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_那焉【完结+番外】(46)

阅读记录

  “还有……我从来没有认为你,你知道的……没有认为你乱jiāo朋友,胡闹生事,”他软下语气,慢慢走到我面前,“你不该这么想我。”

  这么多天的委屈终于找到宣泄口,堵在喉咙的酸涩化成哗啦啦的眼泪。

  他也不打酱油了,买了包纸巾丢过来。

  后来我还是没有跟张筱道歉,宗晨也没再提起,而这次风波带来的唯一好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冷冷淡淡,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我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现在也挺好,宗晨的笑容渐渐多起,也会时不时开些玩笑,只是不准再让我提起那些诸如“喜欢,男朋友”之类的字眼。

  他说,简浅,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我们和以前一样,才是最好的。

  我怕再与他疏离,便也学聪明了,缄口再也不提劳什子的喜欢,况且说不说都一样,他照例会陪着我学习,写作业,带好吃的,偶尔一起出去玩——我们相处的时候,甚至大大超出了他与张筱一起的时间。

  有次故意,我问他:“哎,粽子老师,你周末怎么不陪女朋友啊。”

  他脸色马上变了,冷冷的拍我脑袋:“做你的题去。”

  其实我很好奇他与张筱之间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可显然和其他qíng侣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学校如何相处,可那种感觉,就是不对。

  日子飞快的,从指fèng间流逝,朝我展开完全不同的美好而欢乐的一面,明天对我来说不再苍白无趣。

  他们学校每半个月便会组织看电影,我顺理成章的赖着要去。

  有次看的是个沉重的电影,关于死亡。

  我问他,宗晨你说,死亡可怕吗?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特别清亮,他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虚无的等待死亡。

  我又问,那死了之后,人还会有记忆吗,我怕我会忘了你。

  他蓦的就沉默了,很久后,才轻轻告诉我,不会的,我们都不会忘——到时候,趁孟婆不注意,直接跳下奈何桥。

  我笑的太过大声,惹的前面的人都回头看我。

  那段时间的记忆,像是千年凝结而成的琥珀,有着最纯粹的快乐与深刻,让人无法忘记。

  我便这样,顺利的考上了高中,虽然是普高,却也算了不得的大事了。

  我和宗晨的个子都越来越高,在一起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他摆着扑克脸的时间却并没有减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他,有时闹一闹,他虽不高兴,也会顺着我的意,有时却又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比如摆在他桌头越来越厚的书与奖状,比如他每周都参加的什么雅思培训,比如他有时忽然变得沉默与看不透的眼神。

  “简浅,如果你一个人,会过得好吗?”有天他忽然这么问我。

  我立刻紧张兮兮:“你要搬家?”

  没等他回答,我便满脸痛苦:“不,我一个人,会死的,真的。”

  他沉下脸,教训我:“怎么还改不掉这个毛病,动不动就说死——”

  “粽子老师——你可别丢下我,你丢下我,函数怎么办,化学反应怎么办,磁场受力怎么办……我会不及格,我会考不上大学,我会……会吃不下饭。”

  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真的难过起来,红着眼看他:“你要搬到哪里去?做几路车到?”

  他这才收起沉默的脸,轻弹我的前额:“谁要搬家了,我只是说假如。”

  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也并不知道,原来离别来的那么快。

  病败如山倒

  我狠狠的抓着门滥,别再说了,宗晨,我怕我忍不住,再也忍不住。

  浓重的烟味伴着他嘶哑的声音,似乎要将我整个吞没,胸口阵阵发紧,仿佛有无数的风bào充斥着,却找不到出口。

  “够了,宗晨。”我咽下心头的剧痛,声音冷到自己都发寒,“你以为我就该原地等着你。只要你想通回头,挥挥手,就会超你奔过来?我说了,我不爱你了,不爱了。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求求你了。走吧。”

  地面冰冷,丝丝寒意透过衣料直达肌肤。天寒地冻,冷月如霜,但更冷的是人的心。

  “浅浅,开门。”他低低的,一声一声的叫我名字,叫的人心底发凉,发酸,发涩,像冷了的发面,硬邦邦的发胀。

  细碎的星光,穿过上万光年,才抵达于此,透过浸了年岁的雕花窗棱,冷冷望着这世间百态。也许,一开始,那光也是热的,可经过千年时光,便失了温度,冻成了霜,看着美丽,却早已委地成灰。

  我无意识的用指甲刮着地面,冰冷的一道道白痕,仿佛刻在心底,触目惊心。我冷笑着说:“都说星辰美丽,我却觉得可怜,遥遥无期的相望,相隔着光年的距离,就像你我,我曾付出的爱,隔了十年,你才肯看见,也才肯放进心底,你待我好,我便要感恩戴德的表现出幸福快乐?可你得知道,我的心早成了灰。所以,请你走吧。

  我知道他没有离开。森凉的月色,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慢慢的伸手,手紧紧握着门把一动不敢动——求求你了,宗晨,走吧。我真的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甚至已经忍不住要开了门。

  “浅浅,”他的声音已然嘶哑,“浅浅。”

  我紧紧的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音。坚持住,只要坚持住,很快就过去了。

  我不知宗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只是一直在喃喃自语,我要睡了,宗晨,请你走,请你走。

  天从全黑到渐渐泛白。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凉,不过很好。

  第二天爸爸推门而入:“哎呀,傻孩子,你怎么傻坐地上,地寒伤身!”

