一个qiáng大得後来能抹去他所作所为的理由。
最为他著想的一个老人……所剩生命无几为他重出江湖,然後,在他以前心心相念想象的至关紧要的一场谈话时,自己丢弃了那个为了他忍著年老体衰去美国那个荆棘yīn谋遍地接洽危险事件的老人。
他以前从没想过,事到如今,他会有这麽的痛苦。
远胜过他在只有野shòu没有人烟的森林时万般无助的痛苦……谭少想,如果可以,从一开始,我就要弄死自己。
这样死了,就会折磨了自己之後再折磨别人。
不就是爱麽……没了他我还是可以活的。
他想到此,偏下头看了下旁边紧紧握著他的手的人。
范宗明无一例差的恰好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看著谭少沈沈地说:“宝宝,已经二十八年了……”
只一句话,就让谭少想到第一次他眼中的范宗明。
那时候他一岁,范宗明举高著他,说:“宝宝,再叫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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