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_唐七公子【完结+番外】(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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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没有问他是否知道她的地址,像是确定他必然知晓般直接道:“的确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和她谈一谈。”话尾落地时白皙的脸颊还隐隐有些泛红,仿佛说了一句多么不好意思的话。

  褚秘书不清楚阮奕岑想和徐离菲谈什么,也猜不出,他只是感到这状况的棘手。沉默了两秒后,他道:“我也不太清楚她现在的地址。”

  青年的脸色微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道:“我知道她可能并不是那么愿意见我,我们之间有一些很严重的误会,这次会面对我很重要,所以请……”

  褚秘书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了阮奕岑要找徐离菲做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目光令阮奕岑疑惑。“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摇头时褚秘书看到聂亦走进了咖啡座,察觉到褚秘书的视线,阮奕岑顺势看去,口吻突然就冷淡下来:“如果给我菲菲的新地址需要得到相应的首肯,那我会亲自去问他。”

  咖啡座并不大,聂亦离他们原本就不远,应该是听到了那句话,拿着苏打水很自然地朝他们走了过去,也不知是在同谁确认:“是要徐离菲的新地址?”

  褚秘书艰难地点了下头。

  聂亦随手拿过餐桌上的纸巾,附身写了个地址递给阮奕岑。

  褚秘书看清那地址写的是:长明岛寿仁路8号#68。

  褚秘书的眼皮跳了一下。

  阮奕岑似乎并没有从这地址看出什么异样来,将餐巾纸叠起来装好后犹豫了下,问聂亦:“他现在的手机号你知道吗?”

  聂亦自然地回他:“不知道。”

  青年看上去有点失望,勉qiáng笑了笑:“你不想告诉我我也可以理解。”

  聂亦并没有分辨,只是看了看表,然后借口要参加会议带着褚秘书先行离开了。

  次日褚秘书接到阮奕岑的电话,青年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解:“这是一个恶作剧还是聂亦给错了地址?寿仁路8号?我刚刚去了那里,那是一片公墓。”

  褚秘书沉么良久,道:“地址是没错的。”

  电话里阮奕岑的声音似乎更加不解:“你说没错是……”

  褚秘书顿了一下:“徐离菲她就葬在那里。”

  有三十秒,褚秘书没有听到听筒里传来任何声音。

  他不确定地探问:“阮先生您还在听吗?”话筒里突然砰的一声响,像是发生了什么极猛烈的撞击,他心里咯噔一下,加紧探问:“阮先生?阮先生?您没事吧?”依然没有人回应他,对方的手机像是从什么高出掉下去,很快陷入了忙音。

  聂亦是两天后从褚秘书那里听说了阮奕岑车祸的消息,据说是车撞到树上,所幸只是头部额角处fèng了三针,有些轻微脑震dàng,除此外并无大碍。褚秘书一脸愧疚:“我不知道那时候阮先生正开车,贸贸然告知了他徐小姐的事,不然我想他不会出车祸,这件事看来对他打击很大。”

  聂亦正在看他刚才提jiāo给他的一组数据报告,漫不经意到:“那应该是觉得痛了。”

  褚秘书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还沉浸在感叹中:“早知道在咖啡馆时就应该告诉阮先生真相,幸好人没有受太大的伤。”

  聂亦仍在看报道,却道:“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褚秘书回味了好半晌,才猛然道:“Yee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误导他,让他去那块墓地……”他脸上出现震惊:“我以为你不会太管别人的这些私事。”

  聂亦仍是漫不经心,一边将报告书翻页一边倒:“我没什么好为她做的,她走前说想要阮奕岑痛,这个心愿我至少可以满足她,想要他痛,让他亲眼看到她的墓地就好了。”

  褚秘书看了他好一阵才道:“有些时候她们说的话并不是她们心中真实所想。”

  聂亦低头笑了笑:“哦,这种事我不太明白。”他顺手将报告签字递给褚秘书。

  将笔尖cha进笔帽里时,他突然抬头问褚秘书:“你说,非非她有没有想让我痛过?”

  褚秘书看着他:“你从没有辜负过她,她不会那么想你的。”

  他却闭了闭眼:“你忘了……”他靠在沙发里,轻声道:“我辜负过她,我给她寄过离婚协议。”

  褚秘书哑然。

  他安静地问他:“那时候是你给她打的电话,告诉她我打算和她离婚的事。一直没有问你,她在电话里听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哭?”

  褚秘书回想起那通电话,窒了窒,只道:“您知道的,她很坚qiáng。”

  聂亦却摇了摇头:“她不坚qiáng。”

  褚秘书看她将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回忆:“其实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给她打过电话,她喝醉了,哭得很伤心,问我为什么不要她了,说她觉得很难受,我那时候……”

  他没有再说话。

  褚秘书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将工作台的灯调暗,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儿。”

  待他开门时,突然听到聂亦开口:“把徐离菲留下来那支录音笔给阮奕岑送过去吧,可能你说得对……”他停了停:“即使有恨和埋怨,她大概还是希望能将自己的遗物留给他。”