  我苦笑:“爸,拉一把,腿麻了,起不来。”

  生病了,感冒发烧,体虚耳鸣,我又大病一场,爸爸为此狠狠的教训我一顿。

  这一场病,几乎耗光我所有的力气,神色萎靡不说,要命的是连脸都huáng了,我跟个死人似的躺在chuáng上,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都是自找的,何必呢。明明想的死去活来,却还是那么狠心要将他赶走,要多矫qíng多矫qíng——可我真的没办法,我没有了勇气,没有了力气,没有了jīng力再去爱他了。

  我觉得自己像一颗发霉的霉gān菜,迅速的失去水分。爸爸已经不让我去工作了,我想,大概这次之后,我这破身体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还好我存了一笔钱,还好我已经jiāo了好多年的养老保险。

  冬去chūn来,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卫衡又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到我家蹭吃蹭喝。不过他也很忙,bī之前都要忙很多,几乎没有假期,即使过来也只匆匆停留一会,相比我而言,他显然与父亲更有话说。两人时时低头不知讨论什么,见我过去,又默契不语,或转移话题。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我不管,我懒得管。

  既然他们不想我知道,那我就假装不知——心脏移植,没钱,没勇气,也没体力。我知道爸爸也是在犹豫,术后的排异足够让他犹豫再三。

  我讨厌自己跟个林妹妹似的,今天感冒明天发烧治,主治医生说是积郁过多,我看他才是内分泌失调,我qíng绪淡定的很,都可以直接出家当尼姑了。

  而最近,连卫衡这个死孩子都开始玩深沉,时不时的皱眉,心疼的看着我,眉头皱的很深,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这坏毛病。我被他盯得郁闷,只好拉着他出去逛。

  虽然他的时间很宝贵,但是,那又怎样,手术台哪比得上动物园好啊。

  我对他说,你还欠着我呢,第一次见面说一起去动物园,谁放了我鸽子。于是,□蔓延之际,我便赖着他去看大熊猫。

  大熊猫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连我的心qíng也好起。他却一直在旁扫兴。

  浅浅,你太瘦了。

  浅浅,你笑起来的样子好难看。

  我没理他。可他还是不停。

  他说,浅浅,如果忘不掉,就去找他回来,反正我也就一老套命。

  啧啧,我给他脸色看,也太没自信了,不知道这年头主角都是抢的么。

  我使劲戳他的脊梁骨:“有这么和女朋友说话的吗?”我现在自诩是他女朋友。

  他朝我笑了笑,可惜笑的也不好看。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见到宗晨,也没有再想起他,可能就跟吃东西一样,天天吃天天吃也会腻会厌烦。又或者,现在我的身体里糙木皆兵,尤其是他这样的头号恐怖分子,更是戒备警戒。我想,他应该是死了心的,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死心,他又怎能做不到。

  但关于他的消息,卫衡总会时不时的不经意提起。

  据说宗晨他也大病一场,被母亲以死相挟回到了英国。

  据说他又随随便便夺得某某某设计大奖。

  据说他现在又被某某公司邀请,据说好几相当有分量的杂志封面都是他。

  有时路过报亭,我真的是不经意看到他的脸,依旧英气bī人,稳重内敛,只不过,看上去太沉闷。不过,他原本就是个闷骚人。

  不管怎样,我想,这样挺好的,他现在也很好,我也很好。

  我们始终是两根平行线,终究渐行渐远。

  进入四月,身体越发的差,时不时的疲乏无力,自那次感冒起,我开始间歇xing喘息,这个季节,花粉缘故,更是发作的厉害,有时甚至会呼吸困难。

  卫衡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一天,他严重警告:“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做手术。”

  我坚决不肯心脏移植。

  “1年存活率79%,3年存活率70%,5年存活率63%,10年存活率48% ,卫衡,我不愿意用数字和概率来计算我的生命。”

  他沉默很久,晦涩开口:“可浅浅,你身体越来越差,若不趁着现在体质尚可,以后只会越来越困难。”

  “休想!”我不会妥协。

  “不用说了。浅浅,你眼里若还有我这个爸爸,就乖乖听话!卫衡是医生,他明白怎么样对你最好!”

  “可若不成功呢?”我的声音蓦地尖锐,“若移植后死了呢,爸爸,那完全不是百分之百的手术。当初你为什么不让妈妈去做这个手术,你就是害怕——”

  爸爸的脸色瞬间苍白。

  “浅浅……”卫衡按住我的肩,试图平缓我的心绪,“那不一样,当时的医疗水平怎么能和现在比,况且,那时的活体移植来源少,你和你妈的症状也不一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