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渝汐,都过去了。”秦风怀里抱着在此刻显得娇小而柔弱的女人,心里的滋味前所未有的复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心脏,竟然是抽搐一般的疼痛。
这个为了他而隐忍而痛苦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有很多时候你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不爱对方,却恰恰是因为深爱对方。
“那天晚上我知道你看了我很久才睡着,我也知道你撑得多么辛苦。天不亮我就跑了出来,随便上了趟火车,到了陌生的城市也不敢告诉别人我在哪里,连盈子都不敢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满世界地找我,可是我不能让你找到,刚开始也不敢往家里打电话,给盈子和宁榕打电话都是用大连的电话卡。我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了间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就想无论如何孩子我不能要。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能自己去医院,做完手术两条腿抖得不行护士扶着我上了出租车,我在屋子里躺了一天一夜才有力气下chuáng。等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去找工作,可是哪有设计院会要没有毕业的学生,谁会相信我不是被学校请退的问题学生。实在bī得无路可走我硬着头皮去最大的设计公司面试,谁知道他们居然要我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渝汐。”
“嗯?”
“渝汐。”
秦风一声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怀抱越收越紧,两个人几乎没有fèng隙。
秦风这几年也是历经磨难跨过了很多沟沟坎坎才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也是常人无法体会的。但是比起宋渝汐为了他们的爱qíng或者说为了他所牺牲的所付出的,他秦风似乎不曾做过什么。
而,三年后的重逢,他那样带她、bī她、怨恨她,却在此时恍然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和可笑。他为难的恰恰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女人。
世事变化无常,给了爱qíng一份措手不及的磨难,宋渝汐选择了承担,而他呢?
秦风的泪水落到了宋渝汐的手背上,啪嗒声在静谧的室内被扩大。
两个人都没有懂,这一刻彼此心中的qíng感无法用语言描述,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秦风的泪水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有的砸到宋渝汐的手上,有的落到衣服上无声地被吸了去。
良久,宋渝汐抬起手去摸秦风的脸,她的指间微凉,触到凉凉的泪水手上也是一颤,她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这是做什么?”
秦风握住她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说:“这里疼。”
他的心qiáng劲有力地跳动着,宋渝汐觉得他们此刻心的距离是那样的近,似乎从未分离。
“秦风,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吗?”
“嗯。”秦风用力地点头。
宋渝汐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那就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秦风gān燥的大手在她的发上摩挲,说得那样认真:“一定。”
月光浅静,天幕黑沉,时光正好。
医院里始终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的声音和jiāo谈声。
秦风知道之前他百般追问宋渝汐也不肯告诉他这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内疚,她铁了心不和他再有牵扯,不愿意让他觉得欠了她的,所以她守着这个秘密三年之久,一度打算永远地埋在心里。然而现在,她生生地揭开心里的伤口,把过往的伤痛展示给他,是因为她要告诉他,你秦风欠我良多,必须用今生来弥补来偿还。所以,秦风必须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宋渝汐,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在等着他。
秦风斟酌了一番,把宋渝汐拉到身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渝汐,其实我也有一件事qíng要告诉你,但是你能保证知道了之后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知道了吗?”
宋渝汐思考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了秦风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发现秦风看不到她点头,于是握着秦风的手很认真地说:“好,我做得到。”
于是秦风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听完后的宋渝汐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过震惊是因为她从来没想到回事这样,半响过后宋渝汐才抱住秦风失声痛哭,却依旧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医院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穿着半长大衣的中国男子,扬子和老三。扬子手里拿着买来的便当和汤水,脸上的表qíng因为灯光的关系看不真切,身子却是直直地倚在靠背上。
老三不耐烦地皱眉,顺手掏出烟来,抽出一颗叼到嘴里才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又郁闷地吐了出来,推了把身旁的扬子:“哥的一片深qíng估计折腾完了,你也别搁着装雕塑了,赶紧进去送饭吧,这都多长时间了,饭都凉透了。“扬子习惯xing地扶了扶眼睛,没有动。
老三急了:“cao,怎么成这副cao行了,说说,刚才趴着门fèng听到他俩啥秘密了?”
扬子瞪了一眼老三,温润的眼里有那么些许不满,然后似乎又陷进了沉思中,眉心紧锁思酌了半晌才开口,多少有那么点伤感:“老三,你说这世上痴qíng的女人总共才多少,怎么就偏偏这一根筋转牛角尖的傻女人都让咱们遇到了。以前我觉得苏晴就够一说了吧,今天见识了宋渝汐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老三侧头认真地看了眼扬子,嬉笑着说:“哟,怎么听起来有点酸酸的味道,敢qíng这痴qíng的女人都对着咱风哥,有人嫉妒了?”
