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飒说,打了啊,她没接。
自飒接下来说,莓果,我妹不是没分寸的人,不能来,那一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
莓果看起来有点儿失望。
他眼睛望向一直站在一边微笑的两位男士。其中一位面白身长、戴金边眼镜的,正是金子千,早前他已经见过;另一位身材比金子千稍矮,黝黑健硕,相貌堂堂。他猜这位一定就是莓果的未婚夫了。他只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
莓果拉着他过去,给他介绍。她说这是S&Y建筑设计的CharlesYang,杨小棉,我的未婚夫。
他伸手过去,握住杨小棉的手,他笑着,说原来二位现在合作开夫妻店。Charles,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杨小棉笑,佟先生好记xing。佟先生的故园4号,我是主设计师之一。
杨的汉语有些生硬。
他就笑了,说,和莓果一样叫我Tony好了。咱们很有缘。来,边吃边聊。James,好久不见。他又招呼金子千。
入座的时候,莓果笑着说既然佟太没来,她一定要挨着Tony坐;自飒也开玩笑说一定要替妹妹看住莓果。其间两个女人免不了一番笑闹。他们则在一边纵容的看着她们笑。一时坐定了,又点菜。等上菜的工夫,大家坐着聊天。他这才知道莓果和小棉回来是在国内设立S&Y分所。他听了,觉得很好。在这个行业里做的越久,越觉得好建筑师难得。不由得就说羡慕二位。
莓果开他玩笑,说当年被学妹们手拿获奖设计照片追着要签名的才子啊,怎么沦落到羡慕别人的份儿上了。
自飒惊讶。直说真不知道佟铁河你也有过那般风光的时候。
他笑。说景自飒,我不是生下来就是jian商的。
谈笑间,他又摇摇头。确实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哪儿还有这样的灵气?只求建出来的房子结实又好看,不是楼歪歪、楼脆脆、楼蹦蹦、楼跳跳,别来个地质灾害就成了豆腐渣,也就是了。
这时候开始上菜。领班在一边轻声细语的报着菜名,侍应生麻利的上着菜,侍酒师也已经备好了酒。
莓果和自飒都对那道“清蒸东星斑”赞不绝口。
他转头对领班说想请这道菜的厨师来。领班答应着出去,陈北前后脚的进来。他一看到陈北,点了点头。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一)
<em class=‘l1A’<em class=‘l1Al1A’陈北过来。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着。他心里一惊。人找不见,车子进了警局……他拿起餐巾来,轻轻的擦了一下鼻尖儿,遮住自己那自觉已经控制不了的表qíng。他不想让在座的人看出端倪。
恰在这时领班带着主厨进来。他亲手斟了一杯酒,请主厨和大家一起喝一杯。主厨很愉快。客人对厨师的当面赞誉,是身为厨师的荣光;何况,能和客人一起来一杯01年的Barbaresco,这也并不是每天都有的机会。
其实那道东星斑,是阿端爱吃的;Barbaresco,是她唯一喝了一口还会喝第二口的葡萄酒……这些都摆在台面上,她却没来。说他不恼,那是骗人的。
他看看自飒,又看看莓果,只觉得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她们,携着他的过去时光,坐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亲切,也本该让他觉得放松,但是并没有。
顾阿姨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看了号码,立即就接通了。站起来走到外面,听着顾阿姨在电话里说:刚刚惟仁带自端回家来了,自端很不舒服……后面的话,他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坐在那红木椅上,盯住面前的那盆玛瑙水仙,而且就想那么坐着,动都不要动。
后来还是回去坐下,神色如常的跟他们聊天。
莓果悄悄的对他说真想见见你太太呢。
他给她布菜,说改日吧,一定让你们见见。
莓果看他,点头。
自飒听到,笑着说甭费事了,我妹和我很像的,见到我就像见到她一样。
他笑笑。
他看到莓果在微笑,还听到她说:这么一说,我对佟太就更好奇了。
好奇吗?他吸了口气……
佟铁河侧过脸,看着自端——回来才几天,在上海养的稍稍圆润的面庞,竟然凹了下去。
他愣了愣。
进了门,他径自走进餐厅,先“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下一杯水。感觉到她跟着自己进来,回头,碰上她的目光。他捏着手里的空杯子,晃了两晃,问道:“喝水吗?”
