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地垄尽头,看到一点灯光,酒窖的入口处,挂着一盏灯。
犹豫了一下,他过去,推开橡木门,一股木香、果香和酒香混合的润润的味道向他拢了过来。内里灯光温暖,一路踩着木头地板走着,他伸手,摸着巨大的橡木酒桶,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记忆里的画面,层层叠叠的浮上来。他站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阿端……”他深吸一口气,低低的。
“哎。”
他转身,看到了她。她正坐在木椅上,静静的,影子一样。他过去,她微微仰头,桌子上方有一盏灯,正好让他看得清她。
“阿端,”他叫她,“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就算是散步,就算是睡不着,这么远,她走的这么远……他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攥紧。
她也捏紧了他的手,晃了晃,低声说:“就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
他微笑。点头。没关系。
“回去吧。”他说。低头看她的鞋子。白色的绣花拖鞋,沾了泥土,“凉不凉?”就算是炎夏,可夜里湿气重。
她摇头,又点头,看了他一会儿,和他一起站起来。
他回了一下身,抱抱她。
“佟铁,”她的手,贴在他的背上,“我记得这里。”
他抚抚她的发,微笑,“嗯。”
她记得啊,记得。记得就好。
他吻她的发顶。她的面颊,贴在他胸口,cháocháo的一股热,钻进他心里来。好久,两人都一动也不动,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四周安静至极……许是酒窖里氤氲的这暖暖的香气,太醉人了,他觉得头有点儿晕晕的,是微醺的感觉。看她,她竟也是如此,于是手扶了她的颈、她的面颊……她真热,带着他身体的温度也在上升。他轻轻的抱住她的腰肢,让她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她的裙摆扫在他的腿上,痒痒的;他微笑,小步小步的,往后退,踏在木地板上,轻缓而凝重……“阿端,”他轻声,退进了一个暗暗的角落,脚步停住。
她的后背抵在酒桶上,橡木温润而坚硬,她睁大眼睛——他这显然不是要出去的意思,“喂。”她捏住了他的前襟,“你……”她有点儿慌,小退半步。
就算是在暗暗的角落里,他也知道她此刻定是面红耳赤,他闷笑,轻声问:“我?”他说话间,嘴唇蹭到了她的鼻尖,“我怎样?”
“你……”她声音好细、好低,“别急……好不好?”
别急?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原本扶在她腰上的手,开始迅速的行动,只一会儿,她的裙便在他的手下,散了开来,她只顾推拒,想要发声,他却不给她机会,她的话语,在他霸道的亲吻里,支离破碎的,只剩下“喂……嗯……不……佟铁……”他轻笑,他的身体,密密的压着她,任她的手在他背上胡乱的抓着。
“哎,” 唇稍稍移开一点儿。他背上有擦伤。被她“洗”的。
她意识到,被他亲吻揉搓的有点儿昏昏的意识回来一些,她的唇正对着他汗湿的肩膀,瞪了他一眼,张口便咬了下去。
他吸了口气,也照样咬了她一下,在她圆润白皙的肩上,只是,没舍得用力,倒弄的她痒,他舌尖在那里画着圈圈……她身子又开始虚软,回手按住身后的木桶,想得到一点儿支撑,却被他拉近他一些,再抵回去……他粗重的呼吸,在她的颈间,她柔腻的皮子,在他掌心里,细细密密的渗着汗……他的吻一路下去,印在她胸口……
“阿端……”他问,“想不想我?”
她的手指,cha在他的发间,将他拉近。
“嗯?”他身体稍稍移开,“想不想?”
她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
“嗯?” 他用力。
“不……”她顿了一下,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咬牙,“……想。”
他闷笑,将她的身子狠狠的抵回去,“阿端……”
她不应声。
“我想你,就好了。”
他说的很认真。在那样温柔缱绻的、神魂颠倒的、什么都在心上、又什么都不在心上的时刻……说的很认真。
后来怎么回的城堡,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两人沾了一身的木屑,走在葡萄园的沙石地上,晨曦初现时,他们站在窗口,看一望无际的原野,红彤彤的朝霞……
佟铁河在办公室坐了很久,Grace给他送咖啡进来,他也没动。整个人都有点儿木木的。Grace问他,Boss您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他说没事。就是有点儿意外状况发生。
他在盘算,意外状况……到底在哪儿出了意外?
