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生生打断了秦风的话,原本喧闹的室内突然安静,只有孤鸣的音乐在一地玻璃碎片中独自歌唱。九哥冷冷地说:“秦风,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和九哥讨价还价你还不够格,别仗着二爷给你几分脸色便在我面前耍横,想上位你小子差远了。”
这二人平日里便不和,此番宋渝汐不过是九哥抓住的一个施威的机会。
九哥手里犹然握着半个酒瓶,宋渝汐咬着唇看着秦风,他额头渗着血,在脸上蜿蜒而下,流到嘴角,却不及右眉处斜长的伤口触目惊心,绿色的玻璃渣似乎混杂在皮ròu之间。灯光下,冷面带血的秦风宛若暗夜之神,一身冷煞邪气,语气却恭敬非常,“谢九哥教训。”
第一章、生活是一场重逢的大戏(13)
宋渝汐见惯了秦风挺腰飞扬的姿态,心里替他委屈,未及细想,一脚便向九哥的挡下踹去。一声惨叫未必,却听二爷沉稳的声音响起,“老九,怎么和小辈们一般见识?”
“怎么,嫌少?”
一个冷冷的声音将宋渝汐拉回现实,慌忙回神,看见一张支票递在自己眼前。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路边,秦风的墨镜摘了下来,眼中有不加掩饰的轻狂。
想当年她在他眼里是简单纯真的女孩,如今却是求财卖身的小姐。难怪……事已至此,宋渝汐也懒得解释,索xing由着他误会下去吧。
她低着头将支票接了过来,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写的贰,抬起头疑惑地说:“你记错了,不是二十万。”
“我给得起。”
宋渝汐正yù开口,却听那没有一丝感qíng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下车。”
她匆忙地被赶下车,他依旧沉着脸不去看她,她也只看得到他右眉的疤痕。她还记得,那里fèng的是九针。
那一天,急诊室里的他脸色灰暗,冷得怕人。小护士fèng针的手都在颤抖。
他说:“fèng了几针?”
“九针。”
“再fèng一针。”
“可是……”
“fèng!”
那时的他也如今日这样,冷酷粗bào,似要用无懈可击的qiáng悍掩饰深入骨髓的疼痛。她望着那道伤口恍惚出了神,猝不及防,车中的他已飞驰而去,尘土飞舞,如瞬息烟花。
然而烟花再美,终究也有谢幕的时候。
手机响起,宋渝汐接起,轻声道:“嗯,妈,我下午的飞机,你在医院等我。”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qíng、一场爱(1)
1.
别离三年,宋渝汐不曾回来过,而今重新踏上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心中眷恋无法言语。
出租车司机热qíng地介绍着大连这座海滨城市的风土人qíng、餐饮美食和各种旅游风景区。东北人的豪慡和大连人的直率让宋渝汐清晰的意识到,她回家了。
车窗大开,宋渝汐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海水味道,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依旧是整洁的街道、高大的行道树,那大片大片的梧桐叶泛着秋色的huáng,在风中摇曳,偶尔飘落,成片的堆在地上。
就是这条街道,拐角的地方有家很好吃的小饭店,老板娘说一口标准的大连话,为人豪慡。宋渝汐第一次请秦风吃饭就是在这里。
老板娘一上来就夸秦风是帅小伙,帅得一塌糊涂。让一向冷酷的秦风也微微有些不自然,闷着头研究菜单。
宋渝汐记得他们点了很多菜,也不是故意点的,只是,原本说好了是宋渝汐请客,谁知反倒是秦风问她这个喜不喜欢吃、那个喜不喜欢,问得宋渝汐措手不及,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切片的肘子ròu、蛋huáng南瓜、酱闷鲤鱼……等到菜上齐的时候,两个人齐齐傻眼。最后剩下好多吃不掉,老板娘还戏称他们小两口不会过日子,说得宋渝汐脸上一阵阵地红。不过,宋渝汐倒是头一次发现有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把啤酒当白水喝,没有一般男生带着炫耀的表qíng,秦风很自然而或者说很安静的吃饭喝酒,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明明很年轻,可整个人却透着沧桑的沉稳和成熟,这样的男子是宋渝汐前所未见的。
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秦风已经结过了,宋渝汐愣了,“不是说好我请的吗?”秦风还是酷酷的不多话:“下次吧。”
于是就有了下次和下下次……
电话铃声响起,截断了宋渝汐的回忆,是刘一凡。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qíng、一场爱(2)
她这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居然忘记向他打招呼了,岂不是无故旷工?一路奔波,让她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带着疲惫:“师兄,家里出点事,我想请几天假。”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已经到了大连,要不那边刘一凡非得掀了桌子。
刘一凡语气不禁柔和起来:“要我帮忙吗?”
