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不是海棠红_水如天儿【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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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宁可和窑姐儿要好也不肯同我好。商细蕊心想。他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杜七说得对,这就是个王八蛋!

  小来在卧房外轻声道:“商老板,五点半了。该去清风戏院了。”

  商细蕊闷在枕头里大叫:“不去!今天没有我的戏!不去!”两只脚把布鞋踢下地,竟就这样赌气去睡了。可怜小周子被他忘得一gān二净,小周子胆子又细,商细蕊不叫停,他就不敢停,小来怎么劝都没用。足练了大半个晚上的步法身段,等到凌晨时分商细蕊起chuáng撒尿顺便叫停时,他膝盖都抻不直了。

  商细蕊在那儿生着气,程凤台一无所知,还在想着晚上去哪儿解闷。老葛是最懂他家二爷的,不能老守着个男戏子兔儿爷,时不常的也得换换口味。程凤台让他随便开,他就给开去了东jiāo民巷的小公馆。那一位郎舅两个合资包养的舞女小姐今天也正闲着,披了一件玫瑰红的睡袍,正在监督女佣拿汽油擦她皮包上的污渍。程凤台见她衣衫半开潦糙慵懒的模样,心里一动,身下也一动,就要把她拖上房内行好事。他的身上还有着与商细蕊厮磨时留下的热度,再解不了,就要被烧死了。不料舞女小姐比他还着急,进了卧室就脱衣裳。程凤台照例往chuáng上仰面一倒,等着舞女小姐给他服务。

  舞女小姐噗地就乐了:“二爷!今儿不成。”

  程凤台笑道:“轮到我就不成了?算我来得不凑巧,遇上你的好日子了。”他想了想,体贴道:“那用嘴。”

  舞女小姐娇嗔一声:“哎呀!二爷!您真是……”她气得把那睡袍向程凤台一打,正盖在程凤台脸上,那馨香甜蜜的女人味:“我想去舞会也没个男伴!您来得正好嘛!不如就……”

  程凤台跳起来拦腰把舞女小姐扔到chuáng上,一扯领带,整个人就压了下去,笑道:“不如就先来一次,完了二爷什么都依你。”舞女小姐在他身下推推搡搡yù拒还迎,被弄得咯咯直笑。

  程凤台说是一次,这一次时间大概也是特别的长,完事了舞会也结束了。反正去不成,于是又来了一次。第二次做到一半的时候,程凤台从后面贴着舞女小姐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舞女小姐正是意乱qíng迷,脑子犯糊涂的时候,而那句话又特别的惊人,她疑心是自己听岔了:“您说什么来着?”

  程凤台扯着她的头发把她压在枕头里,不让她说话:“没说什么。”

  又弄了没两下,舞女小姐忽然笑得身上发抖,翻个身搂住程凤台脖子,气喘吁吁道:“二爷改口味儿了?看上哪个戏子粉头了?”

  程凤台停下动作,看着她笑道:“怎见得就是戏子?”

  舞女小姐也就是随口一说,听他这样反问,倒真坐准是个戏子了。可是以程凤台的手面,却没有听说他在捧谁的戏——这却不是她管的着的。她吃的是这行的饭,榻上工夫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咬着程凤台耳朵这样那样教授了一遍。程凤台本来也知道男人之间怎样行事,就不懂里面的这些复杂手段,需要这样小心。商细蕊之前有过张大帅有过曹司令,他是有经验的。但是程凤台却听得格外认真,默默记在心里,生怕弄得不好伤着了他。那虚心请教的表qíng,舞女小姐看着就更发笑了:“哟!二爷!chuáng上的事儿,到底也有您不懂的呀!我当您无师自通呢!”

  在chuáng上被女人嘲笑,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奇耻大rǔ。程凤台陪着她笑了会儿,然后沉默着到梳妆台上拿了一瓶发油。舞女小姐一看,立刻冷汗都下来了,躲被子里往后缩:“二爷!不兴这样的啊!我错了行吗!”

  程凤台倒了一点发油在掌心上,不由分说把舞女小姐翻了个身,坏笑道:“怎么不兴了?二爷第一次gān这个,做得不好您多提意见,做得好了您就多叫两声,哈哈!”

  舞女小姐哪儿还笑得出来,她有日子没受这个,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深深后悔刚才话语里激着程凤台了,抽着凉气儿还得赔着笑:“不是这样!二爷!啊……您慢点儿来!慢慢的!”其实她不知道,她激不激着程凤台,程凤台迟早都要拿她练练手。程凤台是个没心肝的混账人,唯独心爱的小戏子,他是舍不得让他这样疼的。

  第44章

  商细蕊那样的小少年,有时候特别记仇,一句话冷待了他,他都要在心里默默记上好几年。有时候忘xing又特别大。比如昨儿还在为程凤台两年之前逛窑子的事qíng生闷气,睡了个饱觉,第二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早晨练了一上午的功,中饭慢腾腾吃着八宝粥,因为到了时候还等不见程凤台来请安,便很不高兴地向小来说:“二爷又骗人,说好了每天中午来请安,今儿又不来!这是今年第八回 了!”小来往他粥碗里加了一勺白砂糖,冷笑道:“他的话你也信!就你信他!他不是说再有误时候的,就大嘴巴抽他?这个人……”商细蕊自己怎么抱怨程凤台仿佛都是理所当然,别人批评程凤台两句,哪怕那个人是小来,他听着就不入耳。闷头不搭茬,呼噜呼噜喝了粥,跑回屋里穿戴一新,然后去梨园会馆和俞青杜七他们说新戏了。

  程凤台在舞女小姐的被窝里睡过钟点,赶到商宅扑了个空,和小来无言对坐。小来fèngfèng补补做着针线,半点儿不理睬程凤台。程凤台带着一股流连qíng色的倦意,半耷拉着眼皮温柔地问小来:“姑娘,商老板不在啊?去哪儿啦?你怎么没跟去啊?”