在CoorteCamerani的那些日子,惬意,幸福,波澜不惊。
某天,她在浏览网页,看八卦新闻,小声的说一个女子美丽,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原来是她啊。
她问是谁。
他就说,还不是那个害我洗一万遍澡的。他再看看照片,说,本人比照片上要清秀一些。
自端盯了一会儿照片,问,是吗?
他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肩窝处,轻轻的蹭着,说是啊。看到她眼睛眨了两下,他暗笑。果然听到她说,佟铁河,你是不是又想洗澡了?
她语气柔柔的,却冒着火星。他忍不住去亲她,用一个缠绵的亲吻,灭了那些火星。
至于说,洗澡?他倒是不反对多洗洗澡,若是,他们一起的话……就在花洒下,两个人都喘息未定的时候,他低声问她,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他?
他一直想问。
她仰了脸,水流顺着额头蜿蜒而下,脖颈、锁骨、胸、腹……水晶一样的身子,贴在他身侧。只一会儿,她扯了浴巾,裹住了自己。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手指在他胸口,点了一下,微笑不语。
他心跳在那一刻,空掉一拍。
他知道,这一生,他也许都问不出答案来。
……
佟铁河呷了一口冷咖啡。他揉着眉心。几乎是在掐了。
他已经很小心。这是他能想的起来的……那夜夜夜夜的疯狂,岂是手指尖能挑动的了的记忆?那是一片又一片的甜蜜,裹的他呼吸都带着温柔。
这下,要怎么办?
他得陪她去见医生。也许……诈和?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就在跟自己说,是诈和,一定是诈和。
可真的面对梁安琪医生,看到梁医生那已经算很克制的笑容,他就明白,不是诈和。是真的了。自端倒是镇定,他开始不停的出汗。
梁医生在和自端说些注意事项,他忍不住打断。她们看着他,他说这是个意外。
是意外。
上一次的意外让她处于险境……不能再来一次。
他从头到脚都在发疼、出汗。
自端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意思就是……他停了一下。接着问,你什么意思?
自端说既然有了就要。意外未必不受欢迎。
他瞠目结舌。
不要。他说不要。
她说要。就要。
两个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梁安琪医生见状况不对,忙着安抚。她对佟铁河说,佟太的状况,多加小心,没有问题。
他顿住。
半晌,还是说,不行。
自端瞪了他好一会儿,不跟他说话,转过脸来,只跟梁医生道别,站起来快步走出了诊所,才对他发飙——发飙,是真的发飙。景自端式的发飙……佟铁河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景自端式的发飙。
他说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自端点着他的胸口,说,还想什么想,根本就是你犯错,我承担后果。我都不介意承担后果,你还话多多。
他能不话多多嘛,他的宝贝帖帖,是怎么来的啊……他想起来都心惊胆战的。
就算后来是李云茂和他说,问题不大、问题不大,他还是觉得问题大大。
问题大到不得了。
佟铁河抱着帖帖,追在自端身后不停的唠叨:我们有帖帖就够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着急……阿端你别再吓我十个月了……
急了也跳过脚,说景自端你不是设计我吧,我只着急了那一次……我犯错,你都不帮我补救?
自端就不理他。很专心的看书、码字、修论文。他一聒噪,便当他不存在一般。
陈阿姨开始变着花样给自端炖汤。
容芷云和关友梅开始早叮咛晚嘱咐。
佟家和景家上上下下开始奔走相告,她开始满怀喜悦的接受祝福……
佟铁河知道真的坏了。
“阿端。”某日早上,他很郑重的把他思考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向自端提出来了。
自端稳稳的,小口小口吃着粥。
这一回的宝贝,比帖帖要乖。
“阿端,咱不要。”他手里拿着帕子,不知道是准备替她擦嘴角的粥,还是准备擦额上的汗。
“不要?”
“不要。”
“不要哪一个?”她推开粥碗。
“……”他额上的汗涔涔而下。
“这回,两个小水滴呢。”她眨眼。
“……”他手里的帕子印上了额头。
“佟铁?”她叫他回神。
“阿端……”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她拍拍他的手背,很“体谅”他。
“那咱要不让他们挪一下吧。”垂死挣扎一般的提议,他知道。
“挪到哪里去?”她歪歪头,活动一下颈子,要他过来替她揉捏着。
“……”他彻底没招儿了,“挪到别的肚子里去?”
“佟铁河,你也挪一下吧?”
“挪到哪里去?”
“挪到地下室去!”
“好吧,那就要吧。”他叹了口气。
她静静的看着他。
“阿端。”
“嗯。”
“你给我的,都是我的宝。”他舍不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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