  褚秘书应了声好,关门时看到聂亦将沙发调向了对窗的方向。

  今晚窗外又一轮圆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圆时该是同亲密的人团聚的时刻。

  但对某些人来说,在这圆月之下,不要说人长久、共婵娟,就算是想要一点同亲密的人天涯共此时的遗憾,都得不到。

  看着窗外的月光和聂亦的背影,褚秘书感到了一点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第三幕戏 END)

  第四幕戏 补白

  聂非非的很多事聂亦都知道,譬如她小时候调皮得不行,一岁学步,两岁多爬树,三岁时拎着个玩具水枪追得家里的小松狮满地跑,四岁时拿大堂里的装饰花去追求住同家酒店的漂亮小哥哥。那是聂非非的妈妈郑丹墀女士告诉他的事。

  聂非非的很多习惯聂亦也都知道,她紧张时会重复同一个动作,害怕的时候话会很多,难过时会待着一个人哼歌,真正伤心的时候,她会躲起来哭。同样的笑容在她脸上可以有两种含义,极致的开心和极致的伤心,要想分辨清楚,当她笑的时候就要去看她的眼睛。除了她紧张害怕时的习惯,其他所有那些,都是聂亦自己观察到的事。

  还有聂非非喜欢听的歌聂亦也全都知道,《Eversleeping》《海上花》《城里的月光》《暗涌》。聂亦记得聂非非学着王菲唱“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时的模样,垂着头微敛着眉眼,嘴角带一点点轻慢的笑,那种冷淡疏懒的样子让人想起一切冰冷却柔软的东西:初chūn的融雪,经霜的红叶,冬夜的月光;那些东西都很美,同她一样。但多数时候她唱着唱着就会破功,会挑着眉胡乱哼哼:“哎呀,我忘词了。”

  聂亦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chuáng边的唱机,转身给自己泡了杯茶。

  再回到聂亦的办公室时,褚秘书听到里边飘出隐约歌声。虽然半小时前他叮嘱了聂亦休息一阵,好为十点半的视频会议养足jīng神,但他也预料到了他多半不会听他的。正待敲门,室内的歌声蓦然传入耳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褚秘书握拳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那是聂非非的声音,是聂非非唱的歌。褚秘书想起来有一年聂亦的生日,聂非非别出心裁地将自己所有拿手的曲目录制了一张唱片送给聂亦,聂亦很喜欢,复制了好几份,备在手机里、车里,还有办公室的唱机里。

  聂非非走后,聂亦有一阵过得很不正常,将自己锁在聂非非的病房里,拒绝和外界做任何沟通,病房里唯一的声源是聂非非的歌声。聂亦身体倒下来被送进医院后,聂非非的妈妈去那座半山庭园收走了所有有关聂非非的东西,包括那张唱片。虽然还有备份,但等聂亦出院回来后,并没有再听到他播放那些歌曲。

  褚秘书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敲门进去。他不知道聂亦为什么又开始听这些歌。

  他想起半小时前聂亦说他曾经辜负过聂非非,所有,是因回想起那份辜负làng费了许多本可以让他们相守的时间,而感到痛和后悔,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念她,因太过想念而控制不住再去从她的歌声里寻找慰藉?

  褚秘书不知道。

  聂非非走后,聂亦其实很少和别人谈论起她,大概对聂亦来说,回忆聂非非是一件很个人的事。

  半小时前,聂亦问他,当年当他打那通电话通知聂非非他决定和她离婚时,她是什么反应。这是三年来聂亦头一次主动问起他有关聂非非的问题。

  聂亦口中的那场辜负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连真正经手过这件事、帮他们拟定离婚协议的褚秘书都不甚了解。

  那的确是一段往事了,已经过去五年。

  褚秘书只记得那是2018年的冬天,大概是二月初的某天晚上,被上面的实验室邀去半个月一直杳无音信的聂亦突然打来电话,吩咐他空出时间处理一下他同聂非非离婚的事qíng。那通电话并不长,聂亦言简意赅地同他梳理了离婚协议中的财产分割事宜,jiāo代他若是聂非非另有要求,可以全部依她所言,不必再和他来回沟通,这件事及早办妥为好。

  褚秘书颇为震惊,但专业使然,依然高效迅速地在电话中和聂亦一一确定完相关正事。若是其他事qíng,向来聂亦如何吩咐褚秘书便如何照办,但偏偏是这件事,褚秘书斟酌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就……”听筒里有一瞬的沉默,沉默之后聂亦的声音却听不出什么:“她是事急从宜才嫁给我,是时候让她离开了。”

  第二天褚秘书给聂非非打去了那通电话,听到他带去的消息,聂非非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聂亦已经回来了,她能不能和他通个话。他和她解释聂亦并没有回来,只是打来电话jiāo代他办理他们离婚的事。她像是听懂了,沉默了一会儿,却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问聂亦是否回来了,她能不能和他聊聊,就像她完全忘记了三十秒前他们的对话。当他提醒她她已经问过这问题时,电话那边她像是错愕了一下。“啊是吗。”她说,口吻轻飘得像不是她在说话。但接下来她的应答再没有出过纰漏,一切都很正常,当提起离婚协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时,她的语声显得有些gān涩,那像是难过。“没有。”她回答。他心中却有些触动,斟酌问她:“您听起来很难过?”电话那边她已经重新调整了语声和语调:“哦,没有,只是有点震惊。”那声音听上去似乎真如她所说般只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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