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说出什么来阻止,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那个将领领命而去。
可是人还没有走下城楼,忽然从远处传来“轰”地一声巨响,远远地一阵火光冒出来。
怎么回事?齐皓和苏谧面面相觑,两人连忙奔向窗口,向外望去。
“是粮糙的方向!?”齐皓大吃一惊,难道说已经有人放火了。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城外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城楼上的人各领任务,已经走得jīng光,大殿里面只剩下齐皓和苏谧两人,以及紧跟在苏谧旁边惊惶失措的觅青。
“别愣了,准备和我一起出宫吧。”齐皓当机立断地催促苏谧道。
“等一下……”苏谧急切地道:“宫里面其他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齐皓喝道:“这几天辽军必然是为了配合着城中的内应才会将攻势放缓,现在肯定已经重新开始攻城了。内外夹击,双管齐下,就凭着城中的这点子兵力,肯定是守不住的。顶多只能够拖延一时半刻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住苏谧的手,脚下不停地向外走去,“辽军入了城,第一个要进的地方就是皇宫,我们马上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等,”苏谧微一使力,挣脱了他的束缚,急促地喊道,“如今传国玉玺,各处关隘的虎符,布兵图,这些东西都还放在乾清宫,万一落入辽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齐皓也反应过来,乾清宫之中确实有众多极其重要的资料,关系到以后反攻复起的战事,绝不能就这样落入辽军手中。
“我去乾清宫一趟,你在这里等着。”齐皓当机立断,一边说着就施展开轻功,连楼梯都来不及走,如同一只轻燕,直接从城头上跃下,向乾清宫奔去。
寂静地大殿里面只剩下苏谧主仆二人了,她立刻回头对觅青吩咐道:“觅青,你立刻动身离开,去城西葛先生主持的东来楼那里,地址你是知道的。”
觅青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嘴唇却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是主子,我……”
“没有时间可是了,”苏谧推了她一把说道:“事不宜迟,辽军片刻即至,你赶紧走。”
觅青被她推搡着下了城楼,还要再说什么,苏谧在她身后猛推了一把,她才踉跄着向宫门跑去。
苏谧孤零零地站在殿中等待着,片刻的时间几乎像是一生那样的漫长,从外间传来宫人骚动杂乱的声音,辽人破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她目光越过城墙,隐约可见城中火光将天边映衬地血一般的刺眼,宛如huáng昏时刻凄美嫣红的晚霞。恍惚之间,苏谧几乎可以听见阵阵急切的马蹄声和金铁jiāo击声,如同雷鸣一般敲击在她的心上。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剧烈,让她的心脏禁不住收紧,在这样倾覆天下的动乱战争之中,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卑微……
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身后一声轻响,是齐皓从后殿的城墙翻身跃上。
看到他的身影,苏谧忽然之间觉得一阵安心,一种见到同伴的依赖感油然而生。
齐皓走上前拉住苏谧的手,两人当即快步下了城楼,向正前方的宫门跑去。从城楼到宫门还隔着长长的距离,原本威严空旷的广场上此时到处都是内监宫女的身影,全部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拼命地奔跑。破城亡国的混乱之中,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惧泥泞,似乎那扇高耸的宫门就是唯一的出路和生机。
两人还没有赶到宫门,一阵喊杀声伴着凄厉的惨叫声延绵不断地传来,距离越来越近。
辽军已经到了!!!
两人止住了步子,怎么办?!听声音辽人已经快到宫门了,此时出去必然是迎面撞上的结果,就算是齐皓武功盖世,面对着千军万马也冲不出去啊,何况身边还带着苏谧。
两人呆立在广场正中面面相觑,正在犹豫之间,高耸的朱红色宫门被猛地撞开,无数黑衣铁甲的骑兵cháo水一般涌入,箭矢当头she来,纷落如雨。
前面逃命的内监宫人前进的步子嘎然而止,就好像被一刀生生切断那样的整齐,转而又惊叫着四散奔逃。无数人被身后疾风骤雨般的箭矢she中,挣扎着倒在了地上,惨叫连连。一顿箭矢过后,宫女内监的尸体遍布在广场之上,劫后余生的宫人向着截然想反的方向逃窜着。辽人快马加鞭地紧随其后冲过宫门,遇见挡了道路的宫人就手起刀落,血溅宫墙,整个广场之上更加的混乱不堪。
“去采薇宫,”苏谧拉了拉齐皓的衣袖,果断地说道:“后面过了冷宫就是宫墙,可以翻过去。”
齐皓立刻带着她转身向后面跑去。
两人经过后宫,昔日朱颜玉璧、锦绣繁花的亭台楼阁之中早已是一片混乱,金钗委地,花钿零落。辽人破城的消息到来,使得日夜压抑的恐惧爆发了出来,宫人四散奔逃,尖叫声、哭喊声响彻云霄,声嘶力竭。
苏谧心里一阵不忍,她忽然想起,曾经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光景。相隔不多短短的两年,造化弄人,相同的一幕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眼前这些仓惶奔逃的身影,苏谧依稀还记得她们在筵席歌舞的闲暇,也会偶尔谈论起被大齐的jīng兵良将所覆灭的国家,那些谈论之中是充满了赞美和自豪的,语气则是轻松和愉快的,战争距离她们那样遥远,仿佛那些金戈铁马只不过是她们谈腻了脂粉珠玉所调换口味的开胃菜。谁能够料到,不过转眼之间,倾国之灾就落到了她们头上。昨天还是谈笑风生的征服者,今天就变成了同样凄惨的被征服者,落到了同样任人宰割的境地。使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走过采薇宫,两人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滞,齐皓揽住她的纤腰,施展开轻功,飞快地穿过房檐,不染片尘地踏过了去锦宫的房顶,赶到了最东边的宫墙。
齐皓猛提一口气,脚下轻点,借力腾空,带着苏谧跃了上去。
站在墙头上,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墙外已经被黑鸦鸦的辽军团团围困,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的空隙。
辽军的行动竟然这样的迅速!
