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下都是以飞鸽与外界的组织联系,鸽子又看不出容貌,只有以鸽子脚上布条的颜色来区分是谁的信息了。
齐皓的视线在纸条上飞快地扫过,看到后来,顿了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苏谧一眼,却又立即低下头,眸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幽深难测。
苏谧有几分惊异,问道:“什么消息?”难道是与她有关的。
齐皓笑了笑,“没有什么,不过是那些老消息,辽人又在京城开始大搜查了。”说着将手中的纸条用内力揉碎了。
苏谧看着飘飞散落的碎纸片,没有说什么,凭着直觉,她知道齐皓必然是有事qíng隐瞒着她,虽然她也明白,两人身边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势力,就算能够完全地信赖对方,也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家底和秘密都bào露出来,但是心底里还是有一种郁闷升起。
“我先去拿菜了。”苏谧勉qiáng笑道,转身出了屋子。
齐皓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晚饭餐桌上的气氛带着几分沉闷,齐皓夹了一块兔ròu放到苏谧的碗中。
苏谧夹起来,闷闷地咬了一口,带着香气的兔ròu口感柔韧鲜嫩,烤地恰到好处。
“怎么样?我的手艺比较起你的来qiáng的多吧。”齐皓笑道。
“还行吧。”苏谧不置可否地说道。齐皓的话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小小的刺激,几个月的乡村生活,她的厨艺竟然连眼前的这个男子都不如,真让人气闷,起步的时候明明都是一样的,难道是自己天生不擅长这些吗?
“这盘菜炒地有进步啊。”齐皓夹了两筷子青菜,仔细咀嚼了几口,嘴角不觉浮起轻快的微笑。
听到他的话,苏谧却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好咸啊!
不过……真的是有很大进步了,至少,这一次只不过是咸了点而已,不像以前……
随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煮饭的时候,苏谧的嘴角禁不住向上扬起,真是委屈大齐的亲王吃那样的东西了。
“如今由我这个大齐唯一的亲王来给你做饭夹菜,感觉如何?”齐皓又夹了一块烤好的兔子腿ròu送到苏谧的碗里,调笑着问道。
唯一的亲王!?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苏谧有几分吃惊。
“前不久,隐藏在京城的福亲王也被搜查出来了,已经被辽军给杀了。这样,先帝的儿子,还有那些世勋封为亲王的,只剩下我一个了而已。”齐皓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谧忍不住一阵怅然,大齐的十几位亲王郡王都是居住在京城,这一次算是被人一网打尽了。福亲王是先帝的第七子,资质平庸,算是个富贵王爷吧。想起来,也算是眼前这个人的亲弟弟了。
“你不伤心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吧?”苏谧无意识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为他们伤心呢?”齐皓好笑地看着她,“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只知道欺负我,嫌弃我,鄙视我身上的血统,那时候我还恨不得把他们全杀光呢。我们皇家的人,从来没有什么真挚的亲qíng可言,皇宫是天下间最无qíng的地方,只有弱ròuqiáng食,哪里有天伦人和呢?”
“哼,那也不用这样高兴,”苏谧带着几分赌气地说道:“等他们死光了,就轮到你继承皇位了吧。”
“那倒是未必,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大齐的勋贵是不会容忍一个淡色眼睛的杂种坐上那个位子的。”齐皓坦然地说道。
苏谧一阵沉默,齐皓的童年一定不是很愉快,他一个没有丝毫后台的皇子能够建立起眼下这样的势力会有多么的不容易她也可以想象。
“我们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呢?”苏谧的心qíng柔和起来,随意地转过话题问道。
“当然是等到局势有变动的时候了,”齐皓无奈地苦笑道,“如今依照我们手中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人正面为敌。无论是倪源还是辽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狮子,与他们这两只雄狮比较起来,我们不过是寻找碎ròu的鬣狗。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了。”
“……过几天葛先生他们就要回来了。”苏谧不动声色地说出了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
“那可是好事,”听闻了这个消息,齐皓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纸上得来的终究还是太模糊了,听葛先生亲口谈一谈如今南方的局势,我们也好趁早打算。”
“嗯。”苏谧点了点头,心qíng莫名地沉闷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她明白,一旦等葛澄明来到这里,他们悠闲平静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忽然之间,有点不敢去计算他们两人抵达的日子。
第03章 远方来客
苏谧伸手将挂在横栏上的衣服收起,一阵山风chuī过,衣襟翻飞,手一松,一件薄衫子立刻随着风飘了出去。
“啊。”苏谧一声惊叫,伸手去捉已经来不及了。同时因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从踩在脚下的板凳上摔下来。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闪过,如同一道轻烟般飘上枝头,轻轻一抄,便将飞出的轻衫收在手中,然后闪电一般正落在苏谧的身后,苏谧恰恰掉进了他的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苏谧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半是调笑,半是担忧的俊脸。
熟悉而又亲切,正是久别不见的温弦。
印象之中,温弦的形象一向是从容洒脱,不染片尘,哪怕是在久战疲倦,身负重伤的时候,也有一种别人所不能企及的清慡凌厉,此时看上去却带着仆仆的风尘之色,衣间有细微的风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不停歇的赶路所致。唯有那一双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然灿亮犹胜星辰,带着隐隐的关切,神光流转之间,令人瞬间眩目。
苏谧的心头一热,她眼中的温暖与喜悦,亦是分毫不差地映入那一双眼眸,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颜。
“可算是我身手快,不然好好一朵清水白莲就要染了尘土了。”他语气轻松地调笑道,一边凝神细看着她,那目光仿佛牵挂良久,又仿佛若无其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谧心里又是喜悦,又是窘恼,“什么清水白莲的,满口尽是胡言乱语。”
温弦忍着笑,脸上表qíng却放的严肃起来,道:“布衣钗环,亦是风华绝代、月染露凝,在下怀里抱着的,怎么不是一枝白莲?”
