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其他的员工都纷纷好奇地望过来,又是低声耳语,又是摇头叹气,这种为了竞争互相诬陷坑害的事可不少见。
然而苏暖没时间去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南简心,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苏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号码是苏振坤上次用过的。
“苏暖,你除了嫉贤妒能还会做什么?”
南简心似乎qíng绪极不稳定,挥斥开阻拦的保安,怒指着盯着手机的苏暖呵斥,蓦地眼泪夺眶而出,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苏暖不知道她说的匿名信是什么内容,也懒得去问,她起身,背过身看向窗外:
“把她赶出去,如果再让她打扰我,你们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苏暖的声音清冷而颤抖,她并不是因为南简心的抹黑,而是在她刚亲眼目睹了宁儿的抢救后,就收到了苏振坤的短信,这让她从欣喜立刻转为不安的难过。
她回身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希望你有时间过来一趟,苏振坤。”
无尽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苏暖全身颤抖了下,抬起手腕咬住,不让自己害怕得失去力气,颤巍巍的身体已经迈着凌乱的脚步,走向门口,迅即地消失。
----《新欢外jiāo官》----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苏暖这一生都没从这件事里明白过来,来得太突然。
她一路飙车到机场,然后搭乘最快的飞机去A市,当她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是苏振坤消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样子。
苏振坤坐在chuáng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坐得并不舒适,身体有点抖,却又用尽了全力克制着,默默地看着门口喘气的苏暖,良久没有说话。
苏暖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乖乖地坐在他的对面,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流。
她其实并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在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一边擦拭掉,却一边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这么差了,你该和我说的……”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你就能看好我吗?”
“真不喜欢你流眼泪的样子。”
苏振坤说得有些吃力,却一贯地清冷充满责备。
“还是第一次呢,爸爸竟然让我来看你,我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她呜咽出声,孩子一样的一张脸,纯净渴望爱的眼神,苏暖从未长大,她被苏振坤遗落在破碎的童年里。
无论她怎样在人前假装坚qiáng,也无论怎样bī迫自己直到完成工作,她的心始终稚嫩无辜,在苏振坤面前,她缩小回到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婴孩。
苏振坤偏过头,不去看她。
苏暖便很快地擦gān眼泪,努力地笑起来,很快凑上来:“爸爸,你怎么这么瘦……”
“爸爸,”她叫了一声,“我已经成功了,刚才我已经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其实瞿家也没什么好的,虽然和爸爸住的房子小了点,可是我还是喜欢跟爸爸呆在一起。”
苏振坤背着她擦了一下眼泪,表qíng始终平淡、决绝。
“小暖,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要听好。”
苏暖坐好,笑了笑,不愿让苏振坤cao心,轻声应道:“我听着呢,爸爸。”
苏振坤淡淡看着她,然后平静的开口:
“你12月18日生下的,我和你母亲是在4月20日结婚的,你的本名叫瞿懿暖,是瞿弈铭和聂晓颖的大女儿。”
死寂的病房内久久回dàng着苏振坤吐字清晰的声音,苏暖眼角的泪滴凝固得忘了落下,她怔怔地看着苏振坤,反应不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振坤为什么可以这么清冷平寂的说出这些话。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也就是这样平淡地相处。
听上去,那个真相,似乎也极有可能。
然而,应该感谢苏振坤,在她长达二十几年的教育里,给了她无懈可击的适应能力。
所以苏暖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流,只是攥紧了手,几秒钟后,冷声问:“证据?”
苏振坤淡笑:“苏振坤的一生从未说谎,你直接去做DNA鉴定即可。”
苏暖挣扎着站起来:“我不相信。”
“是不相信,还是不敢面对?”
她的眼泪落下来,冲击的眼睛刀割一般,她把一只手用力攥住衣袖下的伤口,狠狠的用力,脸色平静无波,她知道自己已经相信了,因为苏振坤从未说谎。
只是突然恨透了他的狠绝,又顷刻原谅他的狠绝。
在青岩门和聂晓颖在一起的日子,苏振坤所受的苦痛,一定超过她百倍,她已经见识到聂晓颖的无qíng,对爸爸,她也一定不心软,尤其是个爱她的男人。
只是想到自己可笑的身份,就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个巨大的dòng,忍不住要狂笑。
可怜的苏暖,哦,不,可怜的瞿懿暖,你竟然有一个这么具有童话特质的身世,这真值得庆祝,你这样的生命竟然也终于跟童话牵扯了一点关系。
小时候,苏振坤从来不讲童话给她听,也不允许她看任何童话书,她也从小就被教育,那是虚幻的,是骗人的,看完了只会让人软弱。
果然如此,她现在就亲眼看到自己被安放进一个残忍的童话里,在里面被弃置的长大。
苏暖仰起脸,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苏振坤完全一样的不带丝毫的qíng感:
“我知道了,谢谢你终于还是告诉了我,虽然听上去不算什么好事,既然你叫我回来没其他事,那么我走了,再见。”
她转身,忽然被自己绊倒,摔倒在地上。
苏振坤似是想要扶她,急着下chuáng,忽然从chuáng上滑落。
“为什么要这样!”苏暖忽然尖叫,挥开他伸来的手:“反正也不是你女儿,你心疼什么!从小到大就改不了摔跤的毛病,也从来不见你要伸手扶一下!反正从来也没有打算爱过我!从来也没有!”
