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年没有见过他了,她迅速逡巡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杨汐的身材和外貌没怎么变,但气质却变了很多,变得成熟内敛,也变得冷漠。尤其是他的眼神,虽然黑亮深邃依旧,却不再似当初般热烈,冰冷而疏离,让她感觉陌生。
杨汐手里捧了些资料,却没有像她想象的哗啦啦掉在地上。他表qíng淡漠,倨傲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晃而过,就像看着一个路人般,转身走进一扇玻璃门内。
哗哗啦掉在地上的是叶翩然的心qíng,她怔在当地,面色雪白,与黑色小礼服形成鲜明对比。对面的钟妮察觉不对,推一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勉qiáng地笑:“没什么。上午出门办事,正巧路过你们公司,顺便上来看看你。”
“那么,一起吃午饭吧!”钟妮说,“我们公司的餐厅,伙食还不错。”
“不了!”叶翩然紧握颤抖的双手,忍着心头微微泛起的疼痛说,“我还要赶回公司去,有一个策划方案没做完,中午要加班!”
她没有勇气再呆下去,在崩溃之前,转身逃离。
关闭的电梯门后面,她一垂首,泪水像决了堤似的,潸然而下。叶翩然,你错了!杨汐的眼里,已不再有你。三年不是太长的时间,却足够让他忘记你!
2004年10月,杨汐在那条短信里,就告诉她:“爱到尽头,覆水难收。”他不是负气,是真的狠心绝qíng,和她彻底了断。
当初,他狂热地追求她,她不理不睬,视作洪水猛shòu。如今因果循环。爱qíng其实是最最公平的!
天空堆满yīn云,没有一丝阳光,chuī在脸上的风,凛冽,僵硬,刺痛她麻木的肌肤。叶翩然独自走过长长的街道,走过长长的立jiāo桥,感觉这个寒冷的冬天,路好像没有尽头。猜了那么久的谜,今天终于找到答案。原来,杨汐早就不爱她!
走了好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公司。她不知道除了工作,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减轻心头剧烈的疼痛,不被悲伤淹没。
接下来,叶翩然全身心投入工作,拒绝再听钟妮的一切。但她的消息还是一厢qíng愿地频频在电话里传递。钟妮说:“姐,杨汐突然对我好了。他请我吃饭,原来他喜欢吃红烧鲤鱼……”
叶翩然分辩不出这一切的真假,分辩不出杨汐对表妹的用心是什么。但每听钟妮说一次“杨汐”,她的心就疼一次。
这个名字就像刻在胸口的刺青,隐隐地、钝钝地疼,疼到整夜失眠,疼到无法呼吸。
一天,两天,三天……
持续不足的睡眠让她jīng神萎靡不振,更糟的是,连一向出色的工作也接二连三出错。赵康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说:“小叶,你没什么事吧?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休两天假好了。”
周一,叶翩然真的休假,因为她生病了。
单身女xing,父母不在身边,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那种凄惶无助的感觉,真比huáng连还苦。
叶翩然向公司告假,拥被在chuáng上躺着,神qíng恹恹的。她没有吃早饭,也没有看医生、吃药。浑身无力,不想动。
上周六晚上,接到钟妮的电话,她在南京出差,和杨汐一起。他们去逛了夫子庙、雨花台、玄武湖、中山陵,还有杨汐的母校南京大学。她说:“姐,你从没有到过南京吧?很大气很美丽的一座城市,六朝古都,你不来,会后悔一辈子!”
南京,她高中时曾经无限向往的城市,却从来没有踏足过。那年五一,杨汐曾邀她去,她拒绝了。一个转身的距离,她就失去了他……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当夜,叶翩然突然发起高烧,头晕脑胀。不知是气温骤降没添衣服引起的感冒,还是几天来失眠忧虑的结果。
星期天,她在chuáng上躺了一天,不吃不喝,全身如在火中焚烧,神智昏沉,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第二天睁开眼,竟然还能看见一室灿烂的阳光。挣扎着坐起来,硬撑着给公司打电话请假,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睡。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接近中午。枕边的手机,毫无预警地突然响起。
她接起,喉咙沙哑,有气无力地:“喂?”
一个清朗的男声:“叶翩然,我是薛杉。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咖啡?”
薛杉?她好容易才想起这个人,揉着胀痛的额头,抱歉地说:“哦,对不起,我不舒服……”
对方急切地问:“你得什么病了?要不要紧?”
“只是一般的感冒。等我身体好的时候,再请你喝咖啡。”扔下电话,倒头又睡。
手机铃声再次大作。她不想接,但那头的人锲而不舍,拨了一次又一次。
她只得按下接听键,薛杉的声音焦急地从另一头传来:“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看你。”
“不用了。”她想拒绝,却拗不过他的热诚,只得说:“我在家里。”
“请告诉我地址!”温柔中,带着一丝固执。
鬼使神差,她在电话里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半个小时之后,屋外有人敲门。
她翻身下chuáng,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蓬着头,过去开门。薛杉修长的身影倚着门框,手里拿着一大堆药,说:“我也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刚才在路上买了些药,你看看哪种管用!”
