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时光尽头_沈南乔【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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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付女人上,厉娅则很擅长用小恩小惠。但凡她在外有饭局,当晚回来后必会给室友带回消夜,有时候是一盒糕点,有时候是打包好的肯德基全家桶,有时候是一些话梅gān果。这些小恩小惠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她长年累月地坚持带,慢慢地总还是打动了马蕊她们的心。女人虽然都会嫉妒漂亮的同xing,但潜意识里又对那些过分耀眼的美女有一种奴xing。如果这个美女舍得表现出平易近人的一面,周围的同xing很容易感激涕零。

  同时,厉娅又是个妙趣横生的八卦女王。她熟知学校里大小领导、导师的癖好与绯闻。她的脑子里还有一个A大历届名人的资料库,无论谈及什么话题,她都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且还能说得妙语连珠。试问哪个女人不爱听八卦?谁又拒绝得了一个江湖百晓生?

  在赢得同xing们的心后,厉娅就会使出一招杀手锏——无声无息地同化身边人。她似乎总有无限的热qíng帮周围的人改造形象,一旦得空,不是忙着帮马蕊修眉、做面膜,就是向江明珠传授穿衣经。她有无数在孙菀看来很歪的理论,什么“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不会化妆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不聪明的女人不会得到男人的真心”云云。马蕊和江明珠慢慢地就被她洗脑了去,在穿衣打扮上、说话处事上极力朝她靠拢,最后发展到将她封为jīng神教母,恨不得顶礼膜拜。

  看透了厉娅的手段后,孙菀将她打为危险分子,时刻提醒自己要远离这个女人。然而,无论她怎么抗拒,厉娅还是将“魔爪”伸向了她。

  十二月中的某天晚上,刚自习回来的孙菀一进宿舍大门,就见江明珠顶着本书,踮着脚贴墙站着。

  一旁,穿着猩红睡裙的厉娅一边吃橘子一边说:“这样最减肥了,而且还练仪态。你听我的,这样坚持一个月,身材肯定比我还好。”

  见孙菀进来,厉娅巧笑倩兮地伸手将橘子递给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吃。

  孙菀摇头笑了笑,转身去阳台洗漱。脸上的洗面奶刚涂开,厉娅就推门而入,站在她背后说:“亲爱的,你这样洗脸太粗糙了,会长皱纹的。看看你的脸,都快gān成沙漠了,一会儿我给你做个保湿面膜吧。”

  孙菀抿着唇,淡淡说:“不用了,我习惯了。”

  说罢,她索xing避开她,闪身进了卫生间。

  等她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出来,以为厉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不料前脚刚踏进寝室,就见厉娅将一罐面膜递到她面前,带着曼妙的笑,眸色深深地说:“这款睡眠面膜是我家小昆昆从香港带来的,特别补水,拿着用吧。”

  孙菀不堪其扰,冷着脸,耐着xing子说:“多谢你的好意,我不习惯用化妆品。”

  说完,她快速爬到上铺,拿过手机,找到厉娅的名字,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没兴趣减肥,没时间听八卦,不习惯吃消夜,更加不喜欢被人摆布。所以,请尊重我的个xing,不要勉qiáng我也喜欢你。

  熄灯后,孙菀接到厉娅的回复:亲爱的,你发错短信了吧?

  附带着一个极其可爱的笑脸图标。

  因qíng商旗鼓相当,孙菀和厉娅的关系一直斗而不破。

  然而,她俩终于还是因为一件小事撕破了脸皮,发生了一次针锋相对的“热战”。

  那年圣诞,孙菀一个人自习到图书馆闭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孙菀被校园里零星的霓虹灯光、花火、不夜的热闹气氛感染。她双眼明亮地看着过往的戴着圣诞帽的qíng侣们,因孤独寒冷而对他们生出歆羡。

  她刚走到宿舍楼背面,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转角里传来一阵暧昧的轻呻。正自出神的孙菀吓了一跳,下意识循声看去,身后,一道车灯光凑巧地随着她的目光扫了过去,孙菀吸了一口冷气,愣住了:角落里,厉娅正和她的那个gān哥哥深qíng拥吻着,他们贴得很紧密,厉娅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浮着一片酡红。

  孙菀抽身yù逃,厉娅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当她发现孙菀正看着他们,她极难堪地推开面前的人,目光闪躲地看着孙菀。

  两人目光相对,孙菀反倒冷静了下来,鄙夷地盯着厉娅,像是看见了什么极肮脏不堪的东西。

  孙菀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绕去学校人工湖边,chuī了很久的冷风。

  尽管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对厉娅的行为妄置褒贬,但她的道德感让她没办法漠视这样丑陋的事qíng。

  孙菀回寝室时,她们三个都已经回了寝室,坐在桌子前嗑着瓜子。

  厉娅见孙菀进来,笑着招呼道:“奶油西瓜子,我记得是某人的最爱,赶紧过来。”

  难为她装得好像刚才什么事qíng都没发生过。

  孙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没有搭话,返身去了走廊。

  走廊的护栏外便是大半个校园的夜景。外面正飘着雪花。

  厉娅也跟着出来了,她讪笑,“好美的雪啊。”

  孙菀照例只是看着外面。

  “孙菀,你犯不着这样对我!”厉娅莫名地发怒了。

  孙菀扭头瞥了她一眼,“我是犯不着,你更犯不着和我说什么。”

  “可是你脸上写着‘厉娅是yín妇’!我看到你的脸就不舒服!”

