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芷直到现今仍然能够这样保有自己的xing子,或许旁的人会说她不谙世事、被过度保护,但对于她这个做姊姊的,能够有人这么呵护自己的妹妹,再好不过了。
“好端端……怎么又扯到清泽身上?”幽芷蹙眉,不依,“姊姊,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幽芷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幽兰不由轻声笑了,也不再敷衍,道:“芷儿,你晓得的……母亲向来什么都用惯最好的,我知道她吃不了苦。文员的薪水,实在不够母亲的开销。”
这样的原因,令幽芷怔住了。
半晌,略带鼻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可是,姊姊,你还有我这个妹妹,还有清泽这个妹夫,你怎么竟……竟不来找我们?”
料到幽芷会这么问,幽兰长叹一口气,别过脸去,声音很轻:“芷儿,你我从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晓得我的脾气的。”
“可是,”幽芷咬咬唇,“可是……”
“没什么可是,芷儿,这事你就不要再问了好么,相信姊姊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还是说回你自己吧,这次孩子虽保住了,但你母体还是虚弱,要安心养胎,晓得吗?”提到养胎,幽兰想起来今天自己来的目的:“芷儿,你的事刚刚我都听说了。”幽兰渐渐敛容正色起来,面容带着一丝凝重,“但是,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么?”
心里隐隐约约敲响不祥的警钟,幽芷微微坐起身:“难道……有什么不对?”
“打小,你虽说不是身qiáng体壮,但从来不是体虚之人。你的滑胎迹象……其实是人为的。”顿了顿,愤愤不平道:“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昨晚恰巧都给我听到了,竟是静芸和陆曼的谋划!季静芸送给你的香囊里放足了安息香!”
静芸……和陆曼?
前面那个压根不会想到的名字令幽芷舌尖打滚,根本无法重复出“静芸”两个字!
静芸,为什么会是静芸?
为什么竟会是静芸?!
明明是学堂里一起成长的手帕jiāo、明明是那样真心实意对待的闺中密友!可是幽兰这句很轻的话,却如同一记铁砂掌狠狠地击中了幽芷的心膛!意外、错愕、无法相信的心痛,幽芷失神,愣愣呢喃道:“为什么?”
幽兰明白,这句“为什么”自然不是问的陆曼。叹息:“因为,她嫉妒自己丈夫心里的人一直是你而没有她。”
她的丈夫——子钧哥?
呵……原来竟是这样,竟是这个理由。她们这么多年的深jiāo、这么多年的qíng谊,居然敌不过一个男子!果真,梦到底还是冷的。qíng债辗辗转转,彼时的繁华声,即使遁入空门,仍旧折煞了世人。
既然是静芸、既然是因为那个香囊,算起来,居然是那么久之前就已经qíng谊不再!
忽然之间,身心俱疲。
无言地阖上双眼,刹那间仿佛长大了许多。过去的那座象牙塔,充满友qíng、亲qíng和爱qíng、滴水不漏的象牙塔,终于破了一个大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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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三章2
浑浑噩噩地在chuáng上躺了两天,木然地吃饭、喝水,却几乎无法合眼。只要一安静下来就能够听到姊姊的声音,说着静芸对她们友谊的背叛。
幽芷本以为自己的眼泪会止不住,哪知,根本没有半滴眼泪掉下来。静芸的所作所为,对幽芷而言打击实在太大,大到所谓的“悲哀莫大于心死”说的或许就是她现在的心qíng。从父亲离世的噩耗到姊姊做舞女的消息、再到现在知晓静芸的所作所为,幽芷竟感觉到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
记忆仿佛仍停留在过去,停留在她们相亲相密的从前——
静芸听不大明白学堂里先生讲的课,于是放学后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讲给静芸听,从来都不会厌烦;她的生活圈子狭小而单调,静芸晓得她的内向,所以时常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带她去电影院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们一起去爬山,一起去画廊里欣赏油画,一起做过许许多多的事qíng……
然而那些,都随着昨天的翻页而逝去。
她们的友qíng,在静芸决定同陆曼合作、将安息香放入香囊的那一刻起,就死了,被埋葬了。可她,已经痛到没有jīng力再去质问静芸了。质问之后,不过是让自己的心再被事实狠狠地伤一次。
正这么胡乱想着,忽然卧房里的电话“铃铃铃”地响了——
有一种极其qiáng烈的预感,神使鬼差般地,幽芷在铃声只响了一次之后便一把抓起话筒,紧紧贴住左耳,问:“喂?是不是……静芸?”
电话那头显然不曾料到幽芷会这么直接,支支吾吾了几声才应道:“唔……幽芷,是我,静芸。”
幽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却掩不住其中的冰凉冷淡:“有什么事么?”
静芸的声音忽然染上了哭腔:“幽芷……幽芷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是昏了头了幽芷,我晓得我错得彻彻底底……幽芷,幽芷真的对不起……”
相比那头的泣不成声,缓缓地,终于有一滴泪从幽芷的眼角滑落。但她还是仅仅重复了先前的那句话:“你,有什么事么?”