叶翩然因为发烧,脸红似霞,又好几天没吃饭,几乎站立不住。她接过他的药,虚弱地说:“薛杉,药我收下,你可以离开了。”
薛杉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很快伸出手去,触到她额上的热度,吃惊地说:“烧得这么厉害,不行!你必须去医院!”
叶翩然躲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说:“不要紧……”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黑,昏厥过去。整个人如同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薛杉的臂弯里。
叶翩然被薛杉送进医院急诊,得的是急xing肺炎。
一个星期后才痊愈。薛杉向单位请假,一直守在她身边。大病一场的叶翩然,感觉从未有过的脆弱。每每睁开眼,看到在chuáng前衣不解带,端茶递水伺候的薛杉,不是不感动。他对她来说,还像是个陌生人。但这时候除了薛杉,又找不到其他人。她需要他的帮助。
出院那天,薛杉把她送到家门口,叶翩然主动说:“进来坐坐吧。”
薛杉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她,诚挚地说:“叶翩然,以后的日子,让我照顾你,好吗?”
叶翩然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薛杉条件不错,外貌身材都无可挑剔,而且从大学开始,就对她痴心一片,这么多年依然如故。在这个视爱qíng如快餐的年代,也算是难能可贵。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翩然对他印象很好。薛杉的眉目轮廓有点像杨汐,而xing格却似沈炜,沉稳细致,对她呵护备至,还有一种小心翼翼的仰慕和谦卑。
叶翩然对他没有产生热烈的爱qíng,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感qíng。但是,作为男朋友,薛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至少比那些拉郎配似的相亲对象要qiáng。
想想自己,青chūn所剩无几。女人嘛,应该现实一点,找个归宿,但求一世安稳,不要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爱qíng。而且,治愈qíng伤,忘记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
叶翩然决定和他jiāo往试试看。最起码,和薛杉在一起,可以让她不再感到孤单寂寞,不再时时想起杨汐。
叶翩然和薛杉开始拍拖,和其他恋人一样,在餐馆咖啡厅电影院消磨时光。但两人进展很慢,jiāo往差不多一个月了,还停留在牵手的阶段。
就在这时候,chūn节来临。
薛杉是S市本地人,叶翩然要回D市过年,他为她买了火车票,并送她到车站。
叶翩然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反而回想起了当初和杨汐,在人cháo汹涌的站台,旁若无人,热烈拥吻的qíng景。
钟妮从南京回来后,叶翩然没有跟她见面,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生病的事qíng。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回到家里,父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翩翩,你怎么瘦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我晕车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叶翩然把行李一扔,上前搂住母亲的脖颈,撒娇地说,“我最喜欢吃妈妈煲的猪肚汤了。如果过年的时候天天吃,我保证一个星期就能胖回来!”
“唉!”母亲叹息,“这么大了,还是让人cao心。当初要你回D市,爸妈在身边也好照顾你,你偏要留在省城,孤伶伶一个人,吃不好喝不好的,把自己折腾得不像个人样!”
在父母面前,她向来报喜不报忧,笑嘻嘻地说:“省城机会多嘛,发展空间大。公司领导同事都对我很好,我又涨工资了!”
叶翩然父亲关心的是她的终身大事:“在公司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你年纪不小,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是啊。”叶母说,“听你姑妈说,小妮都找男朋友了,海归的硕士,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越。”
叶翩然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她松开揽住母亲脖子的手,借口收拾行李,走进自己的卧房。
她在chuáng边坐了许久,然后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小铁盒,用钥匙打开锁,里面躺着一个厚厚的粉色的信封。
这是杨汐高二时写给她的qíng书,她一直不舍得扔掉,珍藏在家中。其实,杨汐给她写过两封qíng书,另一封是冒充沈炜的名义,模仿他笔迹给她写的。
沈炜、杨汐,这两个男生贯穿了她的青chūn记忆,让她体味到了什么是爱qíng,却终究都无法阻止地远离,淡出了她的人生。
再一次阅读那封qíng书,回想起前尘往事,无瑕的时光,年少的回忆,像chūn日和煦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杨汐,你真的忘了吗?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爱,那么滚烫热烈的字句,都成为了过眼云烟,不堪回首。
生病后元气还未完全恢复,加上坐火车的疲惫,叶翩然斜躺在chuáng上,迷迷糊糊入了梦。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
看你的信会痛,
连沉默也痛
……”
她在手机铃声中醒来,打电话的是陈晨:“叶翩然,你收到我的结婚喜帖没有?”
“收到了。新郎倌,恭喜!”叶翩然打起jīng神。
“那你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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