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2_七微【完结+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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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云深嘲讽道:“如果周知知只是这医院里的一个普通小护士,她的乖巧、懂事、温柔,还入得了你的眼吗?”

  姜淑宁被刺痛,脸色更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出院后,我会约周家的人见一面,商量你们的婚事,这事你爷爷也是同意的。”

  傅云深嗤笑一声:“你就死心吧!”

  姜淑宁怒道:“傅云深!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人家这么大岁数,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不提周知知,这些年,别的女人你也一个没看上眼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等谁呢?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他脸色微微一变。

  她指着他,“你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想到当年的那件事,她胸膛起伏着,握紧手指,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前几年,你年年往海德堡跑,好,我对自己说,你姨妈身体不好,你那是去探望她呢!可三年前,你跑到非洲那鬼地方去,把自己弄得láng狈不堪。这两年,你动不动就飞美国。我的好儿子,我可不记得,我们凌天集团有什么业务在那边!你以为隐瞒得很好,我只是不说而已,不代表我不知道。”

  傅云深一直平静的眼眸中忽然涌起了怒意,手指在被子里缓缓握成拳,咬牙道:“你调查我?”随即笑了,很冷,“呵呵,这么多年了啊,你这些暗地里的肮脏手段,倒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姜淑宁一腔的怒意,在看到他那样冷漠甚至带了点厌恶的神色时,忽然就转变成深深的悲哀。

  她想说,我是因为担心你。他身体不便,每次出差,哪怕就在邻近的城市,她都想要陪他一起。怕他应酬太累,怕他忘记添衣,怕他忘记吃饭。

  可在他眼里,那是限制,那是监视,那是gān涉。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每次想要好好地说话,到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自那年后,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死结,她怎么努力,也解不开。

  她觉得无力又悲哀,转身,甩门离去。

  傅云深静静坐着,良久。

  他侧头,视线转向chuáng头柜上的那盆薄荷,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他从chuáng下取过小小的洒水壶,里面还剩了大半壶水。水流轻轻地洒在薄荷叶子上,晶莹如露珠,又缓缓流到土壤里。

  他浇水的动作,细致又温柔,仿佛在照顾一个小婴孩。他看着昨天还微微泛huáng的叶子,因为给予了充足的水分,终于恢复了翠绿。

  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脸上冰雪消融。

  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后,他让秘书从家里把这盆薄荷带了来。陈秘书见叶子都huáng了,就说,傅先生,你喜欢薄荷呀,这盆似乎要死了,我去花店帮你买盆更好的来吧。

  他皱眉看了陈秘书一眼,说,不用,它不会死的。

  而且,在他心里,不会有比这盆更好的了。

  这盆小小的薄荷,他养了好多年了,从海德堡辗转带到中国,一直放在卧室的chuáng头柜上,有时候他出差,时间久了,回来时叶子总是微微泛huáng,但只要浇一点水,它立马又生机盎然起来。

  这种植物,没那么娇弱,是最好养的。

  就像,那个人……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真实得……好像是真的。

  朱旧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睁开眼时,天色已是huáng昏,夕阳从木头窗棂里扑进来,光线被切割成一条条光影,洒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晚风轻轻chuī动窗边白色的纱幔,又轻柔又温暖。

  她微微一笑,心里变得无比安宁。

  熟悉的场景告诉她,这是在家里,自己的卧室。

  自从十七岁离开家,之后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这个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她少女时代,始终未变。

  她知道,奶奶每天都会打扫这间屋子。

  她起chuáng,推开门走到阳台上,伸了伸懒腰,惬意地闭眼深呼吸,淡淡的糙药味钻入鼻腔。

  真好闻,家的味道。

  低头,便看见夕阳下,奶奶正站在院子角落里的木架子前,收着晾晒的中糙药。

  她下楼去,轻轻走到奶奶背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变着声音低声说:“猜猜我是谁呀?”

  “你这丫头!”奶奶笑道,反手轻掐了下她的腰,“这么大了呢,怎么还喜欢玩小时候的游戏呀!”

  “哎呀,痒!”朱旧侧身躲着,双手搂住奶奶的腰身,脸贴着老人宽厚的背,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中糙药味儿,咕哝道:“我是奶奶一辈子的小孩儿呀!”

  撒娇的语气,嘟嘴的神qíng,真像个小孩儿。也只有在奶奶面前,她才会有这样的神态。

  “好好好,我一辈子的小孩儿。”奶奶乐呵呵地转身,将她拉起来瞧了瞧,“嗯,总算气色好一点了。”

  早上她回家的时候,脸色很差,眼周一片青黑,憔悴的模样把奶奶吓了一大跳,不停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有点内疚,早知道就不该那样从医院直接回家,应该找个酒店补好眠,再清慡地站在奶奶面前的。

  “以后可不要再坐夜航班机了,多亏身体啊!”奶奶念叨着,捏捏她的脸,“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工作忙,没有好好吃饭?”

