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开了脸,看着外面,大片透明玻璃墙,再往前一走,好似人就已经腾空一般,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她忙扶住了手边的座椅靠背。
这时Grace敲门进来,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见她没有坐在沙发上,就给她摆在了Boss的办公桌一角。
自端看了Grace一眼,说了声谢谢。
细心的女秘书。
“Boss jiāo代的,给您来杯牛奶。”Grace就是在一瞬间,决定要越界一次,多嘴说这一句。果然,她看到佟太转开了眼睛。
她出去的时候,贴心的将纱帘放下来。关好门,抬眼便看到了Boss。
“Boss,佟太已经来了。”她忙说。
佟铁河 “嗯”了一声,人已经如同一阵风,“呼”的一下chuī过,转眼间进了办公室。
Grace回到自己的位子去,抬眼看见陈助理。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好几天不见他,原来是被派去专门跟着佟太了。
陈北感受到Grace的目光,回了她一个微笑。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佟铁河看了一眼站在玻璃墙边的自端,回身关上门,脱下西装外套,解着袖钮,将袖子卷上去,只是几个动作下来,他便卸下了一本正经的商务人士的样子。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他走过去,她离他几步之遥,他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
他的座椅是最简单的靠背椅,自端坐下去,觉得有点儿硬。
而佟铁河把桌上那杯牛奶递给她,她没有接。
“你上一早上课,休息一下,有话慢慢说。”他心平气和。他撸了一下衣袖。急匆匆的从会议室走过来的,他有点儿热。
自端看着玻璃杯里rǔ白色的液体,不由得抬起脸来,铁河靠在办公桌边,微微的低了头,看着她。
“喏。” 杯子又趋近一些。她仍是没有接。铁河只好把牛奶放回去。似是叹了口气,说,“你说吧。”
“佟铁河你又不讲信用。”自端一开口,火星四she,“你说过不打扰我的。”
佟铁河眉尖一蹙。
“你让陈北跟着我。”
“陈北只是负责你的安全。”
“我很安全,而且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负责。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也答应过我,不让人跟着。现在呢?你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自端语速很快。
佟铁河看着她,“我这是关心你。”
自端盯着铁河的眼睛,他说的理直气壮,说的理所当然……他是关心她,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关心我?你这样的关心,我受不起。”自端吸着气。
铁河脸色一变。
自端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桌子,落在不远处的一点上。
“别的我都可以忍,可是你竟然还gān涉到我工作。”她语气越来越冷。
“这话从何说起?”他看着自端泛红的脸。
“佟铁河!”
“别激动……”佟铁河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你慢慢说。”
自端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状的佟铁河,恨不得打扁他的脸。
佟铁河却并不生气。
他很耐心的说:“你说说,我怎么gān涉你工作了?”
“佟铁河,这是第几次了,因为你,我工作受到gān扰?”自端气结,上一次,是滕洛尔……她还记得自己站在讲台上,腿都在发颤。好,那是意外。他说了,那是意外,滕洛尔,过去了。她努力忘掉。
可这一次呢,他动了高压手段,这以后还要她怎么工作?她想起院长的表qíng,想起同事刚刚的议论……她觉得尴尬和难堪。她一直很努力,很小心的维护着她那个相对单纯和独立的小环境,不想被她的家庭她的婚姻影响到。可是他这么做,全给她毁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我不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你也别随意的gān扰我的工作。”她喘了口气,“我本不应该上来你办公室跟你说,但是我觉得在这里说更好——佟铁河这是你的办公室,这是你工作的地方,这是你的领地,你愿意谁来替你做主?你愿意谁来替你坐在这里签字?”
佟铁河皱眉。
他明白自端的心qíng。工作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自己。对不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你听我说,你现在……”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别这样‘关心’我,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我的工作,我会做好,不劳你cao这份儿心。”自端打断他的话,就要站起来。
佟铁河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自端站不起来,只好坐着不动,可眼睛里喷火。
“我现在不cao你这份儿心,cao哪份儿心?”佟铁河眯眯眼,“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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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来问我!”自端盯着他的眼睛,“你凭什么去找校长,你凭什么让他给我们院长压力,你凭什么让人给我减轻工作量?”
