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宗明伸出手,把他的手慢慢扯下,他对著谭少的眼睛,危险又极具威胁。
谭少毫不动摇地看著他,嘴边的笑越来越深……
范宗明看了他半会,抱著他,下了浴缸,翻过谭少的身体让他面对著自己,问他:“所以,你想知道什麽?我还心疼你不?”
谭少听得又笑,把脸依在范宗明的胸前,“七哥啊……那你心疼不?”
他伸出手指,摸著那心脏的位置,隔著衬衫让自己粗糙的手指感觉那下面的跳动。
范宗明的呼吸重了起来,他低低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又有哪次不?”
谭少抬起头,笑得白牙在洁白的浴缸里闪闪发光,“真好,七哥,这点还像以前……我还以为,什麽都变了。”
范宗明一手抱著他的腰,这时,力道已经不是在抱,而是在掐了。
谭少无所谓得很,他一字一句地说:“七哥,我告诉你,为了你我变成这样,哪一天,你这些关心都要收回,就别怪我对不起你……”
范宗明猛地死死地盯著他。
谭少毫不惧怕,他冷冷地笑著,“别忘了,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他拉著范宗明的手摸著自己都讨厌至极的身躯,“相对的,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好。”
他说完,手松下,身体一转,泡到了另一边,淡淡地说:“哥,我想静静。”
范宗明站起,脱下衣服,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谭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这次,又死了两个。
以後,不知道会死多少。
真是生死有命了。
而自己在他亲爱的七哥没放手之前是死不了的,只好一个死者一个死者又一个死者地见证。
看起来,他的没心没肺还必须再坚实点。
只不过两分锺,浴室又进了人。
高大健壮的男人赤luǒ地走了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撒进水里,又打开了热水加了进去,很快,舒服让人放松的香气散了开来。
谭少在淡淡的雾气里看著隔著一点距离的范宗明,他从小依赖的保护者正认真严肃地用厚大的手按摩著他的身体。
当手到了他胸前的新伤口时,他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问他,“小知,我不是心疼,我是骨头都在疼,小时候你只要喊一声疼,心会拧起一团;现在在你身上的每一条都是刻在了我的骨头里,你可以怀疑我对你不再好了,可以怀疑我牺牲你,可以怀疑我一辈子都会利用你,任何事都可以怀疑,只有这点不能怀疑,你永远都不能怀疑我不心疼你。”
范宗明低下头,吻向新伤口,“所以,别拿你的身体惩罚我,我从小奉你为心中至宝,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
谭少听得浑身僵硬极子,他睁著眼睛慢慢看向范宗明,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你让我怎麽办?你这样bī我,那我怎麽办?”
他猛地起身,推开范宗明,心中的怒火燃烧得像是快要把自己烧死,“你他妈告诉我怎麽办?你知道妈一天一天bī我离开你,你知道九叔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你知道在深山被你围堵的那个人是我,你甚至知道pào弹下面的那个人是我,可你他妈告诉我,你都做了什麽?你都做了什麽……你他妈告诉我?”
他咆哮著,用手剧烈地击打著水面,水波dàng起又落上,把他失措又惶恐的脸更增添几份歇斯底里。
“你bī我……你一步一步bī死我,你他妈告诉我你还疼我?你让我怎麽信……我怎麽信?”谭少突然泪如雨下,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混蛋,你骗我,我会长大,可你bī我,我受那麽多的苦,你骗我……”
像是这些年所有的苦难都在一起爆发了起来,他嚎啕地哭著叫喊,“你混蛋,你全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信念,为了其它的混帐事qíng,把我给全忘了……你说舍不得我受苦,都他妈骗我,你混蛋,你骗我……”
他哭得过狠,浑身抽搐了几下,他觉得不安全至极,慢慢地浴缸里蜷缩起了一团,抱著腿一声比一声更压抑地哭著。
“你混蛋,你不爱我,你真不要我了……我怎麽办?我还能怎麽办?”谭少觉得绝望遍布了全身。
他用尽一切抓来的,不再是他曾经要的了。
“你骗我长大……”谭少躲在角落,“然後,我什麽都没了。”
他在浴缸的一角卷成一团抽搐著,像残败的腐烂的树叶在水里瑟瑟发抖……
范宗明这时没有靠近他。
他紧闭著嘴不让喉咙里的腥气外泄,他现在也无法呼吸……而心从刚见他的小孩那刻开始就没再放松过,揪痛得想用手掏出来。
他甚至现在连手都不能动一下,如果这世上至极的疼痛过後会是昏迷,范宗明却觉得自己却必须qiáng撑著,一点也不能忽视。
这样,他就会时时都知道他的小孩受了多少苦。
长长的麻弊之後,他终於能稍动一下手,他走近浴缸里,把口里的血吞下,把那抽搐的人死死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解释也没有,他知道,他所说的任何理由都不能抹去怀里的人所遭受过的一切。
他只是死抱著他,和怀里的人一样,任由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想要有爱,想要跟爱的人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极想得又极难得的事qíng,尤其要得到怀里的人,因为他是同xing,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可以,他会一个人背下来。
只是,没有谁会谁永久的保护者,他是人不是神,总会有疏忽意想不到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因为意外,他保护不了他怎麽办?
