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真心打这份工,哪怕只是兼职,对长安来说也是好事,能帮她不少。可齐妍很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掌控,你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过去有什么故事,如今站在这么近的地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当然长安是不会考虑这么多这么细的,只要一张身份证,一周的试用期,就可以决定录用与否。
她有更大的烦恼,让她哭肿了眼睛的,一定是跟骆敬之有关的事。
果不其然,问一句,她眼泪就要下来了,低头拼命忍回去,声音轻轻地说:“妍姐,我想跟敬之生宝宝,可是他说……我们不能有孩子了。”
齐妍怔了一下,这从何说起?
“为什么呢?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怕疼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宝宝?”
她还没说他提到要离婚的事,那个字眼对她来说太不可想象了,她连提都不想提,生怕从她嘴里说出来会应验似的reads;。
这个问题,齐妍不好自作主张回答她。夫妻俩没有孩子,原因五花八门,有的是不能,有的是不想;不能的那一部分当中还有一部分是生理原因,一部分是心理原因。究竟骆敬之说的是哪一种,她也不能妄下判断,毕竟这是人家隐私,两人还没熟到把这种事也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地步。但可以肯定的是,跟长安有没有长大,怕不怕疼没有太大关系。
齐妍不忍看长安这么难过,小心翼翼地问她:“要宝宝的事,有没有跟你爸爸妈妈说起过?”
“嗯,爸爸病了,想看到我生宝宝。”
原来如此,齐妍又理清一些头绪,想了想,对她道:“那么有没有去检查过身体呢,生宝宝之前都要检查一下身体哦!”
如果真的是他们小两口不能生育,体检一定会有所反应,她要开导也好对症下药。
这点长安倒是没想过,眨了眨眼睛:“那我要去医院吗?”
“嗯,如果你一个人害怕,可以跟你妈妈说,让她带你去。”
听说殷教授的夫人以前也是护士,带女儿去做孕前检查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长安心里其实是挺害怕的。虽然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她从小在医院进出,甚至有时吃住都在爸妈的科室里,但后来得了病,没少到医院挨针,什么检查都做过,什么药都吃过,她也真是怕了。
左时见她打烊后还磨磨蹭蹭不肯走,就对她说:“担心我做不来清洁的工作,要亲自监工?”
长安摇摇头:“我不想回家,跟你一起做清洁,可以吗?”
他笑了笑:“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他不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也不问她眼睛红肿是因为什么事,她说要留下来他就让她留下来,把咖啡机里的残渣留给她清理,其他要沾冷水的洗洗刷刷他来完成,最后的垃圾也由他扔到处理站去。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他看到长安还坐在桌旁发呆,远远看她一会儿,上前道:“走吧,不想回家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又带她坐公jiāo车,晚高峰还没过去,公jiāo略显拥挤,不像头回那样有座位。他把她护在身前,隔开周围挤挤挨挨的疲累身体;她个子娇小抓不住头顶的扶手,他就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臂。
不同于骆敬之的清瘦斯文,他体格健硕,连手臂的肌ròu也是硬邦邦的。
中途有老人下车让出座位给她,似乎看出她的缺陷,感叹了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长安茫茫然坐下去,抬头轻声对左时道:“她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不是。”
他笑了笑,说:“对,不是。”
他带她到一个夜市,越是夜深,越是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地方。
长安从来没来过,或者说她也来过,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在她生那场大病烧坏脑子之前,父亲让小小的她骑在脖子上,跟妈妈一起带她逛庙会、赏灯节,什么地方好玩,都一定带她去,只是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后来成了傻囡,家里人不敢再带她出来,怕她乱跑,走丢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ads;。
她在周围人的谨小慎微里活到现在,好多最平凡无奇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反而如奇珍异宝,充满了趣味。
他取下她的围巾,像在巴黎的剧院时那样,说:“这个借用一下。”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夜市里起不了风,并不是太冷。她的围巾被绕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头由他拉着,他走一步,她就跟在身后走一步。
“人多,不要走散了。”他这样说着。
他带她往深处去,七弯八绕地到了一个打气球的摊子面前。老板似乎认得他,熟稔地打招呼:“来啦?今天打几发,还是五十?”
左时示意他稍等,低头问长安道:“这是游戏,你玩过吗?”
她摇头,抬眼之间前面红色的板子上钉满了胀鼓鼓的气球,风一chuī,摇摇摆摆的。面前一条陈旧的长桌上放的却像是……枪?
