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烨南和杨森疑惑地问:"墨深,你是不是过于担心了?
"她感冒了,所以两个月以来不敢和我们通电话。这还是墨涵从我妈在北京的朋友那里打探到的。
"只是小感冒吧。"杨森越说声越小。
墨深第十次拨打,听到的仍是那声"您拨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他骤然起了摔手机的冲动。
袁和东走出大门,见到墨深,道:"正好,我想找你。许知敏的手机打不通,你知道她在北京的具体地址吗?"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她?"
"我提前一天走,到了北京先去看她。"
郭烨南和杨森看他们两人热切地jiāo流许知敏的事,惊奇之余是宽慰。郭烨南扶了扶眼镜,心中深深地感叹,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一直误解了许知敏。
许知敏不知道袁和东要来看自己。这会儿,她正躺在协和医院的病chuáng上,他们让她吸了氧气,吸着氧气,加上肖祈准确的用药,她的力气一点点地恢复。睁开眼,她模模糊糊看见肖祈坐在chuáng边,一手搭着她的脉搏,一后拿着那张相片,睫毛微微在眨动,似乎在屏息思考。
许知敏心有触动,突然想着该不该把老师的名字告诉他,她道:"肖医生……"
肖祈将相片放回贴身的口袋,转过头,道:"你的手机没电了,而且是过时的型号,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充电器和电池,我们必须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
许知敏不回答。
肖祈沉稳地说:"我给你点儿时间考虑。若你依旧采取这样的态度,我会选择用其他方式你的亲朋好友。"
许知敏开口:"我想出院。"
"不可能。"
"我觉得好多了。"
"你只是一时缓解了。"
"那我究竟是什么病?''
肖祈稍有停顿,道:"我已经说过了,检查没做完,我不能下明确的诊断。"
"你是专业人员,连这个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那是因为……"话到半截,肖祈忽地了声,心生警惕,她很聪明,在套他的话。
"是什么?"
"你今晚先休息,切记不能下chuáng。等你明天做了检查,我会告诉你的。现在若要我对你说那些诊断,都只是'可能xing',可能的东西我是不会说的。"肖祈坚持。以他丰富的临chuáng经验,这名病患是典型的敏感患者,而且是最让人头疼的同行。当务之急除了治病,必须找到她的亲人。
许知敏见jiāo涉失败,说:"谢谢。"像是老老实实在合上了眼。
等她的病qíng稳定下来,肖祈离去前对病房的护士千叮咛万嘱咐:"留意这个病人,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护士点头应承。然而到了半夜,病区有病人需要抢救,待忙完一阵子回神记起肖祈的话,那个护士跑到许知敏的病室一看,病人真是趁她们不备溜了。桌子上仅留下一些钱和一张纸,纸上的字字迹娟秀,写着:"肖医生,请容许我回去想想,我会回来继续看病的。”
袁和东是在下午两点多抵达了首都机场。从昨夜至今始终打不通许知敏的手机,他与墨深担心着一样的问题。快步穿过机场大厅,他的心突地漏跳一拍,愣愣地定住了脚跟。他缓缓地转头,看着那些赶着登机的乘客,有一瞬间,他似是看到了她的倩影,细想之下他觉得不对,她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那人是短发,摇摇头叹口气,袁和东拎起行李包继续赶路。
岂不知,他看见的那女子,正是许知敏。许知敏眼睁睁地望着袁和东越走越远,一声"师兄"yù脱口而出,而胸口突来的一道疼,残酷在提醒着好。逃离医院前,她专程走到护士站查看墙上挂着的住院病人一览表,上面cha有她的chuáng号卡片,注明的诊断是三尖瓣脱垂、疑复合型先天xing心脏病。她怎能忘记袁和东的那首<送别>,正是为他可怜的因先天xing心脏病而去世的妹妹chuī奏的?
她生生地咽下这抹痛,拉着小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梁雪苦恼地握紧方向盘。几年没见的老同学突然说要回来,她自然是非常高兴。然而,许知敏在通话中痛哭流涕,却把她吓坏了。
印象中,她这位高中起结jiāo的最好的朋友,名字是知敏,人如其名,理智型的。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许知敏哭,到底出啥事了,竟然让许知敏哭成这个样子?
梁雪的第一反应是:"墨深那浑蛋欺负你了?"
"没有。"许知敏吸住了鼻涕,"梁雪,我回老家的事千万别和墨深他们说起,不然,我真的会恨你的。"
居然用了个"恨"字,她想偷偷去告密也不成了。梁雪挠了挠头,道:"行,我不说。你到了告诉我,我开公司的车去接你。" "临时订不到回老家的机票。我先坐飞机到R市,再转乘大巴回家,大概今晚十一点到达市客运站。"
回过神来,梁雪将车子停在了市客运站大门附近。??
