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谁呢,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本来还有一些心疼和怜惜,她毕竟不是个完整健康的人,又比他小了好几岁,他们不吵不闹的时候,他也当她是个孩子,是小妹妹。可是父母之命到了他这里,又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越是想起,越是残忍,反应到行动上,简直就成了一种报复。
承受这种报复的人只能是长安,她的身体是僵硬的,怎么揉也揉不软,怎么捂也捂不暖,像一眼gān涸的泉水,直到最后才有一点点细细的涓流,带着血的颜色。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赌气就给她怀孕的机会,于是及时退出来,挥洒在外面。
真相不止是这样。他从chuáng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个白色的小包,将里面的保险套抖落一地,对她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懂了吗?它们就是拿来避免你怀孕的,不是玩具,也不是qíng趣。”
长安没有反应,她躺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被褥中间,像一个刚刚受完刑的人,疼得没了知觉,大眼睛里除了眼泪就只剩空dòng。
她很想跟身边的人说话,想问问今天为什么格外的疼,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骆敬之别开眼,不愿,也不敢再多看这样的遍地láng藉,起身重重甩上门,去了旁边的客房。
…
长安下午才到咖啡店里去,米娅拍拍胸口:“你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今天的活动得取消了呢,阿元把电影票都买好了……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粗枝大叶如她,都发觉长安的脸色白得像纸,目光有些迟滞,一点喜怒哀乐的表qíng都看不到。
阿元也发现了不妥,关切地迎上来:“长安……长安,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跟我们说。”
喊了几声,她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们,目光慢慢聚焦:“……我肚子有点疼。”
也不是肚子,好像是更里面,更私隐的部分,碰不到、挠不着的隐隐作痛。
阿元连忙扶她坐下,示意米娅去给她倒杯温水来。
左时这时从cao作间最里面出来,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阿元让出位置说:“不知道,长安好像不舒服,你快来看看。”
相处没几天,他们已经当左时是万事通。停电停水、客人找茬他都能搞定,供应商短斤少两想蒙混过关也瞒不过他的眼睛,甚至有客人拿出药瓶他就知道对方有什么病,相应地给饮料里的减糖和咖啡因。
那么长安身体难受,他应该也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左时俯下身,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长安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睫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第十六章
阿元在旁边补充道:“她刚才说肚子疼。”
左时皱了皱眉头,在她身旁蹲下来:“你脸色很差,店里有阿元他们看着,我陪你去医院看医生。”
长安心头一跳:“不要,我不去看医生!”
“好,不去。”左时安抚般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那你也不要逞qiáng待在店里,回家去休息,身体好了再来。”
长安还是摇头,红着眼睛说:“我想看电影。”
原来是怕扫了大家的兴吗?
“没关系的长安,电影可以以后再看啊,每天都有很多好看的片子的。”阿元说。
左时却摆摆手:“算了,她想去就让她去。不过我们要先说好,如果看完电影还是难受的话,就去医院。”
他的口吻不容置疑,长安这才勉qiáng点头。
电影是好莱坞大片,买票贡献票房的观众不少。长安到了影院门口脚步又踟蹰起来,徘徊着不敢踏进去。
别人不知道症结所在,左时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米娅带了男朋友来,左时就让他们跟阿元先进去,他在门口陪长安。
“事qíng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敢进剧场看电影?”他问。
长安没吭声,当作默认。
“有我在,也还是不敢?”
长安想起在巴塔克兰剧院时,他拼命护住她而受伤的qíng形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当时流血受伤的人明明不是她。
左时不勉qiáng,只问:“还记得我们那天打气球吗?”
长安点头。
“我枪法很厉害,是不是?”
她又点头。
左时笑笑:“悄悄告诉你,我不仅枪法准,打架也很厉害,所以就算要害怕,也是坏人害怕,而不是你。”
长安怔了怔,已经被他拉住手腕:“我们进去,如果等会儿你害怕,我再陪你出来。”
他们刚找到位子坐好,观影厅里的灯光就暗下来。左时教她戴上特效眼镜,引导她把jīng力集中到荧幕上去。
其实影片是很jīng彩的,两小时的片长,长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适。
左时一直默默地留意着她,发觉剧qíng进入高cháo迭起的环节时,她的手也会不由自主地扣紧座位旁的扶手。但她的qíng绪还是低落,陷在座位里,打不起jīng神。
散场的时候,坐在另一侧的米娅他们跟着人群往安全出口走,没有留意到长安没有跟上来。
左时坐在长安右手边,也没有动身站起来,陪她坐在那里,仿佛要把最后的字幕都看完reads;。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又穿了一身白衣服,单薄得像个纸人。
“现在不害怕了?”他问她,“连彩蛋都不愿意错过?”