自端摇摇头。
佟铁河将杯子放下。他还是觉得口渴。可站着没有动。
自端看了他一会儿,默默的走过来。将他面前的杯子拿在手里。
铁河的目光跟着自端的身影。她的长发散着,当她微微的低头,有两缕滑过她的肩头,像轻盈飘舞的丝绸……他靠在餐台边,就这样看着她。其实只有十几秒的工夫,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的,她的身影,在他面前慢慢移动——直到她双手将水杯送到他面前。
自端看着一口一口喝着温水的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撑在大理石台上,身体斜靠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闲闲的,没有刚刚拽着自己上车时候那股子凶悍。让她回神的凶悍。她知道他在生气。他最讨厌做事没jiāo代。她以为他会大大的发顿脾气。这么的冷静,她没想到。
其实她很想他发脾气。他发脾气,她就可以安之若素。他这样,她反而不知所措。
她轻咬嘴唇。
他看着她,头顶这么暖的光,暖不过来她脸上的光彩。
“上去休息吧。”他说。
他平静的继续喝他的水。
自端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铁河将杯子攥在手心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
佟铁河开始不停的踱步。
步幅又大,速度又快。
他是想吵架。好好儿的吵一架。可是做不到。竟然做不到。当他看到她迅速消瘦的脸,一肚子火竟然在蹿出胸腔的一瞬间,被区区两杯温水浇的熄了火。
他刹住身形。
目光落在面前这只水晶瓶上。空气里,有玫瑰花的香。他伸出手去,手指触到花瓣,微凉,而又带着一丝丝湿润,是娇嫩的花瓣那特有的滑腻,像她的肌肤。
他在琴凳上坐下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qíng,是他所不知道的。
那,究竟是什么?
回到房间,自端慢慢的解着外套的扣子。
只有两颗扣子。还是巴掌大的两个扣子。她为什么解不开?
自端低头。
头一低,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原来脸上早就是湿的了;她急急的冲进卫生间去——热腾腾的水注满洗脸池,那水汽升腾起来,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出去,使劲儿的抹着镜子上的水雾,抹掉一层,又添一层,仍是看不清楚。她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扶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
恍惚中,他站在了她身后。
她转过身来,抱住了他。
今晚,就今晚,此刻,就此刻,哪怕只有一秒钟,请借我一点儿温暖。
我需要你的温暖。
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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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二)
<em class=‘l9E871D8’<em class=‘l9E871D8l9E871D8’天花板和四壁是孔雀翎羽壁纸铺就的,从窗子里进来的光线渐qiáng,随着光线照she角度的变化,孔雀翎羽那一层七彩光泽像淡淡的彩虹。
自端的眼睛,盯住天花板。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睁开眼睛,心底的愿望,却是不要醒来最好。
佟铁河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我走了。
她想撑起身体,可是头很沉,晕的厉害。
他伸手按住她,没让她起。他说我得马上去香港一趟。伊甸的父亲可能就是这几天了。
自端按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回神。她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铁河看着她,说,这会儿还用不着你。
自端知道,夏家状况复杂。伊甸的父亲一旦过世,家里将立即是一番chūn秋战国的景象。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可是,铁河去……
果然接着听铁河说,有些事,可能容阿姨出面更方便一点。
自端听到他称呼“容阿姨”,心头一颤。半晌,她才说,这些,你看着办,不用跟我解释的。
她嗓音是清晨乍醒时分的那种沙哑,但是语气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冷冽。铁河听的出来。眸中莹光一闪,有心问问,可看看时间差不多,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只说好好儿休息,那边事儿一妥我就回来。
他急匆匆的走了。
自端挣着起chuáng,站到窗前,恰看到车子开走,阳光照在车顶,随着车子移动,反she的光耀人眼目。就那么一闪,车子消失在水杉林中。自端呆呆的看着外面,在晨风中轻轻摇摆的树,像一个个孤独的人——即使站在人群中,却仍孤独的只能自己起舞的人。
她眼睛涩涩的。听到门响,急忙回身。
是陈阿姨上来送她的手袋,说车子刚刚送回来,停在车库了。
她仍有一丝恍惚。车子……车头撞上拦截杠,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什么都顾不得,只想快些逃离……怎么逃掉的?明知道根本逃不掉?她身子轻颤。
电话响了,她只管站着,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陈阿姨看她一眼,忙过去把电话接起来,待对方报上姓名,她说了句“请稍等”便对着自端说:“阿端,肖秘书。”
自端听到,丢下手袋走过来,从陈阿姨手中接过听筒,“喂……”
陈阿姨回身出去,听到自端沙哑低沉的声音,不禁回头看一眼,这一看之间,只见自端脸色就变了,她顿了顿脚步。
“在哪里?”自端声音急促,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自端接着又是一句,“在哪……301是嘛?我马上到。”
陈阿姨听到自端说301,一怔,回身将门带上。
自端将话筒“咔嚓”一下扣在电话机上。她紧紧的抿着唇,甩开披肩,钻进衣帽间,胡乱的揪出来几件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她停下来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前,竟是昨晚爸爸那深有倦意的眼睛。自端的心猛痛了一下。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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