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我不是你的宝贝_汪小雌/荫下【完结+番外】(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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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丧气,“要弹的。门外不知有几双耳朵竖得跟天线一样。”

  “何必管他们。”

  她头垂下去,“只是不想他们在我爸爸面前多嘴。”一抬眼看到墙角的人,“你怎么还不走?”那老师缩缩脖子,正巧阿五进来了,赶紧溜出去。

  他说:“你在这坐着。”他自己去钢琴前面坐下,问:“弹这上面的吗?”她说是。他翻了几页,记下曲名,也不看谱,一支支弹下去。

  她等他弹完,说:“真气人。你比我会弹都不肯再学,他们何必还bī着我学?”这种话她说过不止一次,每次他都说,“钢琴适合女孩子弹。”这次他却说,“准是让你陶冶xingqíng,起初他们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弹一年的琴都不比吃我爹一记鞭子qiáng。”

  她“哧”一笑,他看着也高兴,提议说:“出去转转吧。”她说好,轻轻走到门边,门一打开,两边躲着的人防不慎防。她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走过。

  出了门,闾阎间,两人手牵着手,远远看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小摊,她拖着他跑过去。是炸糯米糕,各种形状的,扔进油锅里,滋滋响,捞起来就是另一种金色形态了。她看着眼馋,不肯走,他掏掏口袋,有一张纸币,先问她:“想吃哪一种?”她一指,“那个圆的,恐龙蛋。”他又问摊主:“买两个圆的要多少钱?”摊主说了,他递过钱去,刚刚够。

  她问:“你哪来的钱?”

  “捡来的。”

  “骗人。”

  “是坐车的钱。”

  她大惊,“你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唔”一声,在恐龙蛋的入油声里微弱得很。搞不好是要挨打的,她要哭。他捏捏她的手。

  东西炸好,用纸包着的,他接过来,递给她一个。还是烫的,两个人拿着往前走。走了老长一截,他先吃一口,然后说:“好了。”后面是跟着人的,他们都知道,趁还没有上来之前,她赶紧咬一口。

  “好吃吗?”

  外苏内嫩,里面又是豆沙,吃着是很香的。但是她说:“不好吃。你觉得好吃吗?”他说还行。她说,那给我尝尝你的。他递过来,她就着他的手咬一口,就在他方才咬过的地方,留下两个小小的齿印,吞下去,没想到连心口都是烫着的。

  *** *** ***

  “啪”一声,像是有人踩着什么东西,两边的路灯亮了,长长的蜿蜒的灯龙就从那第一声亮开始活了过来,像点着的火线。她也被惊醒了,赶紧叫他,“快!快!”他懂她的意思,轰油门,车子在近千马力的驱动下瞬间加速,流星一般地she 出去。人像是在空中,从衣袖子里放出风来,呼呼间,从两边架起的光桥上飘过,转眼便是万年。到底是电流跑得更快,她憋足一口气,前面两盏灯是短路的,点不亮,再前面已经没有灯了。是他们赢了,她欢呼一声,几乎要跳起来。车子冲过去了,却又在面前的街道横冲直撞,眼看两边有车开过来,他甩一记尾,生生调出钝角弧度,车堪堪停在绿化带前,引擎声与摩擦声戛然而止。两个人愕然对望半晌,然后一起大笑。

  她笑得喘不过气,直说:“幸亏是Koenigsegg。”

  这样的举动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一下子似乎活回去了,而这样的她以前也是常见的。他等她不笑了,说:“继续找?”

  几乎已跑遍全城,她说:“多半是没有的了。”

  他眼睛看着前面,明白的事不会装作不明白。他没说话。

  “其实我最想去一个地方。”

  他转过脸,“我也有一个地方。你等我开车过去,看是否是同一个。”

  她眼睛亮起来,拍手说好。

  ***

  车子开上山道的时候,她嘴角已经弯起来。

  那一次,是十二岁生辰。父亲牵着她的手从楼上下来,主客一时俱都哑然无声。提起裙摆到钢琴前,一曲终,手停在琴键上。谁拍响了第一声,然后稀落的掌声变成了满堂喝彩。父亲将来客一位位介绍给她,高扬的下巴换来无数的称赞。是还没有看得惯,找到机会便迅速退场。长走廊里铺着厚地毯,她的小细跟陷进去,墙壁上有的是巴洛克式的图画和壁灯,两边是无数紧闭的门,也许每一扇打开后都有一个恶灵住着的,告诉你用灵魂来jiāo换一个愿望。但是没有,这不是童话。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花纹装饰它,却依旧是变了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然而那么多的门,总有一扇是要打开的,她没有料到,来不及看清,整个人已经被卷进去了。

  一只手按在嘴上,身后有声音说:“是我。”

  贴得那么近,听得到呼吸。她没有转身,“怎么不到前面去?躲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铜臭bī人,下不了脚。你不闷?”

