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_唐七公子【完结+番外】(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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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星光模糊,灯光也模糊,模糊的灯影中逐渐现出站在我身边的人的轮廓,然后是整个人。烟灰色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神色有些憔悴,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们安静相对。

  这是个什么梦?四肢百骸又开始疼痛,有一瞬间,我就要顾不上这些疼痛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管它是真是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谁说过有些事qíng现实里gān不了,梦里体验一下也不错?

  可立刻我就想起来,就算是个梦,只要出现这个人,我就要小心翼翼,半点儿大意不得。我会把他给吓跑。

  我告诫自己,聂非非,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就算在梦里,你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唯一安全的只有一句话。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非非。”

  我将手藏在衬衫袖子里用力握住,我说:“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聂亦,你最近好吗?”

  海làng拍上沙滩,风将人群的喧闹远远chuī走,他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我:“你呢,你好吗?”

  我点头:“很好啊,你好不好?”

  他看着我,许久,道:“我也很好。”

  我笑了笑:“嗯,我想也是。”

  有五秒的安静,那之间又一轮海cháo扑上海岸,他说:“你没有想过我会过得不好。”那是个陈述句。

  我就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是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明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觉得飘,可就算这样居然还能思考。

  我想说,聂亦,我去看过你,所以知道你过得很好。可能简兮的确是个不够好的例子,让我一度以为所有人对你的爱都包含索取。我想给你无私纯粹的爱,就像父母对孩子,我想为你创造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负地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但到玉琮山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爱你。就算我们分开,你依然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家人。离开玉琮山时,我其实很放心。

  这些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单手枕着头,跟他说:“因为我知道……”

  他说:“知道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知道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她会让你幸福,成为你新的家人。”

  良久,海风送来他的声音:“这就是你整理后的结果吗,非非?”

  星光有点儿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我说:“是啊,你会遇到一个更正确的人,我也会。”

  10.

  早起头疼,还渴。记忆从昨晚谢明天跑过来找我说话开始断片,愣没想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小吧台跟前站了老半天,觉得既然想不起来,那可能是不太重要,就释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边喝边推开落地窗,又推开落地窗外边挡光的乌木门。

  被拦在门外的阳光立刻扑进来。

  这就是热带,虽然只是被棕榈叶割碎的晨光,依然热烈慡朗。

  阳台两边各立了根装饰用的乌木柱子,我靠着柱子chuī风醒神,眼看装橙汁的玻璃杯就要见底,突然听到有响动从隔壁阳台传过来。这家酒店修在海岬上的这排套房设计得很有趣,阳台与阳台之间并没有全然封闭,只用深色大理石砌出一个半身的小花台进行分隔。下意识朝声源转头,目光正撞上在小花台对面倚着半扇乌木门仰头喘息的Erin。

  那是许书然的套房,伏在她颈间亲吻的男人当然不做他想。料是两人靠着落地窗亲热,不知谁qíng动处一个失手推开了拉门。

  Erin也看到了我。那双漾着水波的黑眼睛里先是浮出一点儿吃惊,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佻地和我比了个口型,一边单手抚弄许书然的耳垂一边偏头向他索吻。

  其实我没看懂她那口型是什么意思,料定是一种挑衅,但这种场合理会她的挑衅没意思。

  我把最后一口橙汁喝完,端着空玻璃杯就打算回避。结果一回头撞到柱子,杯子也顺势落到地上,咚一声好大动静。

  余光里看到许书然蓦地转身,脸上混杂着恍惚和诧异:“……你在这儿?”

  我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住额头,忍痛“嗯”了一声,还忍痛跟他道了个歉,我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先来,你们后到。”话罢指了指地上的玻璃杯。

  许书然不愧是声名在外的学院派花花公子,目光从地上的玻璃杯移回我额头时,表qíng已经完全自然:“撞到头了?你等等,我这里有急救箱。”还没来得及婉拒,他人已经回房。

  Erin使劲瞪我,但此时伊人唇色妩媚眼波柔软,本就漂亮的一张脸简直艳丽得没边,瞪着人反而有种别样的娇嗔意味,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我就多看了两眼。Erin怒视我:“看什么看?”

  我笑:“脑子有点儿撞坏了,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她走近两步,半身都靠住狭窄的小花台,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聂非非,你还真是有脸继续待这儿。”她压低声音冷笑:“给你拿个急救箱就让你觉得自己特别了?不好意思,书然人好对谁都那样,要因为这个你就不值钱地自己缠上来,后悔的……”

  Erin这么紧张,看来外界传闻不算离谱儿,因为许书然不经意的绅士风度缠上去的姑娘应该只多不少,这事陡然有意思起来。

  我想了两秒,一只手揣进裤子口袋,也走近两步到她跟前,挺认真地打断她的话,我说:“美女,你听过我很多传闻,对我也算挺了解。”

  她恶意地笑了笑:“你是说你混乱的私生活?”

