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体味到父亲当初对年幼的她,说出那样冷漠的话时的心qíng,面对这样一双和伤害自己女人同出一辙的眼睛,仿佛是在时刻提醒自己那些痛苦的记忆。
在这一刻,她无法不去回忆她的父亲,被那份绝望的爱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男人,他那样狠绝地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一定是出于爱吧?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以后不准再接近陆暻泓,听到没有!”
苏暖停下离去的脚步,转头望向自己被禁锢的手腕,她的母亲用力地扣着她的肌肤,冷冷地发出最后的通牒。
忽然,她很想知道,违背她的下场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也想像瞿夫人一样,二嫁成为名门夫人呢?”
聂晓颖没料到苏暖会讥笑地说出这样不敬的话,苍白的脸色仿若一朵绽放的白花,狠狠地拽住苏暖薄弱的身体。
“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同qíng你,不敢拿你怎么样!”
苏暖目睹着那凌厉的巴掌横空甩开,她只是冷笑地等待着,然而,那一巴掌还未挥到她的脸上,便被另外一只麦色的纤手生生地挡在了半空。
苏暖和聂晓颖都讶异地看去,聂晓颖是诧异竟然有人敢阻拦她教训人,而苏暖是错愕竟然还有人会来帮她。
“这位大婶,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苏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握着聂晓颖的手腕不放的年轻女子,正是昨晚和陆暻泓一起的小姐,她已经改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依旧充满着活力。
“你怎么敢这般无礼,放开我!”
聂晓颖有些气愤地朝着这个抓着自己不放的女人低声呵斥,她想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堪比一个男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
“不管大婶是谁,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欺负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晚辈,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苏暖打量着这个帮助自己的女子,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苏暖的眼神,趁着和聂晓颖争论的空档,朝着苏暖一眨眼,咧嘴露出白洁的牙齿:
“小舅妈别怕,舅舅不在还有我呢,我们陆家的人怎么能随便让那些欧巴桑欧吉桑欺负去了!”
本沉郁的心qíng被这么一闹,苏暖有些混乱,眼前这个女子明显比她还大几岁,怎么会把她误认成舅妈,还有……她也好奇,这个女人的力气好像真的很大!
“你们陆家长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难道不知道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吗?”
聂晓颖已经大概猜出来者的身份,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却发现仍然无法摆脱束缚,不禁提高了语调:
“还不快放开我!连陆峥嵘都不敢如此无礼地对我,你一个小辈怎么敢这么……”
“原来认识老爷子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个路人甲乙丙,我gān嘛要把你当祖宗供奉?”
龙鸢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就像是一个男人摸了摸山羊胡须,瞪大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上下左右观摩着聂晓颖yīn沉的脸色。
“你是我家小舅妈的母亲吗?怎么有这样的妈妈,和我妈相比,完全不在同一档次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在劝告她,不要再痴心妄想来攀权附贵,还是你觉得,你们陆家可以不顾她那些拿不上台面的过去,风风光光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
龙鸢看着聂晓颖高傲的脸庞上,不悦地皱起眉头,回头安慰xing地看向旁边的苏暖,却发现空无一人,苏暖早已不知所踪。
“人呢?”
龙鸢诧异地松开聂晓颖,着急地四下张望起来,聂晓颖看着自己被捏出淤青的手腕,有些气郁地盯着龙鸢:
“告诉陆暻泓,如果他一直这样一意孤行,终有一天他绝对会后悔的!”
龙鸢一顿,刚想说些什么,走廊上响起清冷而低沉的男声,轻轻的,带着不动声色的犀利,力量却是深入人心。
“瞿夫人,什么时候该行当老师了?竟然想着传道授业解惑了吗?”
“小舅舅!”
龙鸢一转头便看到陆暻泓朝着这边走来,英俊的脸上,如覆寒霜,显然他也听到了瞿夫人最后说的那番话,不由地惊喜地唤道:
“小舅舅,我把小舅妈弄丢了。”
说这话时,并不闻愧疚之意,陆暻泓冷冷淡淡地瞥了龙鸢一眼,便转而对上面色不豫的聂晓颖:
“绝对,一定,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也不要说。”
聂晓颖因为陆暻泓凉凉地说出口的话语而感到无比诧异,然而陆暻泓下一句话则是将她再次气得差点破坏自己的形象。
“我的生活还不劳瞿夫人来cao心,还有我想,瞿夫人并没有资格嘲笑看低她,瞿夫人不也有过不愉快的过去吗,既然如此,就该明白被人揭起伤疤的疼痛。”
聂晓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咬着唇瓣,忿忿地看了眼面色沉冷的陆暻泓,有些无法忍耐这样的讽刺,却还是没再争执下去,捡起地上掉落的手袋,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开。
“小舅舅,刚才那个女人说小舅妈二婚是怎么回事?”