似乎没料到幽芷的声音会这么淡然,顿了几秒,静芸抽抽搭搭地继续道:“幽芷,我晓得我错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我知道沈家我现在是没脸进去了,所以……幽芷,你可不可以到沈家对面的悦来茶馆,让我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了,你现在说的我已经听到了。”幽芷下意识地想回绝。
然而那头呜咽的声音又大起来,静芸再次泣不成声:“芷儿……芷儿,我不祈求你能原谅我,但给我一次补救的机会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那声“求求你”到底还是让幽芷动容了。或许是终究做不到完全不念旧qíng,也或者是因为一向古灵jīng怪的静芸从来没有说过“求求你”这三个字、从没有过这样哀求的语气。罢了,就去一趟吧,为她们的友qíng划下一个结束的句点,也好。
于是回到道:“好,我一会儿就到。”
穿戴好走到楼下,却见huáng妈慌忙拦住自己,担忧道:“少奶奶,您要去哪儿?您现在身子还虚得很,有什么需要的跟huáng妈我吩咐一声,我一定替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幽芷微笑摇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在家呆了两天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那,我陪您一块儿去吧?”
“huáng妈,真的不打紧,我就在附近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毕竟是主子的吩咐不可违,福妈也只好点点头,再三叮嘱道:“少奶奶,您可要好生小心哪!”
出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嗅到外头的花香,幽芷这才有了一丝“生活着”的感觉。
来到悦来茶馆,总共就一层楼的铺子,却怎么都没有瞧见季静芸。幽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转念一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会比现下这样更差的地步呢!于是便找了张空桌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等。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下午的阳光暑热已经渐渐开始褪去了,静芸竟还未到。幽芷蹙眉,暗自寻思静芸怕是不会来了。心底默默叹息,电话里头说得那般动容,竟都是谎话。其实早该料到的,连想要自己滑胎的事qíng她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呢!
外头似乎有人在唱着越剧,大抵是放的黑胶碟吧!“依依呀呀”的吴侬软语拖着长音,似乎在唱“与君别离后,日渐huáng花瘦”这样的词。
幽芷的心qíng愈发沉甸甸了。放下茶盏,转头看向外面,阳光依旧明媚。出来得够久了,就此回去吧!一边想着,幽芷一边站起身来。哪料,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坐得太久一直没有走动,腿有些发麻,还没注意到,幽芷已经一个踉跄向前面磕去。手忙脚乱地想攀住身旁的桌子,不期然中竟被人牢牢扶住——
抬起头,“谢谢”的第一个“谢”字刚刚说出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满是欣喜笑容的熟悉脸庞:“幽芷!”
楚幽芷未曾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林子钧,想起先前幽兰告诉自己林子钧的心意以及静芸的所作所为,忽然怎么都无法像以前那般面对他,于是只是微微笑着点头道:“子钧哥,好巧。”
然而林子钧的下一句话却让幽芷惊诧不已:“幽芷,你久等了吧?刚刚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我来迟了。”
意料之外的一席话,实在太过错愕,幽芷甚至忘了自己还被林子钧亲亲近近地扶着,下意识地皱眉:“什么?子钧哥,你在说什么,我……我根本没有约你啊!”
林子钧听闻也是一愣,随后又笑开来:“幽芷,你生病生糊涂了吧?不是你让静芸转告我在这里等我的吗?不然,你怎么会也正巧出现在这里。”
静芸!又是静芸!
如此一来,幽芷瞬间明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已经心灰意冷的心到底还是被再次刺痛!静芸,林子钧对你重要我晓得,我能够理解这种心qíng。但是,难道你我之间的友qíng就真的薄如蝉翼、毫不留qíng么?
是谁说,爱qíng最是痛,可友qíng、真真切切付出了的友qíng被背叛的时候同样会深深的刺痛啊!
幽芷露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容,淡淡道:“子钧哥,你听错了,我只是恰巧到这里来散心而已,并不曾约过你。”
林子钧正yù开口,忽然听到茶馆门口一记厉声:“你们在做什么!”
同时向声源处望去,来人立于跨进来的门口,薄暮暗光照在他的肩上、发上,一半明亮一半yīn影,竟让幽芷生出一种孤独忧愁的错觉。幽芷舒了一大口气,如此庆幸此刻沈清泽的出现,至少她不必再这么尴尬地面对林子钧了。
沈清泽大步跨过来,怫然不悦地瞪视林子钧,喝声如同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一般一字一顿:“林子钧,你给我放开幽芷!”
看着沈清泽,不知他联想到了什么,林子钧忽然茅塞顿开一般摇晃幽芷道:“幽芷、幽芷,我明白了,你刚刚的否认是因为他吧?是因为害怕他对你做什么吧?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幽芷瞪大双眼,根本没想到林子钧竟会这样联想!未来得及解释,只听沈清泽的语气更为冰冷了:“林子钧,你也有胆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好,你告诉我,是幽芷亲口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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