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抬手掩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铁钎子烫伤的。
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他看到。
可是没在意。在意的是她的伤。
脸上的,身上的,心上的。
她有伤。
可是,伤到的时候,不需要他。
手垂下来,他觉得有点儿冷。
“家里有獾油吧。”他说。那个,应该不是放在药箱里,是在厨房。“我下去拿。”
她拦住他。
“没事。”她说。
又是没事。
他皱了眉,忍耐的,“阿端。”他看着她,脸色比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下去吃饭吧。”
她其实不饿。
可还是跟他一起下楼。
陈阿姨做了四菜一汤,十分的jīng致。
她就喝汤,翡翠白玉汤。
他也吃的很少,而且很慢。
他吃饭,向来是风卷残云,两碗米下肚,站起来就走人,根本不啰嗦的。这会儿,才吃了半碗米不到。
她留意到——他今天,好像很没jīng神。
吃完饭,他就上楼了。
她帮着陈阿姨收拾好碗筷,轻声的问了句:“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阿姨摇摇头,看着自端的脸上,“哦”了一声,打开橱柜,拿出一只小瓶子,褐色玻璃的。
“擦一点儿。刚才小铁还在说,给你找獾油。别用那些烫伤膏了,见效慢的很。这个,擦了很快好。”
自端把药瓶拿在手里。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用小棉花棒蘸了一点儿,靠着感觉,涂到伤口上。有点儿疼。她包里是有烫伤膏的。惟仁也看到,上车的前,塞到她手里的。她中间是等了他一会儿,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可是,原来是去买药了。心里暖暖的,涩涩的。却并没有去打开那药……獾油的味道有点儿怪,涂上了,又有点儿发热。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回原处,和陈阿姨聊了两句。陈阿姨末了说:“今儿小铁回来的可早了。”
华语第一。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九)
自端回到书房去整理资料的时候,还在想阿姨这句话。她想想铁河的样子,是有点儿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问问去,没头没脑的,又担心他觉得自己多事——她抬眼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他今天没上来……心里有点儿不安。
自端压下这不安,集中jīng神翻资料。等到觉得口渴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她舒展了一下手臂,随手拿起身后书架上的茶叶盒,晃了晃,想起来这盒瓜片已经被她消耗光了。她呼了口气,少不得起身下楼去了。
餐厅的灯亮着。
就“阿姨?”
她以为是陈阿姨还在准备明天的早点。等到进去了,才发现不是。
佟铁河。背对着她,坐在高脚凳上,面前一只空玻璃杯。
堙她打开橱柜拿了杯子,很快的瞅了他一眼。穿着睡衣,外面罩了件羊仔毛长外套,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从chuáng上爬起来的。她微微皱了下眉。楼上又不是没有水,巴巴的坐在这里……
“睡不着?”她往杯子里丢了几片茶叶,拿了他的杯子,先给他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他只管盯着面前的一点。她看过去。除了一只白底印花的杯垫,别无他物。她站在那里,默默的,捧着杯子,看着发呆的他——真是睡不着?他可是每晚一杯猫屎咖啡,照样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佟铁。”她轻声的叫着,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向她,“上去睡吧,挺晚了。”他眼睛真黑。夜色一样。她每次看,都觉得假如纵身一跃,定是万劫不复……他有一双能溺毙人的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定了定神。幸亏此时,他的目光,有点儿木然。
他还是没有动。
自端隔了台子,忽然的伸手过来。
“啊。”她缩回手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瞪着他,“你发烧了,感冒?”
她这个动作真傻。真的。
他撇撇嘴。
“吃药了?”她问。
吃个鬼药。是药三分毒。
他喝了口水,指了指喉咙,“嗓子疼而已。”
自端听到,这嗓音沙哑的,已经完全变了调。
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呢。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所以回家那么早,所以吃的那么少……
她又伸手过来。她的手软软绵绵的,覆在他的额上,舒服。他没有动。
“我陪你去医院吧。”她说。
他拂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不去。”
“叫医生过来?”
