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之宴_舍念念【完结+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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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回来断不至此,不成体统的样子?孔泽瞿决计不会管这个的,那是穆梁丘?

  察觉自己心跳的有些过于快,玉玦悄悄吸了几口气,安静的站好。十六岁的姑娘,也不知何时,就已经不那么擅于将自己的心话儿说出来了,大多时间,玉玦总是很安静的,做着自己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qíng。

  孔泽瞿是生气,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只是听见这孩子说喜欢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就觉得火气上来了,才多大点人,知道什么是喜欢?还喜欢个三十岁的男人?!尽管他知道他口中的三十岁的男人是他欣赏的很的人,尽管他知道这孩子挑选自己喜欢的人是不可能的,可他潜意识里竟然觉得连穆梁丘都是配不上这孩子的?!!

  这孩子要当南边儿的族长是很糟糕的,过于脆弱,xing格也不很好,过于倔qiáng,也过于安静没有气势,从来都一点点都看不上,只是他养在他身边承了他的名义,于是他总是希望把孩子养好,好送去南边儿,北地的形势已经不很好了,往后总是需要南边儿的。已经这么看不上的孩子,乍一听竟然觉得穆梁丘都是配不上的,孔泽瞿察觉自己的好笑,可因为这个好笑他更加生气。

  他是知道这孩子去穆梁丘那里比见他的次数多多了,甚至穆梁丘的办公室密码那孩子都知道,他总是没说什么,他过早的把她的人生jiāo到她手里,那就没有再管的必要,可今晚听见家里说她晚归的时候和亲耳听到她还在穆梁丘办公室的时候,他没有必要亲自过来接的,可还是过来了。

  他就不应该过来,只等着晚上人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就是了,也不应该问起穆梁丘的话,如此,他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气可生。

  “以后不许去见穆梁丘,该回来的时候晚回来一分钟我就让人去找你。”

  玉玦没回答,孔泽瞿这次也不管玉玦回答与否,只从旁边拿起一个通身幽黑的木条示意玉玦过来。

  这木条寸宽,两尺来长,幽黑发亮暗香隐隐,是市面上很少流通的黑檀,一直放在孔泽瞿的桌上当镇纸用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它的其他作用。

  玉玦看见孔泽瞿的示意,无言过来,顺从的伸出双手举到和胸膛平齐的位置。

  “不该晚回来的。”玉玦平稳的阐述。

  “啪。”清脆的声音,黑檀准准的落在玉玦伸出来的双手。玉玦的手很细嫩,手指纤长,可手掌却是有些个旧痕,看起来凹凸不平,这是这些年黑檀的功劳。孔泽瞿教养孩子,最着意的是将孩子养成他满意的xing格,那时候那点大的孩子,尽管所要做的所有事qíng也不过是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好,可哪里事事都能做的合乎孔泽瞿的胃口,甚至她支配零花钱的方式都会有挨打的时候,那些个年间,玉玦一个月来山上四次,有三次是要挨打的,边挨打边说自己挨打的理由,一直到她自主意识稍稍qiáng烈一些之后方好一些。

  孔泽瞿打人,哪怕看见手掌已经破皮,该打够的数一定会打够的,一年间总会有那么两三次玉玦的手掌包着厚厚的纱布,故而,手掌上的伤痕总是淡了又清晰了,淡了又清晰了。

  “不该申请去非洲的。”语调还是平稳的。

  “啪。”

  “不该明明知道是骗局还去投资的。”稍稍有些颤抖的语调。

  “啪。”这回的声音比前两次都响亮,孔泽瞿对于玉玦用了“投资”两个字而多使了些力。从许玉玦十四岁之后,孔泽瞿就已经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gān自己想gān的事qíng,这笔钱他从来不过问,不管是虚无的造光还是用于任何地方他都不打算管。许玉玦接触金钱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还早,她身边的所有人每天都活在那个世界里,孔泽瞿从刚一开始就刻意让她知道某些东西,不管是金钱还是怎样支配别人,而且清晰的告诉她以后是要gān什么的人。

  孩子是聪明的,点到的地方时间久了总是能学会些的,只是玉玦最终将钱败完的方式却是过于让孔泽瞿上火了,他总是很恼火任何事qíng感qíng用事,尤其在孩子成长阶段,在自己没有施舍别人的资格之前她竟然有了施舍的行为,这是孔泽瞿不允许的。

  已经打了三下了,泛红的手掌已经肿了起来,可玉玦的手还是举在胸前,少女还是穿着那蓝边儿白T,露出来的两支胳膊细嫩修长,就那么平举在半空中,先前小的时候打完之后总会哭的,后来就成了抽抽噎噎忍着挨完打,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即使眼眶鼻尖都红了,眼泪也是不会出来的,也不会有点点抽噎类似的声响的。

  孔泽瞿打玉玦,向来是不怎么管孩子哭闹与否的,兴许是今晚他头一回看已经有了少女心思的孩子,这会儿听见玉玦的语调稍稍有些颤抖,然后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玉玦的脸蛋。眼眶,鼻尖,嘴唇都红着,上唇有点翘翘的泛红,像个小jī仔被喂食时候张了点fèng儿那样翘着,可是脸蛋上是没有眼泪的,只两只眼睛还如先前一样雾蒙蒙,这会那眼睛看着地下,鸦墨的眼睫根部泛了湿。

  忽然之间,也不知怎么向来在这个环节不说话的人说话了“疼?”