  她点一下头,“闷。”

  他说:“那出去吧。”

  他过去把那屋子里的窗户打开,先翻出去了,站在外面说,“没人。我接着你。”说完张开臂。她两手一撑窗户,一个跃起便上去一只脚,再抬另一只,两脚站稳了,弓着身朝下对他说:“来了。”话未落音,从窗户上直直倒下来,裙摆一层层翻起来,整个人如同黑夜里的一只墨蝶,轻飘飘落入他满怀。他是没准备好还是呆掉了,等反应过来,搂着她往后倒下去。好半天没有反应,静寂里只有星星还在眨眼睛。也不知多久,她肩头一耸动,然后大串的银铃笑声响在那夜色里。

  他把藏在房子外头的自行车拖出来时,她傻眼了。他说:“有个地方带你去。”

  于是,她坐在后座上,头枕在他背上,斜眼看天上的星,星眨一下,就踢一下脚。上山的路有斜度,她问:“我下来吗?”他说,“坐着就好。”等车子上去后,他果然有些气喘。她脖子上是系着丝巾的,解下来替他拭去汗。他“噢”一声,是想起什么,慌忙去掏口袋。她第一次见他那么慌张的样子,忍不住问,“是什么掉了?”他已经找到了,从口袋里牵出来,细长的红色线编手链。他说,“你本命年,要戴点红的。这是前年嬷嬷替我编的。”花式是编得很巧的,她看着喜欢,更是他戴过的,便伸了手腕让他系上。她手腕细得禁不起一捏,他微微俯身将结解开,收好了,再重新系好。他总能打出各式各样好看的结,再一个个将它们解开。

  牵着手,站在那山上看星星。她问,“星星是怎么来的?”他想了一会,说,“被人捅出来的。”星星不是离地球很远的发光的恒星吗?她转过脸看他,他也看着她,“我爹常说,‘不管教,还让你捅出天窟窿不成?’你看,天哪有捅不破的,窟窿或大或小,漏下光来,那不就是星么?”她忍不住咯咯笑,他就是这样,人前是小绅士,小学究,人后的他是什么?满口胡话,只有她知道

  只有她知道。

  山脚下是万家灯火,山上静得却只有虫鸣声。她的小鞋子踩在糙地上,湿漉漉的糙尖轻轻刮着脚背的皮肤,鞋尖上贴着亮闪闪的水钻,在糙丛里时隐时现。她说,“我跳舞给你看。”学了近六年的ballet,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天。她把鞋子脱下来,伸展、旋转、跳跃,一切都在那糙间上,是轻盈盈的华丽。最后是谢幕,他走过来,“脚疼吗?”哪有不疼的,却像才意识到一样,一下子跳到他脚背上去,抱着他,只是笑,再不肯下来。他也笑,伸手搂着她。

  对视的时候,她总喜欢叫他的字,一遍遍的,“醒山,醒山……”要叫得他的势头弱下来为止,但没有一次成功的。这次也一样。她仰着头,撒娇一般叫个不休,他头一低,最后一声封在唇间。

  几乎是蜻蜓点水。是第一次,将礼数教条抛到脑后,并且是那样小。她的脸埋在他胸口,两个人的心都像要跳出来,怦咚,怦咚。

  除了天上的星,再没有人看见吧。

  正文27 赔款

  山顶上静寂只闻虫鸣,天窟窿漏下光来,鞋面上依旧是亮闪闪的水钻,在糙丛里时隐时现,连站的地方都是同一个。

  忍不住舒展身体,竟坐了这么久的车。伸出手去,星光是落在手上的,但来不及抓住,逃掉了。掌心里还剩得有纹路的,看得出了神,连他什么时候转身都不知道。

  他走回来,递给她一个高脚杯,装得有暗红液体的。他说:“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个。碰巧一次私展会有藏家展出来,跟他提了一下,没想到肯大方相赠。”

  她轻轻摇晃酒杯。是的,这几年她一直在找这个酒庄的82年红酒。并不是太著名,但对她来说很重要。酒庄已经停产很久了,那个年份的酒更是喝一瓶少一瓶,有价无市的。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找,尽管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竟让他找到了。“叮”一声,两只酒杯轻轻相碰。品一口,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她分不清了。

  微笑着问他:“那么,你又赠他什么?”

  “一条Doshala。”

  “顶级Doshala绝不止这酒价。”

  他说:“本就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替我收下的。我没用过。送的人花了心思,知道我冬天要用纯色披肩,心思是好的,东西更是好的。只可惜,我一看见就要联想到血腥画面,简直避之不及。”

  她“哧”地一笑,“你这人!钟氏的医药公司每天都有大批动物用作药理试验,即使是3R原则下也不知要死掉多少,怎从不见你联想?”

  “不一样。就事论事。”

  她眼垂下去,品杯里的酒。

  “去年曾有人在瑞典huáng金海岸置了游艇,听说奢华程度令人发指,偏偏是无名号,并且长期闲置。”

  她嘴角弯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保密工作如此疏忽,看来还是我每年jiāo的会费太少。”

  他摇头,“是因为有人曾对我说,她要驾驶无名号横跨四大洋。”

  她没出声,那个愿望永不可能实现,只因再无一人相伴。

  一时沉默。

  山上的湿气渐渐重了,她仰头看着黑丝绒的天空,两颗星之间到底隔得有多远?并不远。星与星的距离是不变的,只要一个肯走,怎样都是走得过去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他说:“凉吗?开始还不觉得,等顺着皮肤下去,倒像是秋天了。”

  她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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