苏振坤收回手,坐在地上,陡然眼泪崩落,无法串联的呜咽,像北方冬天的风。
这个病弱的男人那么苍老,比起聂晓颖那么苍老,虽然不曾细致地疼爱她,可是也曾让她相信,她们是这世界上相依为命的父女,因为生活艰辛,苏振坤也曾把所有米饭省下来全部倒进她碗里,却回头埋怨她没有把米淘gān净。
她怎会不知道呢,以为这是父亲粗糙不擅表达的爱,却原来,只是对聂晓颖的报复。
这么多年惨烈冷淡的对待,忽然找到了原因,也并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
她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脚步往前走。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聂晓颖?”身后传来冷寂的问询。
苏暖华丽转身,俯视着坐在地上颤抖的苏振坤:
“你不是想报仇吗?那就应该更残忍地对待聂晓颖。爸爸,你觉得,让她知道,她一直恨不得亲手杀死的苏暖,其实是她和瞿弈铭的大女儿比较残忍;还是让她绝望地相信,她的宁儿即将死去,即使换了肾脏,也活不了多久,她不再有孩子,她将一无所有……”
苏暖的声音清冷,悲悯的淡笑,眼泪也悲悯的落下:
“爸爸,哪一个更残忍一些呢?我决心完成你的遗愿,我将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她。她将一无所有!”
她拉开门:“我再也不想回来了,我们终于不必再见面。反正,你看到我也是厌恨,现在,我也一样,爸爸。”
她走出去,不再回头,也注定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回头。
她坐了最快的飞机回到京城,钻进自己的跑车里,一路发狂似地疾驶。
一边开车,一边尖利地嘶吼,眼泪随意地崩落,双臂颤抖,声嘶力竭。
她知道自己还有理智,理智到让自己崩溃,所以这么清晰地感觉到痛,却又觉得好笑,尖叫之后是狂笑,把油门踩到最低,想要飞起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也终于知道,原来疯狂竟是这样一种好滋味。
她一路开回了魅影,她甚至有片刻的冲动,想要冲到聂晓颖面前,告诉她:
“好的,夫人,我同意把我的肾脏捐给宁儿,所以以后不要再想方设法折磨我那可怜的爸爸,我会在同意书上签字,然后马上进入手术室,这不是你一直的打算吗?”
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便看到有高层拿着一些信进来,摊在她的面前,都是关于南简心一些不堪过去的揭秘,说她是以惯xing剽窃而被赶出学校的。
“是啊,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信里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她没有做,为什么要恼羞成怒,既然做了,就别怪别人要说。”
苏暖说得很刻薄,不可遏制地笑出声,笑得放肆而畅快,而高层却是望着这样失态的苏暖皱起了眉头,苏暖却推开他歪歪斜斜地走向办公桌。
“我很累了,请你先出去。”
苏暖躺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眼睛,许久的许久,手机响起,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是她梦幻了很多次的号码,是苏振坤。
她嘲笑着自己,还是爱着苏振坤,心底里还是只把他当成爸爸,无论他说的那些是不是事实,此生,她只有一个亲人,一个爸爸。
她的爸爸曾深深地爱着她,没有看清爸爸的爱,是她自己的错;她自己看不出来,是因为她的水准还不够。
她一直这样深深地相信,永生都会这样相信,那些残忍的话,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那个悲苦的男人,他的女儿看着他一生艰苦,最终却只说了些冷酷不孝的话。
“爸……”
她颤抖着嗓音叫了一声,委屈而难过,带着无尽的懊悔。
“是苏小姐吗?”电话那头不是苏振坤,“我是苏振坤的主治医生,刚才你走后,你父亲都一直看着门口,说你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想见你,我就出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你父亲……过世了。”
第八十九章 南柯一梦(本卷完)
我是苏振坤,然而我的原名是朱祁铭。
我即将死去。
我不是基督教徒,所以在我闭上眼的那一刻,我也不需要忏悔。
人世间种种,都将无法成为我的羁绊,我无法带走什么,当然也不想留下任何。
然而,我是一个父亲,我知道,我的心中仍然有着说不出口的牵挂。
夜深不能寐,提笔书信一封,以此为作遗言,给我的女儿小暖。
自幼生长于北方书香,门第不高,却家教严格,记事起便知自己好qiáng,父亲也因此而训导于我,在长年和哥哥姐姐的学习中,我因天资甚高而格外受到家族的喜爱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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