所以,他必须变qiáng,qiáng得能保护自己,这样,自己就会安心点。
他只是没想到,长大的代价所牺牲的,不比他们以後得到的会少……而是多得让他们都承受不住,甚至让一手爱大的人憎恨自己。
怀里的人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范宗明抱著他,一动也没动。
他不断地吻著怀里的人的头发,渐渐的,血液顺著头发慢慢沾染到了水里,蕴开了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谭少的身体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他眼睛愣愣地看著那一朵朵的血花,慢慢回过头,看著嘴角带血的范宗明,傻傻地说:“哥,你怎麽了?”
眼泪,又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角极快极快地往下掉……他猛眨著眼,伸出颤抖的手摸向他的嘴角。
一沾,他把指头含到嘴里,只一下,他猛地尖叫:“叫医生……”
他攸地站起来,对著门外大吼:“叫医生……”
刹那,他像是站到了梦里孤苦无依的高崖,眼下无底的黑色深渊让他绝望恐惧,“叫医生,我哥病了……”
第101章
“扑通”一下,有人倒下了。
范宗明眼睛急剧地收缩,他接著人,探到鼻息,同时抓过布巾裹到人身上飞快冲到卧室把人放到chuáng上平躺,他颤抖著手抓著电话吩咐:“叫王蒙马上给我叫过来,马上,立刻。”
那边紧促地应了声“是”,范宗明觉得呼吸更过於困难了,他把头埋在谭少的脖间重重地呼吸,呼吸却一声比一声更压迫心脏。
谭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车上。
他眨了几下眼睛,等视线清晰了时,他问:“哥,你怎麽了?”
他没有力气,说得很小声。
“我没事。”
“我不气了……”谭少疲倦地说,“刚刚我在梦里想了很多,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不折腾了,我想跟你好好过。”
范宗明亲著他的嘴,抵著他的额,“好,我们好好过。”
“哥……我们去哪?”
“医院。”
“哦……”
范宗明用手轻轻抚著他的脸颊,那是一种带著极致温柔的抚摸。
“那……你检查完了,我们就去度假吧,你好久都没带我出去玩了……”谭少喃喃地笑著,他还没在梦中完全抽醒过来,那无边无境的黑暗里,他哥离他越来越远,他跑啊跑啊,花了好大的力气终於把他扯了回来。
真是好不容易才扯回来的呢,所以,要抓得紧紧的,不能松开。
更不能làng费。
“嗯……”范宗明没有多说,“我们一起检查一下。”
谭少在他怀里摇头,说:“我没事,我就是累了……睡了一会就好多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越说越小声,慢慢地又闭上了眼,虚弱且疲惫不堪。
医生说要查心电图时,谭少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他摇了摇头,从范宗明的怀里挣脱了两下,范宗明没松开他。
“哥,你松手,你检查完了,我们回去睡觉。”他说著,摸了下范宗明的口袋,摸到了一个手机,他摸了出来,又想挣脱。
“先检查一下,就照个片,花不了多长时间。”范宗明用一种诱哄的语气说著。
“不了,我打电话给我的医生……”谭少摇了摇范宗明的手机,“我知道怎麽照顾自己,你让医生给你看,我在门外等著。”
他又拉了拉范宗明紧抱著他的手,垂下眼等著范宗明的动作。
范宗明终於松开,看著谭少站起时踉跄了一下,他还没伸手,谭少就稳住了身体,那前一个小时昏倒的人定定的往门外走去,留给他一个挺得直直的背影。
魏方在那头说,“你回来,我得做个化验。”
谭少坐在地上靠著墙,看著阳台上的那几盘绿色的盆栽,鼻间还有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他说:“这两个月,怕回不了。”
“可能我给注she的药起了异常反应……这些都没有临chuáng试验,你赶紧给我回来,出了意外我担不起。”魏方语气难得的严肃又有著命令的味道。
“没什麽……就那麽一下,疼了一下,”谭少淡淡地说:“你那些药副作用基本是没的,你自己做的心里应该有谱,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把这几个月的药让人给我带来,我要跟我哥出去玩段时间,我也想把手给弄好了。”
魏方在那边沈默,过後他紧著嗓子说:“小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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