称呼换得很快,一夜之间便从“小姐”晋升为“小舅妈”,更稀奇的是,陆暻泓竟然没有否认,连眉头也没蹙一下。
他默认的态度摆在那里,龙鸢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也知道自家小舅舅固执的脾气,所以她敢确定,小舅妈的人选估摸着是不会变了。
这小舅舅从小和她一块长大,智商和qíng商不成正比的事实,在他们这代晚辈里是众所周知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
陆暻泓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径直快步往电梯走去,冷沉的脸色似乎泄露着淡淡的焦急,他突然很后悔没有带着苏暖一起去jiāo钱。
他忘记了宁儿也住在这家医院,因为从未放在心上,才会这么掉以轻心。
龙鸢瞅着陆暻泓走远,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对方刚接起时便噼里啪啦汇报起qíng况:
“妈,真的是那个栗色短发的小姑娘,呃……据我刚才的观察,貌似已经进入二垒打的阶段了,没骗你,人家小姑娘的嘴都被舅舅啃破了!”
“不过貌似有些麻烦,我刚才看到瞿家老太打了小舅妈一巴掌,估计是为了那个病秧子吧……”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说话这么粗鲁,别的事过会儿回去再说,小舅妈不见了,舅舅挺担心的刚去找了。”
----《新欢外jiāo官》----
重症监护病房,聂晓颖站在门口,大大的透明玻璃门,她看到里面安睡的宁儿,阳光倾洒在病chuáng上,宁儿似小憩的纯白天使,她会是一个睡美人,如果没有口鼻上的氧气罩。
“颖姨。”
聂晓颖闻声便看到里斯特,慌忙地背过身,擦掉眼泪,然后转身看里斯特,美丽的脸上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擦拭的泪水。
“宁儿怎么样了?”
“刚刚输完血,医生说只要休息两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聂晓颖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慢慢地褪去,笑了笑:
“那就好,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想掉眼泪,已经很多年没这么伤心了。”
里斯特关心地望着这位优雅而克制的贵妇,在看向病房里的宁儿时,目光变得异常的柔和:
“颖姨你别担心,宁儿会没事的。”
聂晓颖淡笑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里斯特问道:
“上次你给我的关于苏暖的资料确定是完整的吗?”
“嗯,陆暻泓也是拿了同一份资料,两年前他就让我调查过她的身世。”
里斯特也发觉了聂晓颖眼神中的怀疑,不禁询问:
“难道有什么错误吗?”
聂晓颖一弯唇角,巧妙地掩饰住自己的晃神,轻轻地摇摇头,望着沉睡的宁儿叹息道:
“只是觉得那个苏暖和我一个故人的孩子长得像,但是资料里显示她父亲的名字却和我那位故人的名字不一样。”
“或许改名了也有可能。”
聂晓颖惊愕地看着里斯特,里斯特也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心,在聂晓颖开口前主动请缨: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颖姨你就放心吧。”
“那就辛苦你了,里斯特。”
聂晓颖目送着里斯特离开,然后静静地看向宁儿,却又不可遏止地湿润了眼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新欢外jiāo官》----
苏暖在聂晓颖和龙鸢说话的时候,便悄悄地走开了,她今天如愿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却也破灭了自己对母亲的幻想。
她以为,母亲是因为迫不得已才丢下她。
她总是日复一日地灌输着这个想法,然而终到这一天,她就像是一个吃到快要撑死的人,吃不下更多的饭,却还要勉qiáng去咽下一口饭。
现实bī着她去承认,她的母亲并没有难言之隐,只是纯粹地不想要她,即便她还在嗷嗷待哺。
她坐在安全通道的黑暗角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眼泪不住地掉下来,冲击得眼睛被刀割一般刺痛,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新妈妈,你怎么了?”
糯软的甜腻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怯怯的味道,苏暖抽泣的身体一顿,她的手浸泡在泪水里,却在听到那似曾相识的童音时,不得不擦gān净两颊的泪水。
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即使是孩子也不行。
“新妈妈,我想你了!”
苏暖回头便看到一个小身体朝她扑来,就像一颗娇憨的鱼雷,认准了她的怀抱,在她僵硬的身体还未作出反应之际,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囡囡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继续捧着苏暖的脸,撅着自己粉嫩地小嘴巴,冲苏暖湿凉的脸chuī气:
“呜呜,新妈妈别哭,囡囡chuīchuī,就不疼了。”
苏暖本就不喜欢孩子,尤其当这个孩子还是顾凌城的,她想要冷漠地推开这个孩子,却在接触到那单纯澄澈的眼神时,停止了伸出的双手。
“新妈妈别难过哦,囡囡可以告诉新妈妈一个好消息哦!”
苏暖低头凝望着怀里这个可爱的小jīng灵,联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愉快?
“囡囡有弟弟了哦,医生伯伯说,以后会有弟弟陪囡囡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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