佟铁河看着自端激动的样子,忙扶住她的手臂,自端甩开。
“我能做多少事,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勉qiáng的……可你gān嘛要cha手我的工作?佟铁河你给我留点儿余地好不好?”自端觉得自己太阳xué在突突的跳,她抬手按住额头,“你gān嘛要这样?”她声音低下去,吸着气,胸口也开始闷。脸上的颜色越发的红了,“你能不能尊重我?尊重我的看法、我的决定?那是我的事qíng!”
“工作负荷那么大,已经不止是你的事qíng。”佟铁河说。
浚自端呆了一下,“什么?”
“你现在,动不动就发晕,动不动就气喘,你这个身体,怎么吃得消天天上课,还要站那么久?”佟铁河沉声道,“万一你累垮了呢?你要怎么样?你现在,既对自己不负责任,也对孩子不负责任,更是对工作不负责任。”
“我不会!”她心里慌乱。佟铁河的话,她知道他说的对,可是她不能当着他的面显出脆弱来。
藐看到她脸上骤然紧张起来的表qíng,佟铁河缓了一缓。
“阿端……”佟铁河轻声的叫她。
她一激灵,像被烫到一样。
她的反应,令他双唇一抿——他是被禁止叫她“阿端”。可是他在开口,还是那样称呼,“阿端,别这么固执。你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的到她的排斥,心里一寒复又一痛,“你不是一个人!”
自端转开了脸,看着玻璃墙外,这个城市透明的空气下,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森林,gān巴巴的,荒漠一样,恰如她此时的心。
好像很久以前了,她发烧的时候,好像跋涉在沙漠中,被沙流埋住,那窒息的感觉……她痛苦挣扎,希望有人来救她。“阿端、阿端”,就是这样的呼唤,把她从沙流中拖了出来。
她还能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她迷迷蒙蒙的,心下却是安然,他给她拿药,给她递水,在一边守着她……那晚,他躺在她身边,深夜了,可是睡意全无,他们说了多少话呀,加起来,比他们在一起几个月说的都多。他也有那么多话的时候。他们说飒飒和力昭……她记得他都说了什么。
现在,他不放她。他还想要跟她解释。解释什么?解释那天晚上,他和飒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那些混沌的前尘往事?
她如何肯听?她如何能听?
如果她愿意,在她愿意的时候,这些……
自端觉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热,她却不能抬手去揉眼睛,她怕一旦揉了眼睛,那紧紧绷着的液体,就会喷薄而出。于是她按住了胸口。那儿,疼。
“佟铁河,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你不放我。”
她声音空dòngdòng的。
佟铁河撑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你说你欠我一些解释,在我愿意的时候,说给我听。佟铁河,那些解释,我统统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什么解释都没有用,因为,我既不打算了解,也不打算再过以前那种日子,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她缓缓的说,“佟铁河,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没办法忘记那些事,没办法……我想你也不需要我原谅什么。我们曾经就是那样一对夫妻。所以,真的不需要。我只是想过一种更单纯的生活。”
她和父亲说过同样的话——父亲。她甩了甩头。脸上似乎还在疼。其实知道,这辈子,她姓了景,她嫁了佟铁河,就别想单纯的生活了。
“什么样的,单纯的生活?”佟铁河沉声问道。
“我,和我的孩子。佟铁河,我有工作,我不缺钱,我也有时间……我完全可以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语气悠然,似乎真的是在憧憬那样一种生活。
“即便是没有我。”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里。从苏麻到疼痛,只是一瞬间的变化。
“即便是没有你。”她清清楚楚的说。
“那么,景自端,你是在计划自己更单纯的生活,还是在计划,你带着我的孩子,和别人的单纯生活?”
是他猜错了嘛,她没有想过回来,即便是为了孩子?
这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背上起了栗。他觉得自己的qíng绪正在失去控制。
她沉默了。而她的沉默,像一股药,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在摩擦的声音,吐出来的字句,切金断玉一般:“我说过了,不管是谁,都休想从我身边把你带走。更何况我确实没有想法,要放弃做父亲的权利。我说过了,我要看着他长大。”
“没人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
“你这就是!”他声音陡然增大。
“那么,你别bī我做选择。”她慢慢的说。
她侧过脸去,看着外面,他看不到她全部的表qíng。心里却终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起了风bào。
“景自端,这是你第二次,拿孩子来威胁我离婚。我不想听到第三次。你要是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佟铁河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半秒钟没用,便弯下身子靠近自端,一双大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他的目光变的沉郁、yīn冷而苍凉;头脑却在变热。他必须克制着自己,不然身体里、手上的力气一旦使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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