  玉玦浑身一颤,这种类似关怀的或者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险些叫她噙不住眼泪,她那么那么怕疼,一丁点疼都忍不住,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出声,这会叫她怎么回答她还是低着头,看着地下孔泽瞿没穿袜子的脚,悄悄吸了口气才说“不疼。”

  ☆、尧唐唐

  既然说了不疼,孔泽瞿最后一下重重的打了下去,比之前打的所有的都重,“不该缠着梁丘。”以“不该”这两个字开头的话说完,他也就将黑檀条木放到了桌上,然后背对了玉玦。

  玉玦知道自己是要出去了的,可真的很疼,于是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吸了口气,怕自己吸气的时候被人家听见,然后快走了两步打开门出去了。

  等门关上的时候孔泽瞿转身过来,空气里多了些原本没有的味道,他原来一直不知道或者没注意,只是方才他离那孩子那么近,于是也就知道这空气里没有的味道是那孩子的,幽幽的,很淡,清雅的味道。

  孔泽瞿站着,能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的,等脚步声听不见的时候,他方回过神,才知道他竟然是听着那脚步声直到听不见为止,孔泽瞿哑然。

  玉玦一下楼,这屋里剩下的三个人一齐迎上去了,孔南生连同孔伯孔妈等听见楼梯上的脚步时一同起身,待看见下楼的姑娘背手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今晚又挨了一顿。对于孔泽瞿的这种教育方法旁人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孔泽瞿年幼时所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不论什么,错了就是会挨惩罚,当然他所受的惩罚远不是一顿板子就了了的,又加之他是个那样的人,旁人哪里敢说你不能把你自己的那一套用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于是玉玦就一路挨檀木条子直到现在,兴许直到往后,直到玉玦回到南洋。

  其实一下楼玉玦的眼睫就全湿了,只要远离那个人,所有的惧怕和戒备都会减轻很多,尤在看见扑上来的三个人,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她知道轻易掉眼泪若是看见又会挨板子的,可这会儿真的很疼。

  “赶紧吸两口。”孔南生也顾不得玉玦的眼泪了,拿着手里的瓶子就凑到了玉玦鼻唇前面,这样的时刻玉玦总会发病。

  无言接过南生叔手里的东西使劲儿吸了两口,玉玦这才放下瓶子,方才她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间屋子了,这时候她也必须要吸点儿了。

  “真是越长大越没用了,这次打的轻多了呢。”胸间的憋闷感稍稍好转了之后玉玦笑着这么说了一句,她怕看见两个老人担忧的眼神。

  老人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疼,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于是就只是心疼,孔家妈妈拉着玉玦去上药,等收拾好了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该是睡觉的点儿了。许玉玦的作息时间和孔泽瞿的一样,子时必须上chuáng,于是手包扎好,她也就进了一楼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半夜时候,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躺了很长时间之后,终是睡不着,于是玉玦下chuáng开门到了客厅。屋里灯早就关了,只玄关处的墙上还有个小壁灯亮着,月亮很亮,客厅也不那么黑,玉玦坐了半天,莫名就想起先前在书房看见孔泽瞿的脚了。

  那人的脚和他的人一样,也是很漂亮,指甲修的整整齐齐,很gān净,玉白玉白,仿佛能生出莲香。

  脑里来来回回就是这个影儿,玉玦苦笑,魔怔了她。

  于是索xing起身,顺着月影就出门了。

  这屋本来就是在山上,出门后便是由一排排树隔开的大小路,大门的正前面是车道,左右各有小路。玉玦挑了个左手边儿上的小路钻进去了,她知道这屋子周围连条狗都不会有的,更不要说什么其他人了。

  石板路很gān净,月光也银白银白的很gān净,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半夜这么走过,夏天的夜晚也还能听见不少虫子的声音,风不很冷,一切都刚刚好的舒服。心头猛地就轻松了,那些个权术,那些个驭人术一下子都没有了,很好,玉玦忍不住就有些雀跃,小女孩儿发现自己的秘密宝地一样忍不住的就想撒欢儿。

  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就止步了,这小路是个弯路,前面几步就是个转弯的地方,本来所有的屋子都是依山而建的,故而这路也是循着山势上上下下。让玉玦止步的不是别的,她好像在前面转弯的地方看见了个人。

  再往前挨了两步,玉玦确定那路的转弯处真的蜷缩着一个人,身材很是修长,那人的头脸正好在暗处,玉玦看不清,但是本能让她要往回走,能在这个地方多个人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很不安。

  谁成想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嗨。”

  玉玦转身,依旧看不清那人的头脸,只是声音意外的好听,暂时没动弹,站远了看着那里蜷着的黑影。

  玉玦在打量着那人,那人也在打量着她。玉玦这会是穿着睡衣的,两截式的睡衣,露着胳膊腿儿,头发也是披着的,露出的脸蛋在月光下jīng巧极了,两只眼睛黑亮黑亮带着水一样,有戒备但是不躁动,加上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晨曦间的幼鹿。

  那人忍不住开口,“嗨,别怕。”

  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有人来将蜷在这里的人带走,心里知道这肯定是范围允许之内可以靠近的人,玉玦一点点往前挪了挪,等近了才看清这人浑身都是血迹。

  “你还好吗?”因为这人的血迹,也因为那声”嗨“。玉玦主动问了声儿。

  “我挺好的,你咧?”那人看了看玉玦包得厚厚的手带了笑问,一嘴的北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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