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依旧高高在上,苏暖迎上聂晓颖眼底的不悦,轻弯起嘴角,回答得毫不犹豫:
“您上次也说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从小便没有好的教导,又怎么能要求她懂得待人接物的礼仪?”
对于苏暖的反驳,聂晓颖的眼神一闪,却没有用更严厉的话语训斥苏暖,脸色却一如既往地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的眼睛扫在苏暖那只受伤的手上,有片刻的震愣。
苏暖将缠着纱布的手不着痕迹地放置桌下,聂晓颖的目光停留让她浑身不自在,拒绝了侍者的招待,起身准备走人:
“如果瞿夫人没有其他的事要说,那我先告辞了。”
“你是要和陆暻泓去约会吗?”
苏暖点点头,对聂晓颖凛然的眼神视而不见,俯身拎起包,便听到聂晓颖所谓的善意忠告:
“你和他是不可能的,趁现在还没有深陷泥足,早点断了为好。”
苏暖侧眸俯视着聂晓颖,那张jīng致美丽的脸庞氤氲在咖啡的雾气里,有那一恍惚间,苏暖看不清聂晓颖脸上的神色。
“如果我执意要和陆暻泓在一起呢?”
苏暖有种唱反调的心态,唇角挂着笑,带着挑衅,聂晓颖却是淡淡地移开眼,不言不语,沉默渐渐地伸展开来,是一种古怪的气氛。
苏暖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散去,最后无迹可寻,抬步迈出一步,聂晓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掺和在音乐里,格外的刺耳:
“宁儿需要合适的骨髓移植,只要你答应捐赠骨髓……”
“我不答应。”
苏暖截断了聂晓颖的后半句话,那会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但她却不愿听完,只是笑吟吟地吐出四个字,不给任何的回转余地,也让聂晓颖脸色一黑。
聂晓颖似也没料到苏暖会这么决然地拒绝,她那只拿了一张支票的手刚搁到桌边,苏暖一垂眸便收入眼底,支票上没有填具体金额。
似乎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让那些受压迫的人去填支票的金额,那样,就可以欣赏那些穷困人的贪婪嘴脸了吧?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瞿夫人以后都不必再来找我,无论是什么优渥的条件,我都不会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贡献自己的骨髓。”
“即使她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愿意吗?”
苏暖的脚步一滞,因为过于震惊而再也抬不起脚,她的手狠狠地握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在这一刻,她的大脑充满了迷茫的苍凉。
已经知道了她是她的女儿了吗?
然而,即便是知道了,她的母亲所求的也是她的骨髓,用这个被她抛弃的孩子的身体去救她疼爱一生的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亲人。”
苏暖望着神色复杂的聂晓颖,清冷地笑笑,素净的五官却找不到任何波澜浮动,仿若她听到的只是最为平常的问候话语。
“虽然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好事,既然你今天叫我过来没有别的事,那么我走了,再见。”
母亲相认也不过尔尔,没有令人热泪盈眶的感动,只有僵冷漠然的沉默。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你,无论你同不同意,结果都毋庸置疑。”
聂晓颖冷冷淡淡的声音把握十足,不容人反抗,苏暖看着她优雅地抬起手,擦掉了一滴泪说,异常的美丽,也异常的冰冷。
母女四目相对,却是彼此充满了陌生的憎恨,苏暖冷笑地一嗤:
“我gān嘛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去抽gān自己的血,妹妹又怎么样?那些年没有,以后我也绝对不会有母亲,更不会有一个妹妹!”
新欢外jiāo官·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第十一章节 父亲
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跑出咖啡厅,跑过车流纵横的马路,继续,不停歇地跑在人行道上,就像是一头年幼却倔qiáng的母豹,她的眼泪碎裂在空气中。
苏暖迅速地跑着,她转头看着路上的车辆,想要拦下一辆的士,她听到心脏传来bào烈的跳动,那种跳动发出过于巨大的回响,以至于她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宿命带着悲剧色彩,却不知是如此的残忍,脚上的高跟鞋一拐,跌倒在地上。
完好的掌心被蹭破皮,晴朗的阳光下,她看到大片的划痕,和划痕fèng隙里渗出的细密血珠。
纱布染上妖冶的血色,苏暖只是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裙衫沾染了灰尘,她无暇去清除gān净,便开始飞奔。
脸色苍白似空白的纸张,没有一丝一毫的表qíng,那双空dòng的凤眼只是迅即地寻找着可以送她去那个地方的车辆。
她的大脑里还回dàng着刚才的画面,聂晓颖站在她的对面,清清淡淡地望着她,和她相似的凤眼里,闪动着湿润的光泽。
“虽然你的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聂晓颖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她轻轻地擦掉,残留泪痕的眼紧紧地看着神色寂静的苏暖。
她大约也无法容忍自己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却最终无法将它埋藏在心底,二十四年后再看到这个孩子,她所有的不堪记忆都被才黑暗处勾引出来。
“当年和苏振坤的协议,只要我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去,他就放我离开,不会再将我困缚在那个贫穷的地方。”
“明明不想爱的两个人,我明明已经告知他,我有自己心爱的男人,他却还是qiáng迫勒了我,让我怀孕,直至……生下对我来说是一个耻rǔ的孩子。”
聂晓颖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咬牙切齿的话还未说完,泪水便如泉涌般往下掉,分不清是因为太过怨恨还是过于痛苦。
她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对苏暖的厌恶和痛恨,这个高贵的女人喜欢坦诚,尤其是对眼前这个被自己抛弃的孩子而言,坦诚得近乎残忍。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差点失手掐死你,幸好没有,如果你真的死了,那现在宁儿该怎么办?”