“师兄,那套施工图我还没画完。”
“我另找人画,有需要的话尽管找我。”
“谢谢师兄。”
“误工费我会在你工资里扣的。”
宋渝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挂了电话。
司机师傅笑道:“小姑娘这样才对,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笑笑。”
电话再次响起,宋渝汐看了眼屏幕,是宁榕。顿时温暖的笑容漾了满脸。
宁榕标准的女高音吼道:“小汐子,姐姐我马上飞到你那鸟地,立马去机场接驾。”
宋渝汐稍一迟疑,那边便叫道,“你丫磨叽什么呢,不就那几个破工资吗,姐待会补给你。你说说你,年纪不大整个一财迷,人家是万事向前看,你也是,不过是金钱的钱,共产党不是教导我们不能拜金……”
“小榕……”
“废什么话,赶紧的。”
宋渝汐唇边笑意更深,把电话远离耳朵:“可是我刚下飞机,到大连了,说不定咱俩刚才在机场擦肩而过呢。”
“啊!”果然是一声大吼。静了片刻,那边广播登机的声音依稀传来,“你个死丫头终于肯回来了,别急着走,我三五天就能回来,等姐回来去趟你家。你要是敢跑……”
宋渝汐一连应了几个好,那边宁榕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2.
医大二院。
宋渝汐终于见到阔别多年的母亲,也顾不上说说话,母女二人就楼上楼下的折腾,jiāo了手术住院的各种费用。主刀的医生是一个手指修长的中年男子,温和地安慰她们,说这种心脏搭桥手术的危险xing越来越低,这样的手术他们一周能做好几个,要她们安心。
可是,在签同意书的时候宋渝汐的手依旧是抖的。小时候大人们开玩笑问,渝汐将来想嫁什么样的人,她总是骄傲的抱着爸爸的胳膊说,就嫁爸爸这样的。一直以来,父亲在她心中都是高大坚qiáng的形象,家里家外的承担,几乎无所不能。但此时看着观察室里吊着点滴的父亲,她顿时觉得头顶的天空一片yīn霾,是压抑的灰黑色。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qíng、一场爱(3)
母亲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泪水就漫进她的脖子里,温热的。
“妈,对不起。”
“傻孩子,妈不怪你,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有时候我就在想,渝汐现在在gān什么,吃饭了吗,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可是你爸说别担心,再怎么苦咱们的女儿都会挺下去,就让她在外面吃几年苦锻炼锻炼。孩子,别怪你爸心狠,他也是为你好。”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手术定在第二天,母亲不肯回家,非要在观察室外守着父亲。
宋渝汐买了晚饭回来,便看到母亲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父亲,脸上的线条特别柔和,笑得那样温馨而幸福。宋渝汐只觉得鼻子里一酸,连忙轻轻将晚饭放在母亲身侧的长椅上,转身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走廊尽头便是阳台,风chuī过她的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天色已经黑尽,她拿出一根烟,火柴划出一道荧蓝色的光,冒起淡淡的白烟。橙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曳起来,在浓黑的夜幕下jīng灵一般闪耀。宋渝汐看得有些呆了,被烫到手才恍然回神。
被调成振动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宋渝汐看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号码,那串数字,只一次她便记住了。她深吸了口气,掐灭了手里的烟,接通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那边是重重的呼吸声,一下重过一下,她身边的风声顺着听筒传到他的耳边。秦风的声音低哑,带着挣扎,他说:“你在外边?”
“嗯。”
“这么晚?”
这种带着点点关怀的语气……宋渝汐身子在晚风中颤抖着,不禁问:“你喝多了?”
“你关心吗?”
宋渝汐愣住。秦风是理智而冰冷的男子,在他那个圈子里,冷漠是他的保护伞,唯有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才不会轻易的被人吃掉。也只有在酒醉时,才能看到他心底的别扭。
秦风下午在公司里见到了昨天九宫里的那两位狗屁项目经理,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跟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恍然明白这其中的误会。他站在八十三楼的天台上chuī了一下午风,却依旧chuī不散聚集在心头复杂而焦灼的qíng感。他居然在那么粗bào地对待了她之后,还残忍地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更可笑的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道歉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她已经离开的消息。夜色已深,伤心的人怎么能不醉?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qíng、一场爱(4)
秦风说:“宋渝汐,三年前你一走了之,三年后你拿了我的钱再次上了飞机,你把我秦风当成什么了。为什么不肯给我时间来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不相信我们不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呢?”
宋渝汐听不大明白秦风这番似有所指的话,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有脚步声便沿着听筒传来,她听到一个人诧异地叫道,“我cao,扬子,你快来看看风哥醉成什么样子了,这在女厕所门口坐了大半天了,看把这帮小姑娘吓得,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上厕所了。”
似乎有人拽起了秦风,电话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震得宋渝汐耳边轰鸣。
扬子捡起了电话,陌生的号码。他接了过来:“喂,你好?”
冷风中,宋渝汐握着电话,不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莫名的心虚,直到那边挂断,她才将举了半响的胳膊放下,展开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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