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宫门落锁了……
为什么在我入宫的第一天就会遇见这种事呢?难道是因为我进宫之前没有按照母亲所说的入庙里去祈祷?
我心里哀号着,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他站在门槛处,好像脸都绿了的身影。
当寻找不到皇帝的乾清宫内监宫女们惊惶失措地翻遍了整个宫廷的时候,这件事qíng理所当然地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最后,慌乱的宫人在我的房间里面找到了失踪的皇帝陛下,那时候,他正裹着被子占据着我的chuáng榻(他死也不肯穿那身衣服),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旁边的我。
一阵jī飞狗跳的忙碌之后,他被宫人们簇拥着离开,而如蒙大赦的我也被禄总管带进了采薇宫。
太后询问起这件事qíng的详细经过,我不敢隐瞒,胆颤心惊地将所有的细节一一道出。
听到我不得不提出让皇上换女装的时候,太后的脸上不知道为何,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快的似乎让我以为是错觉。
然后她的神qíng又转化为一种恍惚的寞然,失神一样看向窗外,那里闪烁着漫天的星辰,多少星辰亦无法比拟她容光的绝色,我听到她在隐约呢喃着什么:“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么久了?我有些微的诧异了,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年轻,甚至她实际的年龄也不过才只有三十六岁。
想必是在思念先帝吧?我暗暗想着,虽然想不通换女装和先帝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转而又想到街坊之中隐秘流传的言语……莫不是在思念豫亲王?
我赶紧看了看四周,把这个亵渎不敬的念头打消了下去。
之后太后疲倦地挥了挥手,命我告退了。
……
虽然这件事被太后压制了下去,但是细碎的谣言还是在宫人的口头上秘密地传播起来,让我头一次见识到了宫廷谣言的恐怖。
尤其是这件事qíng涉及到“陛下”,“女官”,“chuáng榻”,“衣服”,“凌乱”这几个关键词之后,更加成为宫人们热衷地出奇的谈资。
关于陛下他为何会在那样诡异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刚刚进宫的女子的chuáng上,诸多猜测迅速地演变成众多不同的版本,香艳的,恐怖的,离奇的……偶尔传入耳中的只言片语让我每一次听到都会禁不住心惊胆颤、面热心跳。
虽然之后,我仅仅是受到训斥告诫的惩罚,但是日常的举动之间,我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唯恐再有什么行差踏错。
我被任命了管理太后文书的工作,每天负责将这些书籍归类就好,并不是复杂的活计。
开始工作之后,不可避免地行走在采薇宫和乾清宫之间,也就不可避免地时常见到他。
每一次见到我,他似乎都会有眉角跳动的迹象,看来是又让九五至尊的陛下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听说之后他被太后严厉地训斥了一顿,并且罚抄了很多的书。
那一定很惨,我可以想象,尤其是在回忆起我曾经被父亲罚着抄书时候的惨痛经验。
日子就这样平淡却愉快的渡过,工作在太后身边的时间,是欢欣充实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他经过我的身边,我都会感受到小小的惊喜,我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番外24 陌上花开(四)
转眼秋去东来,已经是年关了。
怜惜我们都是初次离家的年轻女孩,太后这次下了恩旨,准许我们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年。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中,父亲又去城外忙碌整编新军的事qíng,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明明已经是我习惯的场景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内心的最深处却禁不住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来。
将来,我的那个他,会不会让我也这样每天独守空房,只能够惆怅地对着窗子,在长久的寂寞之中期盼着他归来的身影呢?
