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刷牙的!”帆帆连忙捂住嘴,他不要爸爸帮他检查,那样子看上去很可怕。
诸航回过身朝卓绍华吐了下舌头,两个人都笑出声来。
小喻送诸航和帆帆去的诸盈家,车刚停,诸盈就从家里跑出来抱帆帆,大概趴在窗口看了有一会。骆佳良在厨房忙碌,梓然在自己的房间上网打游戏。
帆帆叫诸盈大姨,叫骆佳良外公,诸航蒙面,瞧这称呼乱的。
“梓然,出来和帆帆玩。”诸盈亲了又亲帆帆,逗得帆帆咯咯直笑。
梓然没有出来,他在生气中。从帆帆吐字清晰的那天,就直呼他“梓然”。“梓然”是随便叫的么,小姨还是小姨时,帆帆该叫他哥哥。小姨成了姐姐,帆帆该叫他舅舅。哼,没有礼貌的小不点,梓然气愤地拍了下电脑。
房门吱地声开了,帆帆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朝着梓然笑咪咪的。径直走到电脑桌前,对梓然说:“梓然,帆帆要看鱼。”
梓然不动弹。
帆帆歪着头,往前又靠了点,这次叫得更响:“梓然,帆帆要看鱼。”
梓然狠狠瞪了帆帆一眼,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少爷!”把正在玩的游戏关掉,找到一个关于热带鱼的纪录片,“看吧!”
“我叫卓逸帆,不叫少爷。”帆帆声明,拍拍梓然的腿,“帆帆坐。”
梓然磨牙,再磨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帆帆抱上来,小心地护在怀中。ròuròu的小屁股还不安分,在腿上动来动去,然后两眼盯着屏幕,小嘴一张,指着电脑桌上一碗冰西瓜,“梓然,喂帆帆!”
“凭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梓然额头青筋蠕动,绝不屈从。
帆帆回过头,看看梓然。梓然下巴昂起,目光转向天花板,再慢慢落了下来,捏起一块西瓜,去了籽,塞进张着的小嘴里,“不准叫我梓然。”
“嗯,梓然!”帆帆乖巧地点头。
梓然长歌当哭。
诸航自告奋勇地进厨房帮忙。骆佳良在灶台前挥汗如雨,他今天为帆帆做婴儿饭,小牛ròu切碎,胡萝卜、土豆削皮后也切碎,和米、ròu汤、青豆、盐放入焖饭锅中,熟了后,再加上熟的jī蛋huáng搅拌。“这样的饭营养丰富、全面,易消化,我从网上查来的,孩子最爱吃了。”骆佳良憨厚地笑。
诸航咽咽口水,不爱吃的是傻子,这么复杂的工序,这么多的食材。“姐夫不要太偏心帆帆,给我做什么了?”
诸盈从冰箱里拿出做好的赤豆汤,接过话茬:“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呀!”
“姐,我哪会!”诸航撒娇地抱住诸盈。
诸盈疼爱地用指头戳戳诸航,“绍华把你真的宠得不成样。”
“首长哪有?”
诸盈把诸航的手掰开,转过身来,“别不知足。你cao心过家里的油米酱油醋么,自己洗过衣服熨过衣服么,帆帆穿什么吃什么过问过么,家里有什么需要添置你想过么……家庭主妇的义务和责任统统和你无关。虽然绍华级别高,享受到国家许多待遇,可是他要是不疼你,你能有这么自由?你看你像从前一样逍遥,幼稚得和帆帆争风吃醋。”
诸航给诸盈说得无地自容,呵呵陪着笑向诸盈求饶。骆佳良舍不得,忙cha了句话,“航航,别看你姐姐这样说,其实她心里开心着呢,你过得多幸福呀!”
诸盈叹口气,“一个女人不管做出多大的事业,那只能证明她的才gān,却不一定觉得幸福。她的幸福感来自于在这世上真心珍爱疼惜她的那个人。”
“姐,我知道了。我对首长一直有着感恩的心。”诸航嬉皮笑脸。
诸盈瞪了她一眼,“走,陪我去超市买只西瓜。”
诸航进屋时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有两只西瓜,她不解地看看诸盈,诸盈朝她眨了下眼。诸航有点不太qíng愿,她明白诸盈有话和她说,而这个话肯定是关于晏南飞的,不然不会避开骆佳良。
天空中云层很厚,阳光一块一块地从fèng隙里漏下来,没有风,又是一个闷热的桑拿天。两人仿佛追着太阳走,走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那儿停着辆挂着山东牌照的卡车。一车的青皮西瓜,切开,汁多ròu红,买的人很多。妻子收钱,老公秤瓜,配合得有条不紊。
诸盈也挑了一只,付完钱,她领着诸航走到树荫下。诸航踢着脚边的石块,直嚷嚷热。
“航航,这是他的电话。”诸盈硬塞给诸航一张纸条,“他前两天阑尾炎发了,住了几天院,他很想你。”
诸航咬咬唇,烦躁地拭了拭额头的汗,“他想是他的事,我不想他。”
诸盈苦笑,“姐姐懂你替我抱不平,可那是过去的事,姐姐都不气,都能原谅他,你纠结什么呢?他真的非常爱你。从他知道有你的那一天,他就负起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找过我,对着我哭,他是真的很伤心很自责很后悔。我不准他打扰你,他也答应了。你想他经常见到你,却不敢认你,这非常残酷。那一天,他冒失地跑来,求我不要阻拦你和绍华在一起,才恰巧被绍华的姑姑撞见。只能说,这一切是天意。他为了避免你的处境难堪,避走异国他乡。只要你开心,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
“姐姐替他说话,没想过姐夫的感受么。姐,你不该想着他的。”诸航赌气说道。