  小来暗暗没好气地一瞥他,低头沉默了半天,才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没叫我跟着。”

  程凤台知道商细蕊出门是一定会和小来打招呼的,不打招呼,小来也要追着问出来——她是存心不肯告诉他!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商细蕊的行踪其实也很好猜测,假如去水云楼的话,小来一定会随侍着。那么八成是去了梨园会馆。梨园会馆里一班戏子唱啊闹啊,搞不好还要吃酒,回来可就没个准时候了。程凤台与小来僵坐了片刻,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最后熬不住笑道:“小来姑娘,我借商老板的chuáng瞌睡一下啊!”一边儿自己就伸着懒腰掀门帘进卧房去了。小来瞪了一眼他,气愤地把针线剪子摔进笸箩里端走了,她怎么就那么烦他。

  程凤台坐在商细蕊的chuáng上,蹬掉皮鞋脱了外套仰面一倒,正看见chuáng幔上挂的两只大花脸面具。程凤台随手摘下一只来盖在脸上,一手枕在脑后。这被褥有着戏子上妆用的铅粉香气,还有一股糕饼点心似的甜味,像是有小孩子把糖果藏在枕头下面了。这倒很像商细蕊gān的事儿。程凤台伸手在枕头下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有,他笑了笑,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个瞌睡直睡到夕阳西下。晚上是戏子们最活跃的时候,梨园会馆的热闹便也散了,好让他们各人忙各人的戏去。商细蕊蹬蹬蹬踩着很重的步子回家来,屋子里半暗不黑,他一屁股就坐在程凤台胳膊上。程凤台痛叫一声弹坐起来。商细蕊暗中一回头,也吓得一喊:“程普?!”

  程凤台摘下面具:“程什么?我啊!”

  商细蕊笑道:“你倒拿得巧!这是你们老程家的英雄!说不准还是你老乡呢!”原来那花脸面具上绘的是三国时代的战将程普,东吴阵营的。

  程凤台揽过商细蕊的腰,枕在他腿上,睡怏怏地问道:“今天玩得好吗?和小雨点儿他们攒了什么戏?”

  这一提小雨点儿,商细蕊顿时发出一串震耳yù聋的哀嚎。小来隔着两道墙都听见了,以为程凤台欺负他家商老板呢,没头没脑跑进来拉开了电灯,看见商细蕊鼻头略有点红,有冤无处诉的模样,便恶狠狠扭头瞪着程凤台。程凤台摊开双手做了个很无奈的表qíng,然后又去搂商细蕊的那一把细腰:“商老板,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商细蕊当胸捶他一拳:“还不都是你!”程凤台被他捶得是有点疼了,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小来见她的商老板还能打人,而且打得这样虎虎生风,就安心地退了出去。小来走了,商细蕊才咬牙说:“都是因为你!给俞青取的小雨点儿这个外号!”

  程凤台不懂:“小雨点儿这个外号怎么了?多俏皮!”

  商细蕊又gān嚎了一阵,道:“我……我多吃了两杯酒,一顺嘴,就这么叫她啦!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小雨点儿啦!这下谁都知道我给人取外号啦!”

  程凤台呆了两秒,把商细蕊扑倒在chuáng上大笑不止。商细蕊想到下午那一遭,羞得脸红彤彤的,又捶了程凤台两拳:“都是你的错!”程凤台笑道:“哎!商老板,你也不算冤。我取我的外号,你跟着叫什么?再说,你本来就很会给人取外号。你怎么叫常三爷来着的?”

  提到常之新,商细蕊就刷地掉脸子:“那个不怪我,那怪他爹没给他弄个好名字。肠子腥肠子腥的……”

  程凤台责备孩子似的拍两下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不许说了,二爷不爱听这个。你给俞青取了外号,俞青生你气了?”

  商细蕊想了想:“她倒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她笑得比谁都欢畅呢!还说小雨点儿这个名字很好听。”话头自小雨点儿俞青说开了,说到他们几个才华横溢的戏子商量着排新戏的事qíng。戏本子酝酿得相当成熟,腔也安得了,角色分配到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商细蕊要排新戏,这与存心找事儿无异。上了台泼开水的,写报纸讥讽rǔ骂的,暗中使绊孤立的,那都是早已吃过的苦头,然而没能吓退了他。商细蕊对造新戏的热衷是青年人的天xing,不是一点威胁能够阻拦的。

  程凤台深知他们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痴子。如今这样大手笔隆重地推出一部新戏来,倘若造得不尽人意,被舆论批评批评丢了面子事小,招得票友发了疯,做出点什么要人命的傻事来,那就太不值当了。他是外行人不知内qíng这样想,其实票友只会对恣意窜改了的老戏本子发疯,对新戏的成败,却是上心得有限。

  程凤台拍着商细蕊的屁股,思量之后,慢声道:“等你唱新戏的那天,我去问我姐夫借点兵来守在戏园子里,给你当护卫。有人敢乱动的,当场揍一顿送局子。有那么两次,就都老实了。”

  商细蕊抬头看他,仿佛有点惊异:“这怎么成呢!带着兵唱戏!从来没有这规矩的!”

  “那就有泼开水的规矩了?他们光是叫骂两句,我还真懒得搀和你们戏子的事儿。回头要是来个横的不要命的,不泼开水了,给你弄一瓶硝镪水泼过来。”程凤台捏捏商细蕊的脸颊:“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我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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