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喜欢。
他还记得和她一起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她那掩饰的欣喜——尽量的不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她那晚就吃了很多。少见的,也说了很多话。不,不是很多,是特别的多。他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很八卦。他难得的容忍人家聒噪。那晚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给一句回应——现在想起来,竟然,是这么的温qíng脉脉。
一个叽叽呱呱的小妻子,一个沉默寡言的丈夫,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少的可怜的经验。
他后来再和人来这里吃饭,都会想起她来,不由自主的——那么刚才,她也是对着自翊叽叽呱呱了吧?
想起自翊,他眉头一皱。
他和自翊,一向是客气的。其实就是生疏。有xing格的原因,还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小时候打架也有,长大了也是互相看不顺眼,再到后来,桥归桥、路归路,基本上没有什么jiāo集。
他只是知道,自翊是当初景家旗帜鲜明的反对他和自端结合的。并且,就连婚礼也没出席。那时候,他远在南海。
他能猜到其中的一些缘由。可是,毕竟还是成了一家人。然而,他和自端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自翊也极少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他们婚后,他休假回到北京。铁河记得自翊看到阿端时候的样子——他把阿端牢牢的抱在怀里,然后不停的问阿端“你过的好吗过得好吗?”好像要确定什么。直到阿端说 “好”“很好”“我很好”。他才抬起头,看向铁河。目光冷冽而锐利,像乌黑的枪管,随时she的出子弹来。铁河至今清楚的记得那种忽然之间很冷的感觉。而景自翊,大多数时间是冷冷的一个人,只除了对着他的小妹妹的时候,完全的,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温柔阳光的男人,让人瞧着,暖到心里面去。
他们兄妹,还真是能给人挫败感。
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想都没有想就按掉。然而那通电话的主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锲而不舍。
他终于拿起来,“六姨。”
关友松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丁零桄榔的响起来。
铁河就像是真的吃了枪子儿一般,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您确定?”铁河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来。“那么,六姨。”他顿了顿,“这件事qíng,我会弄清楚。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要跟我母亲提起。”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四)
铁河把手机攥住,轻轻的磕着下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眼前的汤锅已经沸腾了,红红火火的。
……
浚自翊转脸看了下自端,问:“还好?”
就在刚刚,他拉着自端的手,感受的出她的不平静。他留神的看着自端。佟铁河刚刚虽是和他说话,可是注意力几乎全都在自端身上;自端极力的回避佟铁河的眼神,手凉的什么似的。
“嗯。”自端应着。她不想多说,忙跟哥哥说她现在住在哪儿。自翊也不再问她。自端忽然问,“哥,你觉得苏婷怎么样?”
藐自翊手指敲着方向盘,似笑非笑的,“你的朋友,不错。”
“跟你说正经的呢。”她认真的。
“阿端,”自翊微笑着,“别把谁都放在心上,就不把自己放心上。”
“什么呀,别转移话题。”自端晓得哥哥的意思,只是不肯往下说,她说了声“左转啊”,然后又说,“小苏人特好,xing格好,人也漂亮……”
“我有要结婚的人了。”自翊轻声的说,他把车子开进了小区,听着自端指路。
自端马上问: “是上回说的那个吗?”
自翊点头。
“哥,”车子停下来,自端抬眼看到了前面刚刚停稳的车子,正是她母亲的。她暂时被自翊的话牵住了注意力,“哥你可别糊涂啊。”
“你什么时候看我犯过糊涂?”自翊笑了,“下车吧,我送你上去。”
“哥。” 自端有点儿急。
自翊笑着,“还急了!”
“我能不急嘛!”自端拿着手帕,擦了一下额头,“哥,不管怎样,要你喜欢才好。”
自翊眼睛望着前方,并没有回应自端的话,他把帽子正了正。
“哥!”自端叫他。
自翊开了车门,要自端也下车——他已经看到容芷云站在大厦前。他等着自端,一起走过去。
容芷云望着女儿,和女儿身边这个非常帅气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呆了一下,她发愣的看着自翊,雪白的夏装,穿在身材颀长的自翊身上,那么可体,那么jīng神,像极了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她这样发愣。
“妈妈。”自端看着母亲只管望了自翊,忙叫她。母亲忽然的来了,让她心里有些惴惴的。
容芷云看了女儿一眼,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微笑,“翊儿?”
“是。”自翊应着。
“长这么大了。”容芷云微笑。她只记得自翊小时候的模样了。“来看阿端?”