诸盈冷了脸,“你讲话有没经过大脑,航航?号码给你了,打不打是你的事。你是成年人,我不会替你拿主张。但是我希望你和他联系下,别让自己日后后悔。他要的不多,无非是听听你的声音,问问你的近况。”
说完,诸盈扭头就走。
诸航看着诸盈纤瘦的背影,一脚把石子踢飞,手中的纸条狠狠地揉成了个团,随手一扔。
26,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二)
厚重的云层缓慢挪动,四周黑了下来,静止不动的树叶猛烈地摇晃,空气里浮dàng着闷热而又cháo湿的土腥气。
诸航的脑子好像不会运转了,一些混杂的理不清的层层叠叠的思绪使她的脑袋变得沉重迟钝。她也知道,不管如何否认,晏南飞已成了个背景,始终站在那里,远远地给予诸航一种深邃的目光。
在这样的目光里,诸航在外面又晃dàng了一会。当她进屋时,大粒的雨点砸了下来。诸盈抱着帆帆,站在屋檐下看雨。
诸航头一低,没敢吭声,进厨房找姐夫去。
下雨天,底楼的地面会泛cháo,不小心就会滑倒,诸航不止一次让姐姐换个住所。她不去国外留学,凤凰的爸妈,她和首长照应着,梓然还小,把现在的房卖了,诸盈应该有这个经济能力。诸盈说一年里能有几天下雨,终归是晴天多。骆佳良重新栽植了小院糙坪,一年四季,糙不管是泛绿还是泛huáng,都软软的,帆帆在上面奔跑,摔倒了也不会疼。那辆牌照有6有8的摩托车卖了,骆佳良买了辆二手帕萨特,七成新,小喻陪他去选的。
骆佳良已经做好饭了,正在洗手洗脸。他弯下身时,诸航发觉姐夫身上穿的老头衫有点宽大,“姐夫,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骆佳良骄傲地笑道:“怎么可能,我有一位少将妹夫,没人敢让我辛苦的。”这话不假,有一次,全家聚餐,骆佳良临时加班,卓绍华开车过去接他。卓绍华也是直接从单位过来,身上穿着制服呢。进大门时,和保安打了声招呼。第二天,这事就传开了。从那以后,用骆佳良的话说,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办公室主任,只负责安排安排事务,其他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一到点就去接诸盈下班,不知多轻松。
“姐夫看上去瘦了。”诸航说道。
“不会吧,下周我们局例行体检,我测下体重就知道了。”
诸航点点头。
两人把饭菜端上桌,外面,雨下得天昏地暗。
骆佳良的婴儿营养餐,帆帆特别捧场,喂了一小碗,说还要。那小肚子都挺起来了,诸盈不敢多喂。又盛了一点,给了他一支小匙,哄着他自己学着吃。第一匙,饭大半洒在桌上,梓然哧了笑出声。帆帆歪着脑袋,乌黑乌黑的眼睛定定看着梓然。梓然夸张地夹菜、吃饭,嘴巴砸得响响的。帆帆用力地又挑了一匙饭,差点把碗打翻。梓然笑得更响了。帆帆嘴巴一扁,委屈地看诸盈。诸盈柔声哄着,假装责备梓然,抓着他的手,示范了一次。第三次,帆帆把一匙饭安全地送入了嘴巴。
帆帆看着梓然,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结果是,他把碗中的饭又吃光了,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骆佳良怕他不消化,牵着小手在屋中散了好一会步,又给他洗了个澡,这才抱着他去卧室午睡。
诸航和诸盈一起洗的碗,梓然也给bī着上了chuáng。
雷阵雨,来势凶猛,去得也快。外面又是艳阳万丈,无风无云,蓝色的天空下,知了在树梢间欢叫。
“姐,我请三个小时的假。”把碗抹尽放进柜中,诸航陪着笑,皮皮地抱住了诸盈。
诸盈脸仍沉着,“去哪?”
诸航撅起嘴,“帮小艾请证婚人。”
“你面子很大?”
“呵呵,我脸皮比较厚。”
诸盈气乐了,“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去吧,帆帆我会带着,路上不要着急。”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诸航做了个求饶的表qíng,不等诸盈说话,逃了。
她朝公jiāo站台走去,等车,上车,用手紧抓住扶手。有座,可她喜欢这么站着。窗玻璃中映着自己的的模糊身影,诸航对着身影郁闷地撇了撇嘴。
站在驰骋公司门前,诸航心qíng算不上好。楼还是那幢楼,头还是那个头,但是已感觉大不相同。大楼整换了玻璃幕墙,蓝幽幽地,神秘又典雅。门口多了几盏高大的灯树。树叶、花瓣,晶莹剔透,不沾一丝尘埃。原先看大门的半百老头换成了戴贝雷帽的帅哥,朝诸航轻轻颔首,笑容迷人,“下午好!”
诸航还没来及回应,又有一美女迎上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么,小姐?”八颗洁白的贝齿,笑容绝不职业化,仿佛你是她多年不见的闺蜜。
宾至如归,诸航就想到这四个字。得知诸航找马帅,又没预约,美女一点都没变脸,问了诸航的名字,打了通电话。然后,微笑地把诸航一路送到马帅的办公室前,并轻轻敲了下门。
马帅热qíng地伸出双手,与诸航相握。“首长没陪你过来?”马帅朝外瞄了一眼。他没有回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与诸航面对面地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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