长安没像平时那样充满好奇地问什么是彩蛋,直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嗫嚅道:“我的衣服……好像弄脏了。”
她的手臂背过去,在身后腰下的位置摸了摸。
指尖上沾了淡淡的血迹,虽然只是虾红色淡淡的一点,但她还是认得的……那是血。
左时顺着她的手往她身后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掩饰过去,低声问:“你例假来了?”
长安茫然地摇头,没有啊,还有十几天才到日子,她的周期一向很准的。
“昨晚就有了,今天我以为好了……”
左时蹙了下眉头,像是意识到什么,问了一句:“昨晚骆敬之对你做什么了吗?”
长安手脚发凉,昨天疼到极致的感觉好像又一下子从脚底冲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长安!”左时眼疾手快,像接住一只突然坠地的风筝,拦腰将她抱住,急切地唤她名字,“长安,殷长安,你醒醒!”
她阖着双眼没有应答,手臂也垂在身侧,像只折断了翅膀的小鸟。
是的,不是风筝,是小鸟,因为她有血有ròu有生命,会伤心和害怕。
左时当即打横抱起她,在门口拦了辆车,就直奔医院。
…
齐妍赶到医院的时候,长安已经入了病房,手背上挂着吊瓶,安安静静地躺在病chuáng上。
病房里只有左时一个人坐在chuáng畔的椅子上陪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她昏迷还没醒吗,医生怎么说?”
尽管已经尽可能地控制qíng绪,压低了声音,但齐妍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担忧和愤怒。
“她昏迷时间很短,现在只是睡着了。”左时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人儿,又看向齐妍,“医生说她只是贫血,其他的就像刚刚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
齐妍胸口起伏着,似乎不肯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敬之呢……她老公骆敬之,联络上没有?”
左时摇头:“手机没人听,可能在忙。”
短短在忙两个字,听得出淡淡的嘲讽。
“她家里人呢,通知她爸妈了没有?”
左时还是摇头:“你觉得这样的qíng况,立马告诉她家里人,合适吗?”
下、身撕裂伤,鲜血浸透衣裤,人都昏倒了才送到医院里来,但凡爱惜自家女儿的父母都会痛心到受不了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妍心qíng复杂,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已经不是新婚夫妇了,也不是只有冲动和蛮劲儿的愣头青,弄成这样,到底是有多大的矛盾和怨气呢?
她扭头看向躺在chuáng上熟睡的长安,第一次觉得这个洋娃娃般的漂亮姑娘这么可怜reads;。
看来长安一时是不会醒的,齐妍转而看向左时,指了指病房外面,示意他出去谈。
左时十分沉得住气,她不开口,他就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说。
齐妍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长安想gān什么?”
左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南城人,你甚至没有中国国籍,开着那么好的车,还到小咖啡馆打工,也亏得长安相信你,就因为在巴黎你救过她的命。那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只有你自己知道。左时是你的真实名字吗?还是说也只是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代称?”
“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你在接近长安之前,不也是把她的社会关系查得一清二楚?”
左时不置可否,抱着胳膊看她:“你指的是什么?如果是指刚刚打电话让你赶过来,那是因为长安的手机通讯录里你就排在骆敬之和她父母的后面。总要有人照顾她,同是女人,总归方便一些。”
“我不是说这个。”齐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gān脆点明了说,“你三番五次地提醒长安有高薇这个人的存在,挑拨她跟敬之的夫妻感qíng,是为了什么?不要你可以瞒得住所有人,第一次在饭店偶遇的时候我就怀疑了,为什么偏偏是那里,偏偏是那一天,长安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把她带到那儿去,故意制造偶遇的。还有她做孕前检查的事……算了。”她都不想再把长安的遭遇摆到明面上来说,太可怜了。
“你这脾气好像发泄错人了,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害她躺在这里的,可你我应该都很清楚,罪魁祸首是跟她同chuáng共枕的那个人。”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句古话没听说过吗?你才到法国几年,五年,十年?”
看来是真下了番功夫查他。左时也不恼:“你要真的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孑然一身,就连那辆车也是朋友借给我的。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算准时机利用一场恐怖袭击来赢得一个女人的信任,巴黎发生的事,的确就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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