有朗星稀,寒风料峭,许知敏一脚踏在久别的故土上,脚步稍有不稳。手中捏着的纸张掉落在地上,她弯腰伸手去捡,一阵风chuī来,纸从她指间滑走。一只手帮她捡起了纸,许知敏抬头,看见了梁雪明亮的笑脸。
"你这写的啥?手记?"梁雪匆匆掠过纸上的几个字,直皱眉头。 许知敏慌忙夺过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大衣口袋。
梁雪借着路灯,端详着许知敏瘦削的脸,以及眼睛周边未褪去的微肿,想起了今天下午四五点钟墨涵打来的电话。
墨涵说他们和许知敏失去了联络,若许知敏联系她,请务必通知他们。
她当即质问:"是不是你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墨涵愣了,道:"我爸妈已经打算为我哥和知敏姐摆喜酒了。事实上,我们比较担心她的身体健康。袁师兄去北京找她了,她宿舍的人说她向导师请了好几天假不知去了哪里,而她宿舍的人也坦承她感冒了很久没见好。我哥听到这个消息,都快疯了。"
梁雪遵照允诺,没告诉墨涵有关许知敏回老家的事。如今见到好友这副病容,又见好友写的这张手记里yù一刀斩断与墨深的qíng愫。墨涵否认了是第三者,那只能是病的事了。
她心里有点儿难受,比起第三者搅局,生病关乎xing命,似乎更让人揪心。梁雪接过好友的行李箱,道:"跟你家里人说了吗?"
"说了,回家住几天。"
"你打算连家里也瞒着吗?"
许知敏明白了,道:"梁雪?"
"你若是担心钱的问题,需要多少钱我去帮你凑。"
"我……''
"先住下吧,我不勉qiáng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做什么,但是,一旦你决定了要住院要jiāo钱,你一定要跟我说。"
什么是友qíng?这就是。许知敏无法自已,紧紧地搂住梁雪的双肩。在这刺骨的寒冬之夜,她的心口盛满了温暖
俗话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许知敏清楚自己不能再延误病qíng了,从医院逃掉也不对,可是突然被告知是大病,她心里一时还是接受不了,而且若真是心脏畸形,则需要开刀,开刀是一回事,那住院治病的费用呢?就算朋友帮一把,那她以后的学习与工作怎么办?她努力了这么久,一月份就要考试了,过去所有的心血都将功亏一篑。
回到家里半个字也不敢与家人提起,她怎么可以让两鬓开始斑白的父母再为自己担心呢?家人只当她是想家了,回来探亲。她也确实是想家了,在外拼搏了这么久,回家吃口母亲烧的饭,眼里都含了泪花。弟弟上小学了,懂事了许多,边为她挟角边说:"姐姐,这个在北京可是吃不到的哦,你多吃点儿。"
她摸摸弟弟的小脑袋,道:"姐姐带你去买新书包,好吗?"
全市比较好的文具店集中在实验中学一带。姐弟俩吃完晚饭,兴冲冲地去坐公车。在公车上,她看见车厢里挨着窗边坐了个实验中学的男生,深褐色的校服映在她的眼里,让她想起了昔日她与他初遇的一幕。
钻心的疼使得她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子上。年幼的弟弟不解地望着她,不安地拦住她的手。
她向弟弟摇摇头,挤出笑容,道:"没事,你去坐吧。"
车子抵达目的地,她给弟弟挑了个水蓝色的史努比书包。弟弟指着史努比说:"我喜欢这只狗,姐姐养过狗吗?妈妈说大城市的人养的都是很漂亮的小吉娃娃。"许知敏笑道:"我养的是一只叫小毛球的小猫。"一提到爱缠着自己的小猫咪,她的笑容转瞬即逝。
在与弟弟回家的路上,她先是看到了月华花园。那天听梁雪说了,乔翔跟着他叔叔出国做生意了,并且与jiāo往多年的女朋友订了婚。不过,因为是公司间的联姻,所以梁雪不看好。
许知敏为失去与乔翔的友谊感受到可惜。
梁雪说:"乔翔是自大学醉酒那件事后,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了。"
许知敏略感吃惊,紧接着获知乔翔叔叔的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房地产。"房地产"一词勾起了许知敏的记忆,那时墨深说要卖给房地产界新秀王何其和房地产大亨的女儿陈巧燕一个人qíng。说来也巧,乔翔的未婚妻是陈巧燕的小妹。
梁雪道:"墨深是挺……其实他也是紧张你。"
许知敏不敢深究。有时,她着实摸不透他。纵使如此,她投入的感qíng也已覆水难收。她必须为她的将来考虑,因此,在巴士上因为难抑心底的悲伤,写下了那篇手记。
她不由自主地拉着弟弟的手,转身走进月华小区,沿着当年他牵住她的手奔跑的那条路慢慢走,每走一步,她脑海里会闪过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的每一个表qíng,思念也一步步加深,弥漫心头,深入骨髓。最后,她恍然明白一切均是她自己的臆想,他不会和莫茹燕订婚的,她也不可能在家乡找一个"不需很爱很爱"的男人。因为她是许知敏,那个他所爱的许知敏,是不会向任何困难轻易屈服的,哪怕是疾病!
吸了口气,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记,再细细在阅读,觉得此物绝不能留,她一放手,手记掉进了垃圾桶,被黑暗吞没了。
和弟弟一起回到家时,她的心qíng已经和往日一样平静了。她想好了,先回北京参加一月份的硕士考试,再做治疗。她相信肖医生能谅解的,至于墨深他们,等考完试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说。
“知敏。”许知敏一进家门,母亲十万火急在迎上来,"你快点儿打电话给你表嫂!"
"表嫂?"许知敏诧异。
"她打不通你的手机,找了你很久了,所以找到我们家里,才知道你回了家。"母亲上气不接下气,"你大表哥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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