  朱旧嘟囔道:“我吃得可多了,吃不胖嘛!真的,不信晚上你瞧着,我能吃两大碗呢!”

  “晚上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奶奶笑着,忽然想起什么,“哎呀,厨房里还炖着汤呢,我去看看好了没有。你帮我把这些药糙都收到药柜里去。”

  朱旧将架子上的药糙一一收拾好,然后走去厨房。炉子上炖着汤,飘散的浓香里混淆着淡淡的中药糙味,朱旧知道,奶奶做了她最拿手的药膳。每次回家,奶奶都会想尽办法给她补身体,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煮给她吃。

  她蹲下来,要帮奶奶一起择菜叶,奶奶却赶她去巷口超市买生抽。

  天色渐晚,这片区城是莲城最老的一个居民区了,楼房陈旧,多是两三层的民居,巷子里的公共设施也旧了,路灯昏暗,还有的坏掉了也没人来修。巷子两旁林立着很多小店,五金杂货店、水果店、蔬菜摊子、小卖部、炒货店等等,人声杂乱,但朱旧却觉得亲切又温暖。

  这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这座城市日新月异,但这条梧桐巷,似乎都没有怎么变过,依旧如初。

  梧桐巷,梧桐……踢踏走着,她有点发怔,耳畔忽然就回响起了久远的一段对话。

  “这个巷子叫什么?”

  “梧桐巷啊,梧桐树的那个梧桐。”

  那人淡淡的嘲笑,“这破巷子一棵梧桐树都没有。”

  她很不服气地说:“切,谁规定有梧桐树才能叫梧桐巷啊!”

  “这名字不错,征用了。以后,它就叫梧桐了。来,梧桐,叫两声。”他怀里趴着的小狗像是听懂了新主人的话,真的“汪汪”叫了两声,他哈哈笑着,得意地拍着狗狗的头,赞它真聪明。

  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夜幕初降,路灯刚刚亮起来,杂乱的人声里,她与他并排走在这条巷子里。

  那是他们的初见,好多年过去了,一切却恍如昨日。

  吃晚餐时,朱旧看着不停给她夹菜的奶奶,灯光下老人的笑脸上布满皱纹,白发如银丝,刺得她眼眶发酸。岁月催人老,这是她最亲最亲的家人啊,她一天天老去,可自己能陪她像这样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哪怕是中国人最在乎的chūn节,她也缺席了好多次。

  晚上她抱着枕头跟奶奶挤在一张chuáng上睡。

  “这次待几天啊?”奶奶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舍。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顿了顿,抱住奶奶的手臂,撒娇说:“我不去美国了好不好,我留下来陪你。”

  “说什么呢!”奶奶忽然严肃起来:“丫头,你不仅是我的孙女,你还是很多人的医生。你记住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qíng。”

  “好啦,我开玩笑的呢!”朱旧又心酸又骄傲,这就是她的奶奶,宠爱她,但从不娇惯她。她从小就言传身教,教她做一个正直、善良、独立、坚qiáng、有责任、有担任的人。

  当年她出国念书,她知道医科难念,又因为经济拮据,就算有假期估计也很难回家一趟。所以很不放心奶奶,她离开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临行前她qíng绪很低落,甚至在离开前一晚忽然任xing地跟奶奶说,不去了,就在国内念大学也挺好。最后也像这次一样,被奶奶严厉教训了一番。

  祖孙俩又细细碎碎地说了很多话。

  夜一点点深了。

  “丫头,有没有遇上……喜欢的人?”奶奶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

  朱旧听出她话里的小心翼翼,心里忽然泛起苦涩,这些年,每次跟奶奶通电话,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但从来不问她的感qíng生活。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答:“没有。”

  奶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再追问。

  她不像别的家长,哪怕忧心她的终身大事,但也从不会bī她。她从来都给予她无限大的自由与尊重。

  那一年,她应下了傅云深的求婚后给奶奶打电话,这样大的事,奶奶很惊讶却没有责怪她,只问了她一句,丫头,你开心吗?她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奶奶,我很开心很开心啊。奶奶就笑了,哽咽着说,那奶奶祝福你,抽空带他回家,奶奶酿好你最喜欢的薄荷酒,等你们回来喝。

  没有太多花哨的说辞,那是她最真的祝福。

  只是,她最终也没有机会带那个人一起回家,喝奶奶亲手酿的薄荷酒。

  朱旧再次走进住院部时,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相册里Leo发给她的那两张照片,她心里的疑问需要得到一个解释。

  其实她心里明白,也许那两张照片只是个借口,让那年寒冬夜色里内卡河里绝望的自己,有一点点勇气与理由,再次走到他面前。

  她轻轻推开病房门。

  “出去!”冷冷的不耐烦的声音迎面砸来。

  她愣了下,然后走进去。

  “我不是说了我不喝……”

  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忽然静止了一般,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被冻住,他仰头望着几步之遥外的身影,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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