“是。”自翊看自端站在容芷云的身边,乖巧的很。他对自端微笑,然后对容芷云说:“阿姨,我先走。”
“去吧,路上小心。”容芷云温和的说,看着自翊转身,自端又叫住了他。
“哥,惟仁回国了。”自端轻声的说,自翊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qíng,她又补了一句,“他号码没有变。”自翊终是抬手,指节敲了敲自端的额头。
“你呀!快和阿姨上去吧,楼底下风大,仔细着凉。我再来看你——我能在家呆一个月呢。”自翊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见自端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按了下喇叭触点,掉头离开了。
容芷云叫自端快些回家。自端才转身。她有点儿恋恋不舍。
容芷云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自端一眼。
四姐开了门,见到容芷云便开始“告状“,自端先进屋子去换衣服了。容芷云进厨房给自端盛汤,四姐跟她抱怨说自端小姐不爱喝汤;容芷云问自端的状况,四姐就跟她说自端小姐什么都不肯jiāo给她做……容芷云沉吟,待看到自端出来,忙叫她过来把汤喝掉。
自端晚饭的时候没有吃多少。她记得梁医生的叮嘱,尽量的不要在外面就餐了。只不过想念那个味道,她最近总是有忽然想起来要吃的东西。这会儿,她觉得胃里是空了,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啜着——眼睛暂时只盯着汤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其实是等着母亲开口。
“我上午刚回来,晚上才有空来看看你。”
自端把汤碗放下,走到饮水机边,替容芷云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容芷云握着温热的杯子,微笑着,“身体还好?”
自端下意识的裹紧了毛线外套。
“嗯。”自端盯着汤碗。
“你和铁河呢?”
自端的手臂紧贴身体。没有回答母亲这个问题。
“我看,你大约是想和我说,我答应过你。这个问题上,会支持你的决定。”容芷云平静的点点头,“可是关系到我外孙,总得让我说句话吧?”
自端有些吃惊的看着母亲。
“既然是我拜托梁医生的,她也会同我通电话。具体状况怎样,她是不会说。但是阿端,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瞒着妈妈。”
自端仍不出声。
容芷云叹了口气,说:“阿端,听妈妈说,离婚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关系到孩子,当慎之又慎。”容芷云语速缓慢,看着自端的反应,斟词酌句,“”
“不是。”
“是不是真有事发生?是哪方面的?”容芷云只觉得自己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自端默默的,坐了很长一会儿。她有些发呆的看着桌面上的木纹,
“妈。”自端喘着气,呼吸有点儿困难,“没什么事,真的。”
容芷云柔亮的眉舒展一点,但仍不错神的看着自端。从梁安琪在电话里的语气,她判断的出,自端没有和她讲实话。她忍耐着。紧张。
“可是妈,我是不是要受惩罚了?”她看着妈妈的眼睛。
“阿端,你在胡说什么?”容芷云握住自端的手,“阿端,什么都别想。你好,孩子好,就好了。知道吗?”
“妈妈,”自端的手被容芷云握着,微微低垂了头,“我……真的想过,不要它。”
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邪恶的。她心悸。会不会,她这是,遭到了惩罚?
她咬了咬唇。
容芷云被自端的话弄的怔了怔,心里着急,可是又不能对着自端表现的太明显。只好耐心的说:“阿端,你不要胡思乱想。”容芷云握紧了手,手心不禁有些汗意,“不管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承担。”
自端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铁河那里,你,不要太固执。”容芷云一时有些心乱。
自端没有说话。
她靠近了容芷云,伸出手臂,轻轻的搂住了她。
“谢谢您。”自端轻轻的说。她的耳朵贴着妈妈的耳朵,她好像听得到妈妈的心跳。
她心里默默的念着。谢谢。谢谢妈妈。她终于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所以,第一次,她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口,看着妈妈上车,看着妈妈的车子离开……她感受到一股力量的bī近,心跳不禁加速,她回了个身,安安静静的,佟铁河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五)
佟铁河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就只是看着她。
他和下午见到她的时候样子没变,衣服都没有换——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时就像是被一层严霜包裹着,透着寒凉。
佟铁河望着自端,五月了,天气已经暖和,她还是穿着长长的毛衫,裹着身子,越发显得瘦瘦的。他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从脸上,到身上……他握紧了拳。手心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的痕迹还在。指甲掐在那里,有种麻木的感觉,这麻木中又生出一点点的疼来。
“景自端!”他低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浚她平静的迈着步子,朝他走来,但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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