“悃。”他把杯子放在那里,站起来就走,也不管她在后面追问他“到底吃药了没有?吃的什么药?”他不舒服的厉害,只想上chuáng去睡觉。
匆忙间,自端还记得从冰箱里拿了冰袋出来,跟着进了他的房。恰看到他扯开被子就躺下,外套就那么丢在地上。
她捡起外套来,站在chuáng边,感觉有点儿怪——其实他这里的设置,跟楼上她那里是一样的,按说没什么障碍,可是她看着室内深蓝、浅灰和银色的组合色调,像是闯入了陌生的领域——她极少进来,除了偶尔替他拿衣服,或者送东西。基本上,可以在外面jiāo接的,他们都不会移到卧室来进行——有默契、不越界。这会儿,站在这儿,看着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他,真是怪怪的。
她吸了一口气,走近些,把手里的冰袋放到他额头上。
。
他把冰袋拿下。她皱眉,夺过来,又按上去。这回她没有挪开手,坐下来。他没睁眼,抬到半空中的手,终于落下去,搭在了枕头上。
“凉。”他想睡觉。
“你发烧。”又不肯吃药。这都是什么坏毛病。她眉尖蹙着。看到他鬓角的汗,眉锁的更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她有了主意。
佟铁河有点儿迷糊,朦胧中感觉到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移开了,人也走开了。他好像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在慢慢的放缓,整个人在往下沉,嘴唇gān,喉咙痛……这点儿痛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闻到一阵扑鼻的酒香,很好闻的那种,香醇,诱人。深嗅,判断一下,这个味道,是茅台,没错。可是……这得是多少年的陈酿?嗯,就算是现在喉咙痛,他也想来一口,不是,是来一碗。喝国酒,不来大碗的,不够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
嘴巴真是gān……
自端看着铁河喉结动了两下,只道他是口渴。烧成这样子……她把手里那只盛了67茅台酒的碗放在chuáng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动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贝壳扣子,泛着珠光,摸上去很舒服。
她忍不住叹气。真是,连睡衣也讲究。仔细看看,这睡衣竟是她给买的。再看看,的确是。她很少给他买衣服。因为记得,曾买过一件大衣给他,他都没启封,一直丢在衣帽间的角落里,直到过了季,直到染了尘,到最后,大概是在换季的时候,被他的着装顾问清理衣帽间的时候一起清理掉了……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轻松——连这些都不劳她cao心的。
这睡衣?前阵子她去逛街,看到了一个logo,记得他是用的。进去看了看,也没什么好买。就买内衣和睡衣。给爷爷、大伯和爸爸都买了,也给他买。别人的都好说,给他选的时候费了点儿时间的。颜色,质地……得揣摩他的喜好。拿回来就放在他的衣柜里了。也没告诉他。知道他爱gān净,贴身的衣物,隔不久就换。自己会拿着穿的。果真如此。
她想起来婆婆给讲的一个笑话,说小铁从小就矫qíng、难伺候。三岁的时候,抱他上chuáng睡觉,悃的什么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让他快些躺下,竟然还有工夫瞥一眼自己的小chuáng,嚷嚷着:“妈妈,枕头放倒了……”
他还好意思笑她择席,他不择席,他择枕头。
矫qíng。
不爱吃药,不爱看医生,不爱去医院。
有本事别生病。
她打开他的睡衣,他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佟先生啊,工作这么忙,应酬这么多……哪儿来的时间,保持了个男人见了妒忌、女人看了……的好身材?
她屏住呼吸。
今天的第三更~~第一天加V,嘿嘿~~章节字数变两千,还没适应过来。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
她屏住呼吸。
拿了消毒棉球,蘸了酒,在掌心一握,按到他的心口,由上至下,给他搓着。手心的棉球由凉变热,她再换一个。
“前心后心,手心脚心……”她默默的念着。
小时候,她一发烧,奶奶和大伯母就按保健医生教的,给她用酒jīng棉球擦身。效果总是很好,体温很快就能降下来。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她们是心疼她小小年纪总是打针吃药,不让她痛,用有这样的简单方法应付。
就她没想到,现在会想起来用这办法来帮佟铁河。
手心和脚心好说,前心也好说,后心呢?还有……
她看着他魁梧的身材,把他翻过来可需要把子力气。
堙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的手,在他胸腹处揉搓着,所经之处,凉意顿生;像风chuī过糙原,带来了凉,也留下了火种,由内而外的生出一种热度,像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只想这样,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他贪心的想。
“佟铁,我知道你没睡着。”
清清亮亮的声音。这会儿,连声音都觉得这么好听。
他睁开眼睛。
她跪在他的身侧,正瞪着她那双大眼,透过眼镜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睡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牙雕似的小臂;看到他睁眼,她便伸出莹白的小指,挑了一下他睡衣的衣襟儿。
“把衣服脱掉。”
他坐起来,慢条斯理的脱掉了上衣。
“裤子。”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脸上已经开始热——还好他现在人也木木的,看起来迷糊的要命。看到他脱的只剩下平脚裤,她抿了唇,“行了!”她忙说,愣是把那句“别脱光了”咽下去,换成了“你,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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