齐皓苦笑不已,辽国的铁骑行动如风,果然名不虚传,此次辽军带兵前来的将领也是不同寻常,只怕突破城门之后就直接奔向宫廷了。
下方的辽军已经注意到站在城墙上的两人,远远地吆喝起来,众多的士卒立刻向这个方向涌来,手中持着明晃晃的刀枪,每一柄武器上面都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墙外的辽军没有宫门处那样密集凌厉的阵势,齐皓武功高qiáng,单凭着自己的轻功还能够闯得出去。可是带着苏谧就绝无可能了。
苏谧的心中一紧,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抬头看向身侧的齐皓,齐皓正紧张地注视着下方,神色郑重,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苏谧眼帘低垂,她咬了咬牙,随即一扬眉,果断地说道:“你先走,把我放下!”这句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有什么压抑在心头的重负忽然松开了,让她缓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掉下去,空dàngdàng,失落落的。
听到苏谧的话,齐皓揽在她腰身上的手臂无意识地紧了紧。
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见到眼下逐渐聚集起来的辽军,自然明白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齐皓皱起了眉头,看着下方犹豫着说道。
“我有办法保住自己。”她坚定地说道,“你先出去和宫外的人联络。然后再想办法救我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去东来楼,然后去找……”苏谧迅速地说出她手中势力安排在这里的线人,jiāo待着联络的方法,现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刻,不是死守着这些秘密的时候了。宫中如今混乱一片,单凭她一个孤身的弱女子,能够保住自己就已经是极限,想要联络已经不知道被卷入何处去了的线人,绝对不是短时间所能够办到的,只有让齐皓把消息带出去了。
齐皓的眼中忍不住掠过一丝惊异,他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隐藏势力。不过眼下连惊奇的时间都没有了,辽军越聚越多。
齐皓的眼中神采闪烁,苏谧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松了又紧,瞬间的功夫,却像是历经生死般的漫长。
终于拢在苏谧腰上的手臂紧了紧,然后他抱着苏谧跃下宫墙。高深的红墙瞬间将漆黑的兵甲隔在了外面。
“你……”苏谧吃惊地看着他。
“别说了,先回采薇宫,见机行事。”齐皓打断她的话。
苏谧低下头去,这样的时机,他竟然不愿意抛下自己一个人逃生,苏谧的心中忍不住惊讶,也有几分微微的萌动……
两人一步不停地返回了采薇宫。
……
采薇宫地处偏远,辽军暂时还没有杀到。宫中原本服侍的宫人都得到了消息,各自寻找出路去了,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此时偌大的一个宫室,只余下小禄子一个人正呆在院子里发呆。
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见门口处一阵声响传来,抬头一看,竟然苏谧和齐皓走了进来,他顿时如同见了救星一样,手足无措地迎上来,“主子,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现在怎么办啊?”他语无伦次地问道。
“快去拿两件太监的衣服来。”没有时间向他解释,苏谧急促地吩咐道,说着她奔向内室。
翻开首饰盒子,揭开最低层的暗格,那里面,一片薄如蝉翼的物件正轻巧安静地躺在碧玉雕花的匣子里,这是温弦上一次留下的面具,被她揭下之后就一直收在匣子里,因为已经损坏了,温弦也没有索要。
苏谧拿起这张薄薄的如同流水般的东西,对着铜镜,将它小心翼翼地贴在脸上。冰凉的面具贴在柔嫩的肌肤上,苏谧只觉得脸部如同浸在水中一样清凉柔和。
睁开眼睛看向铜镜,此时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可惜上一次温弦行刺的时候,颌下部分被侍卫的剑刃划过,面具伤了一小部分。苏谧犹豫了片刻,又从旁边的医药盒子里面拿了一块膏药,摸出金剪刀,一剪下去,帖在了下巴上。
此时再对着镜子一看,完全就是一个面目再也普通不过的年轻男子,只是下颌受了处小伤,贴着小半块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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