  厉娅有些喝多了,语气里带着醉意。一夜的狂欢,她脸上的妆残了,但依然年轻美好,就像是一朵掉进yīn沟里的白玉兰花,洗一洗照旧还能洁白无瑕。

  “那是你自己心虚。”孙菀一点也不客气。

  “你知道什么!季枫才是我恋爱了三年的男朋友!”

  厉娅下巴微微抽搐着,充满怨念的眼神让孙菀悚然一惊。

  “我和季枫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高一就在一起了。可谁叫他太穷?莫昆追了我三年,我高中三年的学费全是他给的。但我没办法对他忠诚,我不爱他,他长得太难看了。”

  走廊里一片阒寂,偶尔隐隐传来女孩子的笑声。

  厉娅直勾勾地盯着孙菀,“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看我不顺眼,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在一定程度上,你我很像,都比别人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像蕊蕊她们那样正视我,接纳我呢?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朋友呢。”

  孙菀冷冷望着她的眼睛说:“厉娅,你得不到一切。”

  说罢,她转身就往宿舍走。身后忽然传来厉娅讥诮的声音,“要是跟你说,我现在还是处女,你信不信。”

  孙菀的脚步顿住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是经常和莫昆睡在一起,可是他从来都没动过我。我说我怕疼,觉得那事qíng恶心,不愿意,他就没勉qiáng我,自己忍着。”

  孙菀没有挪步。虽然不懂得这对一个成年的男人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压抑,但她还是觉得莫昆挺了不起的。她回过头,定定看着她,喃喃地说:“厉娅,这世界没有谁真的比谁蠢,你这样糟蹋别人的真心,很有意思吗。”

  厉娅表qíng一滞,眼底一丝忧悒倏地滑过,快得让孙菀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和你说个故事吧。”厉娅双手一撑,坐上了栏杆,“有个女孩,她小时候家境特别好,爸爸是当官的,妈妈有自己的服装店。女孩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学习很好,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可是,等那个小女孩上了初中,一切就都变了。她爸爸在外面养了qíng妇,还踹掉了老婆,娶了那个qíng妇。也许是报应吧,自从娶了qíng妇后,那男人就开始倒霉,仕途不顺不说,还得了绝症。那qíng妇肯定不会再跟他,卷了他的钱跑了。”

  厉娅苦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晃着小腿,“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傻到冒泡的女人,比如那男人的原配,听说他得了绝症,钱又被卷跑了,居然回头去照顾他。先是卖房子,后是卖掉了服装店,就为了帮那男人续一条残命。没了服装店,那女人就去摆地摊,白天在市场里卖水果,晚上就上热闹的地方倒腾衣服。她以前多漂亮啊,身材苗条、皮肤细白,是机关大院里的一枝花,可是不过两三年,就粗糙得像你在菜市场看到的任何一个卖菜大妈!”

  说到这里,厉娅的声音哽了一下。

  孙菀一开始就知道厉娅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她说得虽平淡,但是孙菀还是很敏感地抓住了她言语底下的沉痛。

  “太傻了!要是我,不落井下石也得放鞭pào庆祝。”厉娅冷笑着说,语气里却有些自哀。

  孙菀神色复杂地看着厉娅。

  良久,厉娅才轻轻地说:“孙菀,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要给我妈买Sk-Ⅱ,让她美美地改嫁,要给那臭男人换肾……我要很多很多东西,但是我不能像你那样生活。我毕生的理想就是出现在大银幕上,让人们看到我的美、我的艺术天赋。美和艺术是需要jīng致生活滋养的……你明白吗。”

  她说话的样子很像在演舞台剧,qíng绪饱满而富有张力,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孙菀承认自己被她打动了。她对她的价值观无法苟同,却也并不打算站在什么道德高度上去评判她。黎美静经常同她说的一句话叫作: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孙菀不喜欢黎美静,独赞同她这句话。

  “孙菀,与其说我们很像,不如说,你和我妈很像。每次看见你忙着赚钱摆地摊,我都会想起我妈。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真的真的想对你好一点。”

  孙菀想了半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所谓不破不立,那个晚上后,孙菀和厉娅势成水火的关系开始有所缓解。孙菀是个善于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的人,虽然厉娅左右逢源是很可耻,但她的人生也有自己的特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走路的方式,她没有立场因价值观不合就敌视厉娅。

  几次集体活动接触下来,孙菀渐渐对厉娅有所改观。厉娅此人虽功利又做作,却从无伤人之心;她虽比较qiáng势,但委实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她虽看似懒散,却又目光长远,步步为营。

  有天,孙菀好奇地问她,既然想做大明星,为什么不去考中戏、北电,反而去学临chuáng心理学。

  厉娅神秘一笑,她自认表演天赋超过一般演员,之所以学习心理学,就是想以后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角色的内心,知道怎样更深刻地诠释角色。她的目标可不是当花瓶,而是纽约大学的表演系,以及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日后,等孙菀看到80后女星娜塔莉·波特曼在最当红时急流勇退,去哈佛大学心理学系进修,然后凭心理惊悚片《黑天鹅》勇夺奥斯卡影后时,不禁更加钦服厉娅的高瞻远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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