苏暖静静地听聂晓颖说完那些狠绝的言语,看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眼泪,她听说眼泪送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有几千度,烧得一颗心发疼,然而流出来后,却慢慢地变凉了。
“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惩罚我对爱qíng的不忠诚,所以现在,宁儿竟然需要你的血才能活下来。”
聂晓颖的口吻低郁了几分,眼里眉间充满了忧郁的仇恨,她深吸口气,平复着自己的qíng绪,不允许自己一再地失态。
苏暖微微地漾起嘴角,很纯净的笑容,却格外的幽深:
“或许您当年应该掐死我,最起码现在您不必一直抱有希望,宁儿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她只是您的女儿,请您一直记住这一点,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苏暖冷冷地越过这位伟大的母亲,像一阵虚无的风,聂晓颖却抓住了她的手,也只是一错愕,彼此都颤抖了下,而后迅速地放开,恢复平静。
“我不喜欢别人突然地碰我,尤其是陌生人。”
苏暖淡淡地解释,眉眼间不见任何qíng绪,聂晓颖的眼泪没再流出来,而是在空气里gān涸掉。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又怎么样,我早已决定和自己的宿命和平相处,即便是带着悲剧色彩又如何,人一旦认命了,便会变得无所畏惧。”
“这个世界上,瞿夫人觉得还能有什么能威胁到我吗?”
苏暖静静的声音仿佛要穿透人的灵魂,她的眼神很清冷,看不到生也看不到死,只是望着聂晓颖脸上的痛苦,很好奇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她早已在时光的流逝和鞭笞里,忘记了那种清晰的描绘。
苏暖笑笑,然后擦肩而过,便听到聂晓颖的声音:
“那么苏振坤呢,他对你来说,是不是同样不构成威胁?”
----《新欢外jiāo官》----
“苏振坤被关押在F市的重刑监狱里,虽然是无期徒刑,最起码人还活着,你当然应该知道,为了宁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直到再也跑不动,苏暖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眼眶内积蓄的泪水倒涌,心口里涌出大朵的风,黑暗yīn冷。
多么滑稽的惊喜,她的父亲竟然还活着,却唯独她一个人蒙在鼓里,难道父亲对她的怨恨真的深到不愿再看她一眼吗?
不可能的,即便她当初做错了事,父亲也不可能这样对待她,他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已,只是为了让她苦难的生命不再有任何的牵挂。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让自己笑了一下。
苏暖,笑了一下。
于是,便真的笑起来。
她再次跑起来,在十字路口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那一刻,空寂的内心被开心填充,她在那辆跑车启动该驶过去之前,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便冲了上去。
两条手臂大喇喇地张开,阻拦下那辆宝蓝色的跑车,车子停下来,在距离她只有十公分的地方,骤然刹车,涌起呼啸的风,chuī鼓了她的裙摆。
苏暖钻进车里,将包里所有的钱都倒出来,放在跑车内的储物柜上,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司机的脸:
“请你送我去F市的监狱,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伸手揩掉眼角可能滑落的泪珠,苏暖才看清身边的男人,是那个英俊的混血儿,他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似乎有太多的疑问。
苏暖淡淡地笑了下,将那堆钱往泰伦斯的面前推了推:
“油钱我可以支付,如果这些钱还不够的话,回来后我可以还给你,现在,可以快点开车吗?我急着去见我的父亲。”
泰伦斯有霎那的晃神,望着苏暖眼底浮动的泪波,抿了抿嘴没有多问,发动了引擎,车子飞快地行驶起来。
许久之后,安静的车内才想起苏暖的声音,她一直遗忘的一句话:
“谢谢。”
泰伦斯凝重的神色忽然轻松了几分,他在后视镜里瞟了眼脸色疲倦的苏暖,伸出一只手将那些零碎的钱都扫进了储物柜里。
“不用感谢我,你付了我油费不是吗?F市的监狱,可不近啊!”
苏暖在看到泰伦斯真的伸过手来拿钱时,她的手略略挣扎了下,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钱被拿走。
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身上毫无分文,她原本抱有侥幸的心态,以为开这样高档跑车的男人,怎么会稀罕那些钱,结果她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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