“这是枪吗?”她伸手去摸,满是好奇。
左时笑了笑:“是,仿自动步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子弹,也不靠火药推动。”
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他说的,他gān脆拿起那家伙,熟练的摆弄,瞄准,朝对面钉满气球的木板she击。
枪声本身不是很响,但对面气球应声爆裂,还是发出啪的一声。长安被吓到了,啊地尖叫,然后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左时放下枪,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害怕,这是玩具,不是真的枪。”
他知道她想到什么,巴塔克兰剧院那回,她是真枪实弹下的幸存者,子弹呼啸而过,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弹片甚至让身旁的他也跟着受了伤。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看清楚真正的枪长什么样,也不懂那些能够保护她的人其实也拿枪。
“我常常一个人到这里来玩。”他对她说,“心qíng不好的时候,一个人,连打二十发子弹,就会开心一点,打五十发就把烦恼的事都忘了,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长安还是摇头,如惊弓之鸟,捂着耳朵不肯听,也不肯站起来。
左时换了个方式,指着老板凳子旁边那一排玩具:“看到那些没有,一个气球记一分,打的越多分越高,就可以从那里面挑奖品。你喜欢哪个,我打给你。”
长安果真被玩具给吸引了,不再一味地害怕,而是认真考虑起来,哪一个最好看。
老板很会做生意,知道来打气球的男孩子大多都要讨女朋友欢心,相应的战利品也都准备是女孩子喜欢的公仔娃娃,要不就是blingbling的小饰品和钥匙圈,从小到大地放了一排。
长安喜欢兔子,挑了最大的那个长毛兔,遥遥一指,有点怯怯的:“我可以要那个吗?”
“当然可以。”左时起身付了钱,也不问多少分可以换,只对老板说:“要那个最大的。”
老板听他说要换奖品,起初还有些诧异,不过看看一旁的长安大概也有数了,一边给他准备好了手枪,一边开玩笑地说:“女朋友胆子很小啊!”
左时没再说话。他拿起枪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像金石沉落,水面不再有波澜。
他拿枪瞄了瞄,扣动扳机,对面的气球嘭一声的炸裂,再打,又爆一个……他打顺了手,越打越快,弹无虚发,对面的气球也像熟到极致崩开的果实般,噼里啪啦一通都没了。
第十三章
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站在他旁边看。适应了那个嘭嘭的声响,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摊子四周也围上来不少人,高手在民间,有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大家都不愿错过。
左时拿枪的样子也确实很好看,跟一般人歪歪斜斜的别扭模样和僵硬姿势不动,他的双腿、肩膀和两臂都摆在恰到好处的角度位置,眼神专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多余动作,一气呵成。
旁边有人说得对,一看就是练过的,还有人顺嘴问他是不是当过兵。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相与的人物,容易让陌生人望而却步。
二十发子弹打完了,刚好够换那个兔子,摊主很了解他的本事,竟然一发多余的子弹都没给他装。
他把那兔子玩偶拎过来,塞进她怀里,往放奖品的位置扫一眼,问:“还要什么,还可以再打。”
长安满足地抱紧了玩偶,把脸埋在长长的兔耳朵中间,兴味十足地打量剩下的那些公仔和饰品。
她就像被大人们领进了玩具城的小朋友,一个战利品又怎么能够满足呢?
左时又端起抢,旁边观战的人也热qíng高涨,后来他再每打掉一个气球,都有人喝彩叫好。
他为她又打回一只小熊,小臂那么长,可以跟兔子做伴。
长安的眼睛巡睃着发卡和钥匙扣的时候,不小心瞥见摊主一脸ròu痛的表qíng,忍不住悄悄问左时:“他怎么了?”
左时笑笑:“大概是怕我今天把他的奖品都打完了,会赔本吧!”
长安自己也开店,懂得赔本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就拉住他说:“那……那我们不打了,我们走吧。”
左时却不动:“你真的不试试?打完十枪,你的坏心qíng就都跟着子弹飞走了。”
长安还是摇头:“我不敢。”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就当只是发泄。”左时瞥一眼她手里的公仔,又说,“况且我赢了两个礼物给你,你是不是应该也赢一个送给我?这才叫礼尚往来。”
长安为难地想了又想,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左时微笑,教她拿起气枪,人站到她身后,帮助她调整握枪的姿态和瞄准的要领。
两个人离得很近,比刚刚在公jiāo车上还要近。她闻到他身上陌生的剃须水的味道和淡淡烟糙气,虽然跟骆敬之很不一样,但没有寻常单身汉那种衣服压箱底积攒的霉味和汗酸气,非常gān净慡利。
他像是孑然一身,可又把自己料理得很妥当,不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她脑袋一动,发丝就扫到左时的下巴,痒痒的,他张开手掌轻轻在她头顶按了按:“专心点,否则拿不稳枪。”
对面已经重新挂上了气球,她不需要打够多少分,左时与摊主说好了,有几个装了彩纸碎片的气球,只要她打中任意一个,就可以换一个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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