扬子哼了一声:“我说那盈子勉qiáng也能归做这类女人吧,可惜对象也不是你。”
“cao,扬子,你怎么这么欠揍。对了,你什么时候不叫苏姐改叫苏晴了?”
扬子一怔,马上无谓地笑了笑:“一时错口,这你也计较。”
“扬子你他妈这么对兄弟就叫人心寒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还看不出你的那点心思就真是木头疙瘩了,你还跟我装。当年你哥就喜欢她,现在你也栽里头去了,我说你们王家的男人怎么都着了苏晴的道儿了。”
扬子眼睛眯了起来,试图张嘴说点什么,犹豫了半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三见他这副表qíng,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
扬子摸了摸手里的便当:“凉透了,我再去买份吧。”
这一夜宋渝汐几乎没怎么睡着,窝在秦风的怀里顺便胡思乱想。有时候浅浅地睡着,可秦风一下偏重的呼吸声就把她惊醒,她窝在他的怀里也不敢动,扬着脸去深深地注视他的睡颜,突然觉得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宋渝汐想起了看《长江七号》时宁榕在电影院里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当时不过是开玩笑却不料真的一语中的,宋渝汐从来没有想过生活竟然真像电视剧一般充满了戏剧化的高cháo,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秦风脆弱沮丧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使命”竟然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背负了这么多,这么沉重。走得这么煎熬和辛苦,就在刚刚,秦风对她说了四个字,只有四个字,轻若无声一般在她耳边低诉,因为这个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关乎生死,宋渝汐真的是震惊,因为秦风告诉她:“我是警察。”
虽然不qíng愿,但天还是亮了。宋渝汐见到了传说中的吉田教授,标准的日本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刻板而严谨。可是她却一句关于手术的话都问不出口,日语在这个时候全部还给了老师。
宋渝汐傻傻地站在一旁,秦风握住了她的手,那样的用力,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等我。”
话音一落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啪的一声灯亮了,然后一切沉寂。
等待永远是蚀人心肺的蛊虫,用时间的牙齿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你的耐xing和坚忍。
扬子安静地坐在宋渝汐对面,不说话。老三频频地往吸烟区跑,带着一身烟味地回来看一眼手术室的灯,然后接着去抽烟。
宋渝汐坐在那里,脑子里空落落的一片,其实她很努力地想回忆起她和秦风过去的点点滴滴,生活里的温馨的片段或者恶言相加的争吵,哪怕是一点琐事也好。可是她费尽全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意识似乎停留在了,秦风昨晚和方才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上,不过六个字,凑起来却是“我是警察,等我”。宋渝汐抱着自己的胳膊卷缩在凳子上,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记住秦风的承诺并且相信他。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或悲或喜或行色匆匆,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百态的小世界。
时间漫漫,苦等无边,而等待可以使人麻木,所以当手术室的灯灭了的时候,宋渝汐还愣在那里没有反映,直到扬子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立马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吉田教授很欣慰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注意,不是摇头。
宋渝汐的眼泪瞬时决堤,哗哗地流了出来。然后她很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如同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生生将中国人的脸丢到了日本。
麻药药效过了,秦风就醒了过来。眼睛被重重纱布包着依旧看不到东西,但他闻得到那个人的味道,知道她没有离开。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过来给我抱抱。”
然后他就很无奈地听到了老三该死的笑声:“哥,你确定你要抱我?那日本老头是不是手术刀没拿住,切了不该切的东西?”
秦风很无语,摆摆手说:“给我口水喝。”
老三乖乖地倒了杯水端过去,扶起秦风喝了几口水:“宋渝汐回去洗澡,顺便换身衣服,我闻着她快臭了。她走的时候估计我在睡觉,就把大衣给我披上了……嗯,哥,你鼻子够灵的呀。”
秦风嘴角动了动,觉得自己做大哥这么多年还没有这样丢脸过,冷冷地说:“给宁榕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的飞机,去接她。”
老三的手一抖,赶紧讨好地凑过去:“哥,你看她一个专业导游,出国那是家常便饭,不用人接的。”临了还补充了一句,“我们不应该质疑她的专业素质。”
秦风刚做完手术,没有力气和他贫:“老三,我刚才的话里有和你商量的意思吗?”
老三脸色一黑,立马老老实实地憋着嘴应了声:“好,我去。”
三个星期后,卡哇伊的护士一点一点地揭开秦风眼前包着的纱布,尽管室内拉了厚厚的窗帘但他还是不适应地流出了眼泪,看得老三张大嘴直叹,终于看到风哥哭了。
秦风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努力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笑着说:“喂,你哭得真丑,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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