“越发胡闹了。”她瞪了他一眼,随即意识到尚且躺在他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想要脱离这尴尬的姿势。
温弦这才朗声一笑,扶着她站起身来。
苏谧回头看去,葛澄明正含笑站在门口处。
一路奔波劳累,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依然掩不去雍容不羁、神采夺人的气度。
苏谧只觉得心里头一热,再一次见到他们,就好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心qíng激dàng难言,眼角隐隐有一种湿润的感觉漫上来。
“长久不见,二小姐吃苦了。”葛澄明步入院子,打量着周围,语含愧疚地叹道。
“是先生辛苦了才对。”苏谧抬起头来,满含温馨地笑道。
前些日子她已经得到qíng报,知道了葛澄明这半年来的经历。当初得到诚亲王病重的消息时,葛澄明匆匆动身南下,却不料,还没有行至建邺就听说了陈潜病逝的消息,噩耗的打击连同数日以来奔波赶路积下的劳累终于使得他病倒了。再加上之后兵荒马乱,难民无数,虽然他智谋过人,终究只是个书生,满身都是大才却偏偏手无缚jī之力,幸好有温弦陪在身边照料,才能够及时脱离乱军,平安抵达南陈。
这半年里他在南陈联络陈潜败退的残部,又重新安排当年随他一起归顺南陈的卫人势力,暗中帮助照料诚亲王的后人,觐见陈帝……众多的琐事,忙得分不开身。
直到前不久才整理好手中的事务,动身返回。
“都是苏谧让先生担心了。”苏谧道:“害得先生这样风尘仆仆地赶路。”
两人jīng神虽好,但是衣角发间都有了风沙灰尘,神采飒慡之间难掩疲倦之色,显然这一路走得很是急促。苏谧知道眼前的两人可都是极为注重仪表的人,尤其是温弦,几乎是有洁癖了。想到这里,心中禁不住就回忆起以前在宫中那段针锋相对的时光,苏谧心中一阵暖意,视线不自觉地转过去看向温弦。
“我们几个男人身上有些灰尘倒是小事,若不是来的及时,美人儿岂不是要蒙尘了。”感受到她的目光,温弦轻松洒然笑道。
葛澄明亦笑道:“如今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我也急yù知道二小姐前些日子是如何从辽人手中脱困的?”
自从苏谧出了京城,几人之间很快就恢复了联络,但是qíng报纸条的传递终究说不清楚细节,苏谧心中也存了好多的疑惑等着葛澄明解开。
几人说起分别之后的事qíng,千言万语也说不完。
苏谧首先急切地问起陈冽的消息,虽然早已经有线报告诉他陈冽平安无事,但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葛澄明安慰她道:“冽尘没有什么危险,如今齐泷的状态算是被倪源给软禁起来了吧。倪源对他还算恭敬,好歹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对齐泷身边的人也没有动,只是一直派人严密检视着。我看他是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将齐泷牢牢掌握在手里。”
如今倪源已经攻陷南陈的京城,齐泷的御驾自然也移进了南陈的皇宫。齐泷以前做梦都想着能够亲自以一个帝王的身份,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君临南陈的帝都,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但是这种如愿以偿……
苏谧的心里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酸楚,齐泷的xing子她是最了解不过,心态极是高傲,被自己一手信任提拔的心腹重臣所背叛,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同时自己的京城又已经落入了辽人手中,祖宗百年传下的宗庙社稷被辽人一扫而空。原本酬躇满志、自信高傲的征途沦落成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始至终的努力全部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赏,他心中会怎么想?这一切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啊?
沉默了半响,苏谧摇了摇头,如今她是自身难保,实在是没有机会去惋惜别人了。便是无限伤怀,也抵不住qíng势所迫,她所求不多,只要冽尘平安无碍就好。
“如今据闻倪源在南陈京城安抚民众,休养生息,而南陈新帝则在南部詹冶一带厉兵秣马,雄心勃勃的准备光复京城。依先生之间,南方的战事还会持续多久呢?”苏谧问起当前最关键的问题。
“只怕不出半年。”葛澄明神色郑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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