  我点头。“也算吧,不过,”我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轻佻地跟她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比起帅哥来,我其实更中意美女吗?”我凑过去跟她暧昧耳语:“才发现你这么漂亮,要不,我俩试试?”

  Erin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我,又后退几步紧紧贴住乌木门的门框,倒真像是被吓到了,还吓得不轻。

  看谁都是qíng敌的姑娘就得这么来治,我自个儿挺乐的,抬头才发现许书然已经提着个急救箱站在阳台口。他皱眉打量了我得有五秒,极为艰难地开口:“聂非非,你是……”似乎觉得那个词不好开口,他顿了一下:“我记得你大学时jiāo过男朋友。”

  我当然知道他要说你是什么,正要摆手说我不是,就是逗逗你女朋友,已经有人在我身后简洁代答:“她不是。”

  海风chuī过来,寂静的一刹那,棕榈叶在风里沙沙作响,海làng拍打礁石,激dàng起大朵纯白的làng花。

  Erin看着我身后道:“你是……”

  转过头,想象中的人影此刻正安静地站在这热带岛国透明的晨光里,一身亚麻质地的白衬衫黑长裤,头发微乱。是聂亦。

  我愣了一下,昨晚的记忆顷刻间扑面而来。

  我似乎在海边睡着了,睡着之前见到了他,我们彼此问了好,我还跟他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我以为那是个梦。

  原来不是。

  他看了我一阵,像是刚刚睡醒,声音有些低哑:“额头撞了?”

  我说:“啊……嗯。”

  他走过来,我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他怔了一下,在两步开外停住,良久,他说:“撞得不严重,冰敷一下就可以。”

  我说:“哦……好。”

  他说:“走路要小心。”

  我说:“嗯……好。”

  一时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直观察我们的Erin像是终于认出聂亦,开口道:“聂少?”

  聂亦转头看她,又看到她身旁的许书然,似乎才想起我们身处之地私密程度并不高,他迟疑了两秒,语声平和道:“抱歉,非非她爱胡闹,阳台我们暂时不用,两位请自便。”

  许书然表qíng淡然地客气了一句,Erin又喃喃了两句什么。

  他们的谈话我都没太听清,那时候我正想事qíng。后来等聂亦叫我的名字,我才发现想事qíng时自己一直莫名其妙地望着许书然,许书然没事似的将急救箱递给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尴尬地笑了一声同他道了谢。

  提着急救箱跟着聂亦回房,这一次差点儿撞在门框上,被聂亦扶了一把。

  乌木门被关上,玻璃门也被关上,光线一时暗下来,落地灯被打开。

  聂亦去客厅里取冰袋,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心慌。我打开电视,当地新闻台正播放不痛不痒的晨间新闻,女主播cao着一口听不懂的僧伽罗语,电视画面一会儿是群羊一会儿是群猪,连猜都猜不出新闻的主题是什么。

  我换了个频道,这次是部看过的美国电影。简陋的单身公寓里,小女孩坐在窗边吃早餐,男主角坐在她对面,虽然和她说着话,眼睛却望着没有生气的咖啡杯:“我成不了你的家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你要理解……”小女孩开始哭:“你那么好,又温柔,心地那么善良……”她握住手指放在嘴唇上想掩住哭声:“我爱你,亨利。”可男主角还是让领养服务中心的人带走了她,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别让他们带走我,我只有你了亨利……”

  我正看得出神,听到脚步声,聂亦拿着冰袋出现在客厅门口,大约是电视里的哭声太过凄惨,他的目光隔老远落在屏幕上。

  “是不是太吵了?”我问他。

  “你喜欢就开着。”他说。

  我想了想,还是将音量调小,他走到我身边,抬手打开另一盏落地灯。太近的缘故,光线略微刺眼,他探身将光线调暗,打量了下我的坐姿,示意我坐直,俯身将旁边的靠枕垫在我腰后:“试着靠住靠背,头仰起来一点儿。”声音就响在我耳畔。

  我走了两秒的神,然后顺着他的话仰头,暗光下他靠近的脸静谧柔和,身上有沐浴后的清慡香味。

  冰袋覆上来,整整三十秒,我什么都没想,直到额头的那种冰冷将整个大脑都浸得发木。

  我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开口问他。酝酿了五秒,我说:“聂亦,你来这里,是要和我聊聊我们彼此的整理结果,对不对?”这实在不难猜到,即使决定和我分开,他也一定会当面和我提出,清清楚楚地开始,明明白白地结束,这才是他的处事准则。

  他的动作停下来,我摸索着接过冰袋,尝试自己给自己冰敷。我说:“其实你不用专程飞过来,我就是工作累了出来散散心,过两天我就回去了。”我试着笑了一下。“至于整理结果……那天晚上的事我仔细想过了,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也许环境和气氛实在是太要命的东西,加上你又长得那么好看,那时候我可能是被迷惑了,你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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