父亲终于在年关之前回到了家中,然后匆匆地去见了前来拜访的葛大人。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谈论了什么,不过也可以想象,必定是严重机密的军国大事。
葛大人离开之后,父亲他向我问起太后的qíng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只好按照自己的直觉告诉他。
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让我和母亲都开始担心起来,然后他才终于无限疲倦的离开了书房,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qíng,好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又好像是失去了自己最贵重最珍惜的……
在第二天,他拿出一封信,jiāo待给他亲信的人送出府去。虽然我在无意间注意到这一举动,但是父亲的公务来往我是从来不敢gān扰的。
之后就是年关,崭新的永昌七年到来了。
……
过完了新年,出了正月,我又重新回到了宫里面。
宫中也被刚刚过完新年的愉悦气氛充斥着。
回到宫里不久,就迎来了上元节,其实这不应该算是上元节,毕竟成帝是在正月十五这一天驾崩,是需要全国举哀的。但是太后说宫中行事,要以不扰民为先。上元节这样的庆典不应取消,于是就将这个节日暂且延后了一个月,推迟到了二月十五。
依然是花灯烟火,喜气洋洋。这样的日子里,宫中所有的内监宫女,包括我们女官也悠闲愉快起来。
在这一天,雪娥她们几个过来寻找我,我们说好了一起扎灯笼,一起放烟花。
她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近我了,自从在入宫的第一夜就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之后,她们虽然表面上对我的态度并无二致,但是却时常在我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小声议论着什么,日子久了我自然能够察觉到。
只有雪娥跟我之间的jiāoqíng一如往昔。
这一次她们肯约我一同前去,我也很高兴。
据说,将自己亲手扎成的花灯悬挂在树上,能够保证来年的好运。
花灯的种类复杂繁多,有鱼形灯,蝠纹灯,玉兔灯……还有个更加繁复jīng致的金玉满堂,子母大顺……
可惜我的手艺不行,只能够勉qiáng扎出一只最寻常的灯笼样式,但是也是凝聚了我全部的心意。
二月十五那一天,趁着月色,我们成群结队地跑进了天香园,选择自己中意的树木,悬挂起自己jīng心制作的灯笼。
遍地一片火树银花,灯耀千光的盛景。
我满怀欣喜地四处查看着,寻找着中意的树木。
相比起其他女孩子们需要内监替她们悬挂灯笼不同,懂得些微武功的我亲自攀着梯子,向树上爬去。
雪娥见到了我的举动,忍不住扬声阻止道:“这也太危险了,妹妹把灯笼jiāo给小太监挂上就好……”
欢喜之中的我哪里管得了这些,而且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姐姐不必担心,我马上就好了。”我一边打断她的话说道,一边迅速地爬上了树顶。
我要亲手将我一年的祝愿挂在树上,挂地高高地,希望其中蕴含着的祝愿能够被这经过树梢的风,照过云端的月送到神明的耳边……
将灯笼结到了树顶上,我从怀里拿出火石,打燃了,伸进去点亮其中的蜡烛。
正在点着蜡烛,却听到下面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皇上来了!”
我回头望去,竟然真的是那个那明huáng色的身影正在向着这边走过来。
下面的女孩子像是一群受惊的小鸟,呼啦一下子散开了,我手上的火石还点在灯笼上呢,据说,这样被人打断了是会不吉利的。
尤其是这盏灯笼上面可是许了两个我最重要的心愿。
等我匆匆地点着了灯笼,他已经走到我的身后了。
他从树下抬起头来,冲着我毫不客气地喊道:“喂,你这是一个名门淑女应该有的礼节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爬到树上去。”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种话是一个皇帝对着女官喊的吗?再说,现在是在晚上啊,哪有什么光天化日?
但是这样爬在皇帝的头顶上也是大不敬的罪名了,虽然太后为人宽和,而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还是不妥当的。
我正要从树上下来依照礼节谢罪,却猛地听到身前的灯笼发出一阵“簌簌”的奇异响声。
我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灯笼里面的蜡烛爆出闪亮的火星子,并且越烧越大。
我震惊之中的头脑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想要闪避,但鬼使神差,最终却没有动。
“啪簇”一声爆破,灯笼忽然爆开了,我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滚烫的火星打到脸上的疼痛传来。
但是等来的却不是预料之中的疼痛,而是一阵紧挨着脸颊呼啸而过的狂风。
过了半响,没有感觉到侧脸的疼痛,我才终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危险的灯笼已经不在了。
我低下头,就看到了树的一侧,站着一个总管服侍的内监,眉目温和,气度沉静,脸上隐隐有几道陈年的旧伤口。
我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冽总管。也是教导皇上武功,贴身保护他的人。据说,他是那位已经坐化成为神仙的枯叶禅师的亲传弟子,武功是连我的父亲都不得不佩服的。
我恍惚地抬头看看原本悬挂灯笼的枝头,那个灯笼早被他的掌风扫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喂,你没有事qíng吧?”直到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连忙从树上跳下来。
这一场小小的纷扰之后,自然是没有心qíng赏灯了。
我回了宫中不久,就有宫人前来传话,命我前去采薇宫回话。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采薇宫的大门。
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里面有他的声音扬起:“母后,我没有危险的。不过她倒是差一点毁容,多亏了师父他出手及时。这次不是她的错,您要不要责备她……”
内监一声通禀,我进了屋子,他的话嘎然而止,然后,似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没有看我。
我按照礼节拜见过太后,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我以为太后会问很多,会询问从头到尾的细节,但是,自始至终,她却只问了一句话:“当时你为何没有躲开呢?”
我忍不住惊异地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转而又低下头说道:“紫陌当时……被惊变所吓,来不及躲开。”
屋子里面静默了一会儿,太后却笑了,她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又能够不居功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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